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风云录

    第八卷 纷乱时局

    第五章  朝局动荡憾撤军

    第六节 巨变将至（一）

    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年），八月初，京城，魏府。

    “启禀厂公，蓟辽督师又派人来催要粮饷了，说是现在蓟辽四镇三十万大军已经发不出军饷了，请厂公立即划拨钱粮，并且将之前尚欠的军饷一并划拨；否则的话，蓟辽督师就要上折子弹劾厂公和兵部、户部了。”

    “哼！”魏忠贤冷哼一声，说道：“告诉来人，杂家现在没钱，要钱去找户部、兵部，叶阁老不给钱，难道要杂家去抢吗？既然都不怕事情闹大，那就往大了闹腾好了！”

    “是。”

    待那小太监离开之后，魏忠贤面若寒霜的看着窗外，心中怒火滔天。自从大概两个月之前汉威军全部撤回辽河以西之后，以叶向高为首的朝中大臣便以国库空虚、战事已完为由削减了汉威军的钱粮，就连随军撤回辽东百姓的安置费用也在克扣；并且还翻出了袁崇焕联络努尔哈赤的事情，将袁崇焕凌迟处死，以便借此打击蓟辽总督刘云威的势力，防止此次大胜之后蓟辽四镇再无可制。

    “也许那些混账文臣认为陛下要归天了，杂家的权势也要烟消云散了，于是便准备夺权了？哼！狂妄！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可以随心所欲了？就算是杂家失去了依靠，将来可能会大权旁落，但是蓟辽督师是好惹的吗？真是笑话！”

    想到这里，魏忠贤便叫来了心腹太监，口述了一封书信，将朝中叶向高一党的动向详细说明了一下，着重解释了一下克扣汉威军钱粮之事，并不是自己存心克扣，而是叶向高一党恶意不发钱粮；在书信的最后，魏忠贤还特意说道：“待到大事将近之时，还请督师赶赴京师会面，共商大事！”

    待到书信写完之后，魏忠贤便差了心腹之人连夜送往了山海关。

    “现在就看蓟辽督师愿不愿意和杂家联手了！不过，一旦陛下归天，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应该是信王，杂家也应该早做打算了！”

    叶府。

    叶向高和十几名六部大臣齐聚书房，众人商议着封赏汉威军将士的事情。

    兵部尚书李春烨有些担忧的说道：“此次宁远大捷可是辽事以来国朝最辉煌的一场胜利啊，如果朝廷只是给汉威军主将封爵了事，其余的升迁、奖赏一律没有，难保不会惹出事端啊！”

    其余大臣也是纷纷议论开来，都表示对此十分担心。

    但是叶向高却是不同意众人的意见，正色说道：“现在陛下命悬一线，阉党为了保住自己手中的权柄，随时都有可能血洗朝堂，朝廷拿什么去嘉奖那些武夫？给那些武夫封爵已经是天恩浩荡了！难道那些武夫的眼中只有黄白之物，而没有半分忠义廉耻吗！”

    此话一出，书房之内再也没有人说话了，每个人的脸色都是十分怪异。叶向高看了看四周，看着众人的反应十分的满意，于是便说道：“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兵部派人去宣旨吧。”

    商议完封赏汉威军的事宜之后，礼部尚书小心翼翼的问道：“阁老，不知现在陛下的情况如何了？一旦陛下归天了，多一半是由信王继承大统，咱们是不是提前和信王拉拉关系啊？如果能够争取到信王的信任，将来打压阉党可是事半功倍啊！”

    叶向高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话在理！这样，老夫今晚便去一趟信王府，和信王殿下聊一聊好了。”

    当夜，信王府。

    年仅十五岁的信王朱由检身穿便服坐在红木椅上，一脸笑意的看着堂中站着的魏忠贤，十分客气的问道：“不知厂公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魏忠贤淡淡一笑，说道：“启禀殿下，如今国事艰难，陛下又龙体抱恙，杂家心想有些话需要提前和信王殿下说一说。杂家深夜叨扰，还望殿下海涵啊。”

    朱由检脸色微微一变，起身抱拳说道：“请厂公直言无妨。”

    “其实殿下也知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陛下归天，这大明皇位就是殿下的，将来殿下如何施政可是关系到大明千秋万代的大事啊。杂家今夜前来只是想向殿下进言，一定要进贤臣远小人啊！”

    话音刚落，朱由检的眉宇之间便闪过了一丝怒意，但是转瞬即逝，然后笑着说道：“厂公的话，小王记住了。如果皇兄真的重托于小王，那小王一定尽心竭力，和厂公一同尽力！”

    半个时辰之后，魏忠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朱由检亲自将魏忠贤送了出去。待魏忠贤的车马走远之后，朱由检面若寒霜的看着夜色，心中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眉宇之间满是怒气、久久不散。

    就在这时，朱由检望见漆黑的街道里出现了一架车马，径直本着信王府而来。朱由检认得这辆马车正是叶向高的，于是便换上了一脸笑容，站在门外迎接叶向高的车架。

    叶向高下车之后见到信王亲自前来迎接自己，急忙上前见礼，说道：“老臣怎劳信王大驾迎接？罪过罪过！”

    “哈哈，小王今晚闲来无事，见夜色空灵便出来走走，没想到正好遇到阁老啊！来、来，阁老请府中叙话。”

    二人来到外堂之后，朱由检便笑着问道：“不知阁老深夜造访有何指教？”

    叶向高见朱由检毫无架子，于是也再不拐弯抹角，直接当着朱由检的面痛斥魏忠贤一党，最后说道：“殿下，阉党横行百姓困苦，那魏忠贤在江南广收商税致使天怒人怨，太祖立下的不与民争利之祖训荡然无存！将来殿下继承大统之后，一定要清除奸佞，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啊！”

    朱由检听完叶向高的话，再也保持不了之前的笑容了，取而代之的是慢慢的怒色，说道：“阁老，现在朝廷的当务之急还是治好皇兄的病。就算是退一万步说，如果小王真的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一定会清除阉党、励精图治，不会让天下百姓失望的！”

    叶向高闻言大喜，又和朱由检说了好一阵，直到下半夜才离开信王府。

    可是，朱由检在送走了叶向高之后却是毫无睡意，独自一个人在书房之内坐到了天亮时分。魏忠贤和叶向高的到访让年仅十五岁的朱由检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朱由检清楚的知道，朝中两股巨大的力量都已经跃跃欲试了，都准备借助自己将对方消灭掉。朱由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一旦皇兄龙御归天，魏忠贤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自己，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达到铲除所有政敌的目的。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的性命岂不是被阉党给把持住了？唐末阉党随意杀戮诸帝的事情，难保就不会在我的身上上演！”

    朱由检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满身恶寒，便想要寻求外援，以便保证自己的安全和自由。但是，朱由检的心中也是十分明白，叶向高虽然一心想要斗倒魏忠贤，但是叶向高一党只是一些文臣而已，并没有什么实力，光靠他们是无法保护自己周全的。

    “可是，除了叶阁老以外，还有谁能保护我呢？”

    就在朱由检冥思苦想的时候，书案上的一份塘报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宁远大捷：蓟辽督师大破建奴，击杀建奴两名旗主，杀伤奴酋努尔哈赤……”

    “对了！蓟辽督师刘云威！”

    朱由检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即写了一封亲笔信，然后便叫来了一名心腹亲随，命其将书信送到山海关蓟辽督师府，一定要亲手交给蓟辽督师刘云威！

    待到书信送出去之后，朱由检心头的石头才算是落了下来，心中暗道：“蓟辽督师一直在为国征战，是位忠勇报国的忠臣良将，我亲自向其求援，蓟辽督师一定不会推辞的！只要是汉威军进了京城，那我就不必再惧怕魏忠贤了！”

    夏日的京城烈日炎炎，早前王恭厂大爆炸的善后事宜还没有结束，京城内依旧是人心惶惶，而朝堂之上同样如此，文武百官都感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不知道一旦陛下龙御归天朝中会发生什么大事！

    六日之后，山海关蓟辽督师府。

    刘云威看着信王朱由检派人送来的求援信，手边还有一封魏忠贤送来的书信，这两封书信的内容可是将刘云威给吓了一跳。刘云威虽然知道朝堂的各方势力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京城内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堂堂藩王、大明皇位的继承人竟然被吓得向外镇大将求援！难道大明要再经劫难了？

    堂内，袁明轩、孙元化等知事，以及陆英、温破虏、吴兴等将领还没有从震惊之中醒过神来，都是沉默不语、暗自皱眉。

    过了一会儿，刘云威沉声问道：“大家都说说吧，信王的这封亲笔信，咱们如何应对？”

    话音刚落，众人便议论开了，大堂之内瞬间便轰然一响，众人直接爆发了激烈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