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不甘 上
一场成功舞会的标志,就是有人满意,而又有人不满意。
对于鲁道夫皇储而言,这场舞会是不满意的,先不说舞会上自己找的那个舞伴,直到到舞会结束,鲁道夫皇储都没搞清楚,她到底是什么地方的公主。
鲁道夫皇储满心以为这位主动找上自己舞伴,是因为迷恋自己帅气的外表和迷人的风度,最终却发现她迷恋的是威廉王子。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打击这位,继承了母亲自恋性格的皇储自尊心了。
在轻易的甩掉这位厚重的,两眼痴迷的望着威廉王子的“低智商”公主后,鲁道夫皇储这才想起要找腓特烈皇储聊一聊国家大事,比如鲁道夫准备教腓特烈皇储几招,如何赶走俾斯麦的招数,却始终在太子宫里寻找不到腓特烈皇储的身影。
直到临近午夜,舞会散场需要主人送别宾客时,鲁道夫皇储方才看见腓特烈和俾斯麦宰相,有说有笑的从一个房间内走了出来。不用鲁道夫用心猜,光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两人的谈话很融洽。
这点让鲁道夫皇储很伤心很失望,在鲁道夫的心中,一个正直高尚的人就不应该对自己的政敌假以辞色,而是应该如寒冬的暴雨一般对待自己政敌,总之对腓特烈皇储的行为,鲁道夫完全不能接受。
在鲁道夫眼中,腓特烈皇储的这份表现只能归为下乘拙劣,随即在他的心中,腓特烈皇储的分量立刻轻了不少。
借着最后告辞的机会,鲁道夫皇储的爱心又突然泛滥起来,还没跟主人寒暄两句送别的话,又开始给腓特烈皇储送出一些人生的启示,但是他说的这些话,就让在旁边一起送别客人的乔伊听得目瞪口呆。
“亲爱的腓特烈,德国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老人政治,你看看俾斯麦、毛奇的岁数多大了,他们怎么能继续把持政府和军队呢?只有我,当然还有腓特烈,你这个不算年轻的年轻人,我和你才是德奥两国的未来!”
“亲爱的腓特烈,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喜爱自由主义和工业化。现在我可以传授你一些奥地利工业化的先进经验,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快速清除那些老朽不堪的人。腓特烈你要记住,自由化和工业化就是年轻化,关键就是,你要敢于想象,你的想象力有多高,德国的自由化和工业化成就就有多高!你看奥匈的工业化发展这么快,就是我想象力的结果!”
就在乔伊听得直咧嘴,实在搞不清楚鲁道夫皇储这么极端自恋性格从何而来的时候,自己的父亲腓特烈皇储淡淡的回了一句,“毛奇元帅在71岁的时候打败了欧洲最强大的陆军,俾斯麦亲王在56岁的时候,帮助德国拿到了50亿法郎的赔偿,我老师罗恩伯爵在68岁时,通过辛勤谋划为100万德军解决了后勤问题,以上三位快200多岁老人,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开国三杰。”
鲁道夫皇储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羞愧难当的安德拉希伯爵用力拉走。
乔伊看着这位心不甘情不愿的奥匈皇储,摇了摇头,这位年轻的皇储还真不是自恋,而是自大......
今晚不甘心的不止是鲁道夫皇储,还有来自波美拉尼亚的大容克埃瓦尔德-冯-克莱斯特伯爵。今晚的本意是劝说皇储支持自己的铁谷联盟,却不想经过晚上与皇储的一场面谈之后,与克莱斯特伯爵同行的几人,尤其是那个来自于巴伐利亚的弗雷德里希-冯-奥尔巴赫男爵,现在完全成为了腓特烈皇储的拥趸,居然他们跟着皇储,开始一门心思的反对谷铁联盟了。
这种局面令克莱斯特伯爵忍无可忍,既然说服不了皇储,那就用强力的手段来压迫,用帝国议会里的反对声与铁谷联盟的里的大人物,比如让俾斯麦宰相去强迫皇储接受铁谷联盟高关税的政策。
在离开菩提树大街的太子宫时,克莱斯特伯爵钻进了俾斯麦宰相的马车,提前等候宰相大人的到来。
俾斯麦宰相对于克莱斯特伯爵等候并不意外,在今晚舞会上,宰相大人就已经看见伯爵大人领着一群容克拦住的皇储,至于谈的什么,老宰相不用猜就知道内容。
所以俾斯麦宰相没有什么礼节性的寒暄,直接开口问道,“伯爵大人,今晚与皇储殿下谈的如何?”
听到宰相大人的询问,克莱斯特伯爵就如同怨妇一般开始抱怨起来,先是抱怨了与自己同行的容克中,出现了可耻的叛徒,接着抱怨了皇储完全不懂德意志的基础就是容克,不明白保护容克就是保护德意志,最后,大声的抱怨皇储不理解,容克们提高谷物价格的拳拳爱国之心。
老宰相面无表情的听着克莱斯特伯爵絮絮叨叨的抱怨,而心绪却回到了刚才与皇储殿下的一番深谈中。
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腓特烈皇储与老宰相坦承的说出了,自己上任后准备实施的新经济政策,以及自己对谷铁联盟的高关税政策的态度,最重要的是表达了愿意与老宰相一起,为了德意志的未来一起努力工作。
面对腓特烈皇储的这份坦承,让老宰相颇为动容,虽有些动容,但是老宰相那颗历经风雨的心,出于本能仍然对皇储的新经济政策发出了试探,例如在失业人员培训上,在容克特殊农业科技津贴的发放上,在城市投资的审核上,以及德国工业标准行会的建立上,都提出了老宰相自己的要求。
腓特烈皇储在沉思之后,对于能答应的要求,给出理由立刻答应;对于不能立刻答应的要求,同样也给了老宰相一个理由,而且还附上了自己何时能解决老宰相问题的时间表。这样态度和回答,让老宰相感受到了皇储的满满诚意。
虽然双方政治理念不合,但是在服务德意志这件事上,两者却是高度的一致。所以晚餐之后,将近一个小时的坦承的交换意见后,老宰相对皇储的评价是,“善于妥协并坚持原则的人,一个可以进行坦承政务合作的合作者。”
望着克莱斯特伯爵那双小心翼翼的双眼,俾斯麦宰相片刻沉吟之后,说道,“伯爵大人,我方才与皇储交流了一些看法,其中就有关于谷铁联盟的高关税问题,我的看法是皇储殿下的新经济政策很诱人,如果真如皇储设想的那样,说不定对德国是件好事。”
俾斯麦宰相接着拍了拍克莱斯特伯爵的肩膀,微笑的安慰道,“当然,我也向皇储殿下也说明了,德国土地容克的利益也是同样重要的,任何损害容克阶层的做法,都是破坏帝国的根基,这样是不能接受的。”
“在我的要求下,皇储将会为所有的土地容克们,提供农业机械、种子和化肥的补贴。伯爵大人,你要相信,未来土地容克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
“背叛!你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你们这些家伙,都在背叛德意志的基础!都在背叛你们出身的阶层!”克莱斯特伯爵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念道,“既然你们都在背叛你们的阶级,但我绝不甘心与堕落,那么由我,就由我自己来拯救容克!”
威廉一世皇帝的侍卫大臣亚历山大亲王,今晚心中也充满了愤怒。在得知自己的侄女求奥古斯塔皇后,带她一起去参加太子宫舞会的时候,亚历山大亲王就知道威廉已经在他的严防死守下,偷偷的俘获了伊丽莎白的心。
亚历山大亲王的眼线很多,即使亲王独坐在夏洛腾堡宫阴暗的办公室,但是太子宫里伊丽莎白和威廉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源源不断的传给他,让亲王第一时间知道了所有的情况。
这位来自黑森大公国的亚历山大亲王的信仰,在德国宫廷里一直都是一个奇葩的存在,在德国普鲁士人基本上都是信仰新教(高派路德宗),在德国西部和南部,人们多信仰天主教,包括东边的那些以波兰人和捷克人为代表的西斯拉夫人,而亚历山大亲王的信仰却是东正教。
可以说从他祖父开始,莱茵河畔的黑森就不断出现信仰奇人,从天主教改信新教,而后又改信东正教,在信仰改变上简直就像穿衣吃饭般自然。当然黑森家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更改信仰,关键在于黑森家的女人嫁到某国做皇后,黑森家的男人们信仰就会变成跟某国一样。
黑森家最近的一位皇后,就是躺在大克林姆林宫病床上的俄罗斯皇后玛丽亚-亚历山德罗芙娜,因为这位黑森家的公主改信东正教,所以亚历山大的父亲黑森的路德维希二世,将他们家的信仰改成了东正教。
虽说黑森家男人的宗教信仰变来变去,但亚历山大亲王却坚信自己的东正教的信仰是虔诚和执着的,亚历山大亲王曾经不止一次的公开宣布,自己和自己家族的信仰,最终将会停留在东正教上,决不会再出现因为女人而改变的信仰的事,虽然亲王的侄子路德维希四世,因为娶了伊丽莎白女王的二女儿爱丽丝公主,而再次信奉新教(高派圣公会)。
但凡见过亚历山大亲王的人,基本上都认为,亚历山大亲王对东正教是狂热的,对罗曼诺夫家族是虔诚,所以被人戏称是俄国驻德国宫廷的亲王。
亚历山大亲王一直将伊丽莎白公主视为未来沙皇皇后位置的不二人选,虽然伊丽莎白公主的年纪要比有王位继承权,且未婚的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罗曼诺夫大近4岁,但是在虔诚的东正教徒亚历山大亲王来看,这都不是问题。
亲王背后的实际意思就是,只要能把黑森家的女人嫁到俄罗斯,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眼线将威廉与伊丽莎白,一起跳第三支舞华尔兹的消息告诉亲王时候,亚历山大亲王感觉自己的世界与这间办公室一样的阴冷黑暗。
“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伊丽莎白嫁给一个可悲的残废,我会用一切手段毁了你这残废,还有那个帮你偷偷传递情书的家伙.....”
玛丽-瓦德西对今晚太子宫的舞会同样不满意,在舞会结束后回家的路上,不停地向自己的第二任丈夫,即将出任老毛奇助手的瓦德西将军抱怨着,诸如皇储妃的对慈善的惺惺作态完全是作秀,对太子宫里面充斥的犹太人的味道而感到厌恶,对于欧仁妮这个法国皇后的出现,更是感到极端的恶心,甚至觉得太子宫有太多的英国人的味道。
半年前,阿尔弗雷德-格拉夫-瓦德西刚从驻扎在汉诺威的德国第二军团参谋长的任上,调回到柏林皇宫出任威廉一世宫廷军事侍从参谋,那时在德军总参谋部却一直有个传言,说是老毛奇很看好瓦德西的参谋天赋,传说要让瓦德西去做自己的接班人,因此瓦德西在宫廷军事侍从参谋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两个月前就去了总参谋部。
现在都在总参谋部里,又有一个新的传说,瓦德西将出任总参谋部的军需总监。
听了妻子半天的抱怨之后,瓦德西阴沉的向玛丽-瓦德西问了一个问题,“我看到格鲁森爵士跟一些犹太银行家,躲在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我让你打听的这件事,你问到什么了吗?”
“阿尔弗雷德,据说他是在讨论,如何支持皇储的经济部长的工作,说是要为皇储的什么计划,哦,新经济计划进行融资。”玛丽-瓦德西扭着身子钻进自己的丈夫怀里,撒娇道,“阿尔弗雷德,我可是强忍着对犹太人身上那股臭味的厌恶,跟那些犹太佬一起跳舞,才得到这个消息的,你可要补偿我。”
瓦德西一手拥住自己这位来自美国且年过42岁,依旧一身妖艳打扮的新婚妻子,狠狠的揉捏和亲吻了一番之后,摸着自己唇上的胡须,声音依旧低沉的说道,“从我参军入伍时,我就知道皇储喜欢犹太人,他那个妻子的祖国,居然用犹太人做首相,玛丽,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玛丽-瓦德西一脸欲壑难填的模样望着自己的丈夫,极不情愿的配合道,“阿尔弗雷德,这说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