第148节民的规矩,中
少年正窝在阴凉处,舒舒服服半躺在垫子上一边津津有味翻着一本书,一边不时的看看羊,背对着这边,不知军官恶意冲来,在被威胁恐吓后仍无知无觉,等察觉人影在身边这才扭头看过来,脸上先是茫然,等看到军官凶恶持刀对着他似要行凶,他顿时变了脸色,不是畏惧而是愤怒的涨红了脸,立即丢下书,拿起手边的割草镰刀迅速爬起,握紧镰刀愤恨地死盯着军官。
他的反应无疑清晰证明了他确实是听不到声音的残疾人。
但军官还是怀疑这是梁山早安排好的,是梁山有意安排聋哑人在沿路放牧甚至这个少年不聋哑而是胆奇大不怕吓。
他猛一脚踹倒少年,瞪眼大喝:“好个贱奴,胆敢持凶器威胁本钦差卫军大将,论罪当死。”
凶暴大喝中,大刀一举凶猛劈向少年。
少年被踢痛得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但看到大刀劈来却悍不畏死呜哩哇啦疯了一样大叫着翻滚挥镰刀狠狠斩向军官小腿。
军官大吃一惊。
这一刀下去,他能轻易把少年劈成两半,可少年的锋利镰刀显然也能重伤甚至整残他的腿。
他自负是身份高贵的官,岂肯和卑贱如泥之人以伤换命吃这种亏,再说踢人砍人也只是吓唬着再试探,他虽然没把眼前的少年当人,找借口杀个贱民也不当个事,但这里是梁山,他也不敢真任性行凶,所以连忙闪身后退。
不料,聋哑少年却不肯放过他,也会些搏杀技巧,愤怒啊啊着红着眼娴熟翻滚,以地趟刀法相似的方式继续挥镰刀疯狂进攻。
军官既惊又怒,仓皇间居然被区区聋哑少年逼得连连闪避后退,怒极和一路积累的憋屈顿时一齐化为凶性大发,正要寻机挥刀一击斩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残废,这时却听见身后有人飞奔了上来怒吼:“敢欺我梁山兄弟,你这是找死。”
军官是边将出身,也曾亡命搏杀于千军万马的凶险疆场,也曾以忠勇过人著称,机缘巧合才入了皇帝的眼收为内卫近侍。
如今他的军人血勇义气早不在了,爱国也改为只爱能给他荣华富贵的君王一人了,但当年的血战疆场经验还在,武者的本能还在,就感觉后背似乎猛然被猛兽盯上了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一股很强烈的杀气正迅猛逼近,惊得他猛一跳远离了少年追砍,急横刀回身,闪眼间就见一张凶恶面甲后的眼睛暴射杀机,一人持双刀狂怒扑来,眼前银光一闪,一口雪亮钢刀已劈面斩来。
军官越发惊怒交加,想以长刀优势只用一招就轻易格架并逼远对手,使之被动不能双刀近身抢攻,但眼到,经验和武艺也都到了这境界,久疏搏命厮杀的身体反应却关键时刻跟不上,意念好,做不到,已归类于眼高手低,属于有点有心无力,大刀仓促间只挥出半截勉强挡了一刀,却听当一声,长长的刀头凑巧居然在刀身差不多最窄处截断了,只剩下不足一巴掌宽的锋刃还在刀柄上,让军官直接傻了眼。
愤怒冲上来的正是马麟。
右手刀雷霆一劈斩断大宋材质不行的制式大刀却未能伤到人,左手刀已由下向上一记凶猛反撩。
军官吓得亡魂皆冒,又仓促以刀杆挡了一记。
好在刀杆是铁的,又粗,没被反撩斩断。
军官逃过一劫,却被差点儿从胯腹部开膛的渗人后果吓得面色大变连连后退,仓皇间不留神却又倒霉的被脚后一山石一绊不由自主向后栽倒,着沉重铁甲的雄厚身躯仰天重重拍在地上,脑袋也倒霉的砸在一块山石上,幸好有铁盔挡着才没一下直接磕死,却脑子嗡一声,眼前金星乱冒,脑袋一歪,幸福地昏了。
马麟可不管这厮是真昏了还是假装昏了,毫不停手,抢前一步一脚踏住军官的胸膛,怒喝一声:“黑心肝蓄意欺我梁山,我岂能饶你。”
战刀一竖,对准军官的咽喉就要扎下。
“住手。”
出言喝止的是薛弼。
其他人都惊呆了。
万没料到梁山人是如此暴虐,不但敢当着钦差的面斗伤和追杀东昌府大将,而且连对堂堂钦差卫队之长——天子亲军爱将居然也敢因一点小事就一怒照样往死里斗杀。这还有王法吗?梁山人眼里,或者说是沧赵家族眼里还有圣上吗?
再说,带队的很是威武的大将败得也太快,太容易,太丢人现眼了吧?
也不知是赵老二的梁山家将太厉害,还是这位皇帝亲军大将看着很有本事,也应该有本事,实际却空有虚名很草包?
梁山人真就这么厉害?
沧赵家族的部下就是这么暴脾气能打敢杀?
这难道就是赵庄区区泥腿子却能对抗强悍辽军,也自傲的根本原因?
即使没呆了,比如高俅派来的同为禁军护卫军官的李虞侯却也不会管。
两军官分属不同派系,效忠的名义上都是皇帝,实际有具体差别。
李虞侯首先效忠的是他衣食父母高俅,其次才是天下共主——皇帝。他和皇帝实际没关系,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此行首先要完成主子高俅交待的任务,其次保护好钦差和钦差代表的天子体面。其它事他不关心,也没关系。而且他有野心,说好听点叫上进心,内心巴不得同伴败事做对比显出他的能耐就此进入皇帝法眼,哪管同伴死活。
他也不敢管。
别人可能觉得马麟轻胜是突袭是攻其不备,又有宝刀之锋利,是取了巧,他武艺不弱,眼力是有的,不这样认为,看得出马麟刀法凌厉不凡,而且攻击奇快,是血腥厮杀出来的硬本事,两口快刀,一身生死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就够骇人的。
皇帝这位亲军大将武艺并非不高强,经验武艺一样不差,但整天站桩当皇帝跟班荣华富贵安逸的,早不是当年之勇,反应迟钝,正经交锋也必败无疑。
一个敢搏命,一个不敢,光血性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
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对手,尽管为保吃饭升官的本事很勤奋,武艺从没拉下,也没少厮杀实战杀人,但上去也白搭。
梁山人异乎寻常的凶狂胆横,根本没把小小钦差放眼里。只因这一点,他也绝不敢冒失出头招惹梁山人跟着也陷入争斗的凶险。
退一步说,就算为了皇帝安抚糊弄梁山的圣意,他也不能蠢得和梁山争斗翻脸成了坏事的,否则倒霉承受不起。
在他眼里,这位同僚也不知听了皇帝什么交待才如此傲慢自负,但怎么都是蠢得可以,确实是在找死。
就这表现,梁山不弄他,回去,皇帝也会至少是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者而心生嫌弃。
李虞侯索性装作反应不及去救助,袖手旁观,听到喝止顺势继续不动,就冷眼瞅着躺那生死不知的家伙,心中不断鄙视冷笑,同时也暗暗惊骇区区一个聋哑少年也如此悍勇无畏而且有两下子必要时也能奋勇杀敌,梁山果真是如此可怕?
梁山人真是那么多聋哑人?都是如此残却能干活又能战?沧赵家族真有那么神奇的能力?
会不会是梁山故意挑选安排了些骁勇不怕死的残疾人在上山路上放牧呢?
......
而薛弼则是真急红了眼。
他不在乎军官的死活,但钦差团绝不能和梁山产生命案,否则此行什么努力都白扯,梁山不和朝廷直接对立就是万幸。
马麟其实也是在演戏。
打是真打。
若上手两刀砍了军官也就砍了。算这家伙短命倒霉。
但他看得出这家伙有本事不可能一招就杀掉,所以才放手一击教训一下,让这傲慢家伙晓得厉害老实点。
现在踩着人不放,要下刀子则纯是作戏了。
果然小钦差急眼了喊停。
马麟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愤恨难平样,回头看看朱贵,朱贵也示意放手,他才狠狠踢了一脚,收了刀,拍拍哑巴少年的肩膀安慰鼓励了一下,见少年恨恨地瞅一眼军官但对他咧嘴笑了笑又回去悠然放牧看书了,他才回到山路又恢复之前状态。
军官昏迷确是种幸福,避免了尴尬下不来台又没脸留在梁山继续必须完成的随护和侦察任务。
挨了一脚狠的,他实际已经痛醒了,但知道此刻不能起身,就狡诈的继续装作昏迷逃避尴尬。
薛弼身为钦差,代表皇帝威严,不能直言感谢朱贵给面子放一马,就委婉道歉道:“本官丝毫不怀疑残疾人之事。沧赵仁德家风不是一代两代的事了,更不是这一代人的善举,上百年皆如此,这一代有奇才大德文成侯在,自然做得更出色。”
“薛某不才,却也一直视文成侯为我辈榜样。不怕朱总管笑话,薛某连听闻的侯爷的举止言行都模仿过,就是希望也能学到点侯爷的优点,愿做了官能有坚持的为官原则和点滴成就。今天再听此事,心中更感慨万千,越发敬佩侯爷一家圣人般胸怀。”
这话是故意吹捧圆场的,但薛弼内心里确实很惊讶。
居然连臭名远扬以不着调著称的赵老二也有如此美德,沧赵仁德真是名不虚传,确实是天下楷模。
朱贵听了引以为傲的自家主子被吹捧果然如薛弼所料化怒为喜,不再计较钦差团肆意猜忌和欺辱梁山聋哑人的恨事。
随行的禁军倒霉了,这回不用代扛沉重的大刀,却要抬更沉重的老大。
梁山人是肯定不管的,恨军官不死呢,哪会安排人手抬着走。
可恨,老大身躯本就沉重超人,加上六七十斤的铁甲,加一起几百斤,抬着上山如抬千斤大肥猪一般,可要了老命了。
太重,爬山只能轮流四人抬。
混作普通禁军的秘谍司几人怕引起梁山人注意,自然也不敢当例外,也得抬死猪一样的军官累得半死,暗暗叫苦也生气。
军官却舒服了,爬山爬得本就腿肚子转筋不想多走一步呐,这下正好歇歇,索性昏迷就是不睁眼。
可装昏总能看出来。
禁军知道老大早醒了却装相如此劳累人,这让受累的所有人心中鄙视之余不禁更生气。
秘谍司几位老几身份特殊,都是享有特权的内心骄横惯了的主,成了苦力下贱奴仆受这屈辱洋罪,心中更是起了恨意。
这位傲慢皇帝亲军回去后倒霉倒定了。
黑心又狠毒的这几位皇家密探回去不告黑状打小报告巧妙狠狠参一本才怪了。
队伍中的两奸贼却早抛开了此事,心思转到正经事上。
他们再次有了进一步判断:沧赵强势惯了,梁山骄傲霸道,团结友爱,骁勇善战,但不敢真对钦差成员怎样,就是并非是真不把皇帝放眼里,也就并非是有心造反,是凶狠可怕,但得分对谁,还八成是梁山有意这么装的为一些目的在吓唬人。
刚才险些吓掉的魂又镇定自若了,胆子不但没比之前小,反而更大了,甚至比来梁山时更足了有恃无恐的心理。
二贼在一路继续留心观察梁山一边盘算着,为不动声色地试探梁山到底是不是绝大多数人是聋哑人,得避免再激怒梁山人起冲突自己也成了蠢才,还故作友善地向路上遇到的放牧或做活的人招手啊点头啊以微笑打招呼。
试验的结果让他们惊讶又窃喜,居然真就聋哑一个又一个,很小比例是正常人或聋哑只占一样的。这样的梁山不可能造反,也就意味着安全可放心了。
让二贼暗暗恼怒的是,聋哑人也就罢了,正常的梁山人对这么友好的钦差官爷居然也是冷漠以对毫无恭敬欢迎之意。
该死的沧赵。
该死的泥腿子。
你们都少得意。
跟错主子,沧赵家族要倒大霉,家族必灭,再不用百年仁德传家了。你们这些忠心主人的部属也得跟着被诛杀死绝根。
二贼清闲自在了。抬人的则更叫苦不迭。
薛弼有心体谅他们的辛苦,想快些走到终点。
可引路的朱贵没留意到他们的痛苦,一点不着急,仍尽地主之谊慢悠悠地向钦差继续介绍着梁山沿路风景。
他们本该恨朱贵,
但看到二贼迈着官步走得沉稳牛逼却更慢让他们更长时间受累,有了对比,就转而恨上了不把他们当人的这两“自己人”。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