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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彼月非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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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贝塔镇其他角落相比,北区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暗。因为这里极少有成群结队的灯火虫驻留。便是偶尔从沉默森林飞来一群野生的灯火虫,也会很快被穷困的戏法师们捕捉了去,卖到镇子其他区域。
    在基尼小屋附近还好。
    因为科尔玛在那里的缘故,现在蛊雕街热闹的很,便是缺乏灯火虫,也有许多北区巫师自愿献出他们藏在家里的魔法灯笼,为北区的希望之地增添一份光明。
    但在离开蛊雕街后,两位年轻巫师骤然陷入深一脚浅一脚的境地。
    幸运的是,他们是巫师。
    糟糕的是,身为一位男生,郑清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却没有办法掏出自己的法书一展风采。他的法书还被腰带绑着,塞在灰布袋最深处的。
    所以最终施展照明咒语的是蒋玉。
    “彼月非微,此日非微!”
    蒋玉捧着法书,念动咒语。就见一群细长的蕈类植物排着整齐的队伍,蹦蹦跳跳从女巫的法书中跑了出来,蘑菇头散发出金黄色的荧光。
    仿佛下课后的小学生,在出了校门之后瞬间便散了队形,蜂拥着,眨眼就布满了整条黑黢黢的街道。一朵朵阳光从这些蕈类生物的脑袋上冒出,如同气泡般,晃晃悠悠飘到半空中,然后砰然破碎,洒落一小片金黄色的光芒。
    一朵阳光照亮一尺方圆,千百朵阳光照亮一整条街道。
    习惯于夜晚黯淡环境的北区戏法师们惊慌失措的缩回阴影深处,仿佛一只只遇到阳光的杂种吸血鬼,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安的看着布满阳光与蘑菇的街道。
    充盈的阳光又促进这些蕈类植物的成长,让它们变得更加强壮,更加高大,吐出的阳光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
    就像贪婪的衔尾蛇,这些蕈类生物也永远不会感到满足。只要法书中仍旧有充足的魔力流淌而出,它们就敢于冲破一切夜幕的笼罩,照亮无限深远的暗处。
    年轻的男女巫师踩着金黄色的阳光碎片,脸上挂着笑意,脚步轻快。
    ……
    ……
    奥列格抓着一瓶海妖朗姆,从街道的另一头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他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身材高大,体毛浓密,宽厚的下巴隐藏在蓬松的大胡须下,远远望去,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棕熊。
    这并不是嘲讽的说辞——相反,奥列格非常喜欢别人夸奖他像一头熊——因为据他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说法,他们这一支祖上生活在鲜卑利亚西面的大森林里,有一丝斯拉夫熊人的血脉,很受大森林的庇佑。
    “斯拉夫熊人,那可是巫师世界最强大的战士。”每次喝的醉醺醺的时候,他总喜欢拽着同伴,喷他们一脸酒气:“每个斯拉夫熊人,都能单挑一整个狼人部落!毫无疑问!”
    至于为什么奥列格这一支流落布吉岛,丧失了宝贵的斯拉夫熊人血脉、最终沦落贝塔镇北区,具体过程他并不清楚。但这并不影响他在北区戏法师里当大哥。
    是的,大哥。
    虽然没有了熊人血脉,奥列格的魔法天赋很低劣,但强壮的身躯与充满威慑力的外表,以及或许真实存在的‘大森林的庇佑’,让这位年轻的戏法师在北区攒足了威望。
    他可以一口气扛上千斤的麻袋,十分钟卸下一条满装的货船;也可以带着打火石与一把砍柴刀,在沉默森林里晃荡一整个星期;还可以在巫师大人们撒野的时候,挡在那些弱小同伴的身前,让他们少受一点伤害。
    但这一切——十几年攒下的威望——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已经岌岌可危了。
    “咕嘟,咕嘟。”
    奥列格仰着脖子,狠狠的灌了一肚皮海妖朗姆。辛辣的酒水刺的他双眼通红,浑浊的酒水顺着乱糟糟的胡须胡乱淌下,污渍着他原本就已经有些破旧的灰袍子。
    海妖朗姆是北区戏法师们最喜欢的饮料之一了。据说这种酒是大海深处海妖一族用海妖之血混合着陈年海藻酿制而成的——当然,这只是北区那些不良酒商们编造的美好的谎言。事实上,传说只说对了一半。
    海妖朗姆中确实有陈年海藻。仅此而已。它是用海藻为原料压榨出的海藻汁经过发酵、蒸馏而成的。但多了‘海妖之血’这种传言,便给这种酒增添了几分魔法的味道。
    北区人最喜欢与魔法有关的东西了。
    这让海妖朗姆常年畅销在这个社区。这种酒的味道与巫师们喜欢的青蜂儿很像。奥列格喝过青蜂儿,他觉得那种清澈碧绿的酒水像是小娃娃喝的,太过绵软,没劲儿。这种感觉让他在面对北区之外的巫师时,莫名有了几分勇气。
    但勇气终究只是勇气。
    与真正的魔法相比,勇气的效果显得那么微弱。
    阿尔邦,那个长了一头漂亮金色鬈发的法兰西小崽子,因为得了科尔玛大贤者赐予的一枚咒印,今天竟然当众拒绝了雇主安排的工作。
    “我已经是一名巫师了,不能干这种活计。”阿尔邦站在雇主面前,努力挺直身子,手中抓着一只青蛙,试着让自己勇敢一点:“奥列格,搬运这种苦力活,应该交给奥列格那样的家伙来做。”
    阿尔邦一贯如此。
    做事的时候喜欢偷奸耍滑,搞点小聪明。每天上工,总是在腰间别着一本破旧的法书,以示与其他戏法师的不同。据说那本法书在他们家已经传了好多年,是真正的传家宝。
    只不过传到现在,家里只剩下阿尔邦一个人,始终没有为这本法书找到一位真正的主人。阿尔邦倒是曾经找过偶尔经过北区的巫师大人们,试着卖掉这本法书。但没有一位巫师愿意出超过两个银角子的价格。
    这是对阿尔邦家族的羞辱——这位祖上来自卢瓦尔河畔的戏法师背地里骂骂咧咧着,垂头丧气的将法书重新别进腰带里。
    他也不是没有尝试着给这本法书上抄咒语。在基尼小屋学习到的每一道魔法,他都非常认真的抄录在了法书上,满满当当。但没有一道咒语能够使用出来。
    直到科尔玛大姐头给他脑门按了一个黑色的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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