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风云录

    第五卷卧薪尝胆

    第四章 苦心经营初成军

    第一节 公德与私德

    泰昌元年，十二月末，京城前门大街，来远茶楼。

    这间来远茶楼地处前门大街的尽头，周围多是附近百姓低矮的民居，看上去十分的不起眼；此时，茶楼二层的一处雅间门外，由数名壮汉把守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间雅间十步之内。

    此时，刘云威、袁明轩二人正在和一个中年男子商谈着什么。

    只见那名中年男子操着又尖又细的声音说着话，竟是一位公公：“我说刘总兵啊，你的这些提议可是让杂家十分的为难啊，这些提议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一定不会同意的。”

    “魏公公，末将这也是没法子了。朝廷每月拨给我汉威军的钱粮本就不够，现在还要从中扣减，末将可是就要揭不开锅了，手下数十万将士到时候是会饿肚子的！”

    坐在刘云威面前的这名中年人竟是天启帝的心腹太监魏忠贤！

    “哈哈，刘总兵此话说得太过了。”魏忠贤笑着说道：“别人不知道，杂家可是清楚得很！刘总兵之前不是还在通州弄了一次大阅兵吗？想必京城之中有不少商贾都慷慨解囊了吧？你刘总兵还会缺钱？”

    听到这里，袁明轩的神色微微变了变，心中暗道：“按说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闻，但是这魏忠贤此时将阅兵之事提了出来，恐怕是要和小将军提条件了！”

    一旁的刘云威笑着说道：“我的魏公公啊，那些商贾可是精明得很，他们捐献的钱财加在一起也不够汉威军将士一个月花销的！末将现在已经是无路可走了，所以才会来求助公公您啊。”

    “杂家只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能帮刘总兵什么？刘总兵可是手握重兵、镇守一方的大将啊。”魏忠贤说完便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之后，一脸玩味的看着刘云威。

    刘云威自然明白魏忠贤的意思：现在天启帝刚刚登基，虽说十分宠信魏忠贤，但是魏忠贤不过就是天启帝身边的一名内官而已，除了身份比较敏感之外并没有什么权势。所以，魏忠贤想要寻求一名强有力的外援，或是拉拢起一帮党羽，以便能够尽快建立起自己的势力来。

    “魏公公这是哪里的话，您可是陛下身边的第一大红人啊，如若公公不弃，末将愿和公公多多往来，咱们日方长嘛。”

    听着刘云威的话语，袁明轩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小将军以前那是何等的刚正不阿啊，现在为了渡过眼前的难关，不得不对一名太监委曲求全！小将军的心中一定非常难受！”

    而魏忠贤听了刘云威的话语，却是眼前一亮，然后笑着说道：“哈哈，小将军过奖了，杂家算哪门子的红人啊，不过就是杂家为陛下多做了一些事情罢了。”

    刘云威又对魏忠贤恭维了一会儿，便说道：“公公，那我汉威军的事情，您看？”

    魏忠贤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刘总兵，你所提及的免除通州镇军屯及民屯的赋税、许可通州镇在境内开铁矿、煤矿，虽说是非常的棘手，但也不是不可能办成的，只是要看刘总兵的诚意了。”说完，魏忠贤便微笑着看向了刘云威。

    刘云威自然是心知肚明，说道：“魏公公放心好了，不管此事成与不成，末将都不会忘了公公的辛苦的。”说完，刘云威便给袁明轩使了一下眼色。

    一旁的袁明轩便恭恭敬敬的取出了一个木盒，当着魏忠贤的面打开了。只见盒子里是整齐码放的十根金灿灿、黄橙橙的金条，以及几张土地、房产的契约。

    魏忠贤见状大笑了起来，一面接过了盒子、一面说道：“刘总兵真是太客气了。”

    刘云威陪笑道：“哪里哪里，待到事成之后，我汉威军所开铁矿、煤矿所得之利，还将分给公公一成的红利，万望公公笑纳。”

    魏忠贤听到这里已经是喜上眉梢了，说道：“既然刘总兵如此的义气，那杂家也就不客气了，到时候那些红利杂家会派人来取的。刘总兵就先回去等消息吧，以后通州镇的事情就是杂家自己的事情！”

    刘云威和袁明轩闻言大喜，二人连忙对魏忠贤道谢不已，之后二人便准备与魏忠贤道别离开。

    这时，魏忠贤忽然说道：“对了，杂家还有一事情要提醒刘总兵。”

    刘云威稍稍一愣，说道：“请公公赐教。”

    “刘总兵也清楚，现在辽东不宁，建奴日益猖狂。刘总兵手中的汉威军可是大行皇帝（万历帝）筹建的一支王牌啊，一定要尽快成军，以备朝廷不时之需。今后，刘总兵有什么困难大可来找杂家，只要是杂家能够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当然了，杂家也是需要一些跑腿费的，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刘总兵迟迟不能将汉威军操练成军，又或只是一味的为自己捞好处，那杂家可是会随时翻脸的。”

    刘云威和袁明轩听完之后都是有些发愣，二人都没有先到魏忠贤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愣了片刻，刘云威正色说道：“请魏公公放心，末将与建奴有不共戴天之仇，曾经发誓要尽灭建奴全族！末将一定会将汉威军尽快练成的，不会有丝毫的怠慢。说实话，末将早就已经等不及要出征辽东了！”

    “如此最好。”

    说完，魏忠贤便开始一个人喝起茶来，刘云威和袁明轩见状便识趣的离开了。

    出了京城之后，刘云威一行便策马赶往通州。路上，袁明轩对刘云威说道：“小将军，今日之事我有些看法。虽说咱们有了魏忠贤的帮助可以将事情办成，但是如此一来阉党的名号可就落下了，将来这就是咱们的一大污点啊！”

    刘云威闻言笑了笑，说道：“袁大人，前面有处店家，咱们去吃点东西再赶路吧。”说完，刘云威便招呼着袁明轩和两名铁骑将士朝着前面的小店赶了过去。

    进店之后，刘云威等人挑选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点了一些饭食。然后刘云威便说道：“袁大人，刚才您的话我之前也想过、也曾犹豫过。不过，我现在想问袁大人一个问题，您认为那魏忠贤是好人还是坏人？”

    “当然是坏人！这个魏忠贤将来一定是个祸国殃民的阉人！”

    “难道只要是太监就一定是坏人吗？”

    “那当然！”袁明轩愤然说道。早年先，袁明轩在北镇抚司做事的时候，对太监可以说是十分的熟悉，也是非常的反感，当年可是吃了不少太监的亏。

    刘云威摇了摇头，说道：“袁大人，那您说东汉时的蔡伦是好人还是坏人？宋时的童贯是好人还是坏人？本朝的郑和是好人还是坏人？”

    袁明轩闻言不由愣住了，低头思索了起来。

    刘云威继续说道：“蔡伦造纸延续了我华夏文明，童贯经略西北巩固了大宋边防，郑和七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于万里之外，这三人可都是太监啊！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袁明轩说道：“这三人确实都干了一些好事，但是这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好人啊。蔡伦谄媚当朝皇后、混乱后宫、铲除异己，童贯贪赃枉法、敛财自肥，郑和贪图名位、献媚上官，这些可都是为人君子所不齿的行为！”

    刘云威心中知道袁明轩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半是因为其在北镇抚司当差的时候，经历过一些事情无法忘怀所导致的。于是，刘云威便继续说道：“袁大人，您所说的都是这三位的私德不检，就品德来说这三位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人，都有一些瑕疵。可是袁大人别忘了，这三位的所作所为可是对国家、对华夏有过大功的，他们虽然私德有亏，但是却公德无暇！”

    “私德？公德？”

    “没错！一个人的德行应该分成私德与公德两部分，也许这个人吃喝嫖赌、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但这只能说明其私德有亏，如果其能够为国出力、为民请命，那就是公德无暇，其依然可以说是一个好人！反之，一个人如果将道德挂在嘴上，每日文质彬彬、积德行善，可是一旦到了国家危亡之际便投靠鞑虏、溃逃山野，那这样的人就是公德有亏，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袁明轩听完之后，心中满是震惊，说道：“小将军的言论可真是振聋发聩啊！”

    刘云威笑着说道：“袁大人过奖了。敢问袁大人，您是愿意和一个贪赃枉法，但是心中还算念着国家、朝廷，能够办一些实事的太监来往呢？还是愿意和整日道德文章，但是心中只有自己的名声、家族，一点实事都不做、只知道空喊口号的清流来往？”

    袁明轩听到这里便郑重的说道：“小将军我明白了，那魏忠贤就是一个私德有亏，但是还能够为国朝做些事情的人。”

    “是的，至少那魏忠贤还知道想着辽东局势，还知道挂念着汉威军是否能够成军，对咱们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名声，我才懒得去管！只要是能够铲除建奴、捍卫华夏，这区区名声我要来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