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夜里惊醒
“这里真漂亮啊!”
雨虹别院里头,仇小贝站在樊沉兮身旁,忍不住张开双手深吸了口气。
第一眼,会觉得这里很雄伟,几乎都是石头砌成的比普通屋子要高的建筑,可却不会给你任何粗糙的感觉,反而特别的精致,那石头打磨得跟玉似得。
并且植被做得很好,一棵棵树长得又高又壮,伴生着一种藤花,乍一看,就像每棵树上开满了花。
随着深入,也不缺诗情画意的地方,小桥流水,不知从那个山里流淌过来的溪水,里头还游着鱼儿,蹦跶着小虾,溪水旁边是被冲刷得很干净的小石头,大自然的味道很浓。
已经临近冬天了,在这里,却好像还在绿意朦胧的夏天,她都有脱了鞋子到溪边去玩,踩踩水,抓点虾,可樊沉兮不让,说浸在水里的石头滑,容易滑到。
“你若喜欢,我们可以到另一头的湖边钓鱼。”樊沉兮牵着她的手,到了这地方,两人就是不用在有所避讳和顾及的夫妻,自由地漫步在他们的“家园”中,“另一头还有果林,今天先休息,明天我们过去看看。”
仇小贝原本惊吓地要收回手,却被他牢牢地握着,她连忙左右看了看,发现东宫带来的人就算了,别院里的人纷纷低头,似对太子的行为一点都不探究,也不惊讶。
他们回主院,留守在这的宫人,已经将这里打扫过了,说真的,虽然有些东西看着是有点旧了,可除此之外,整个别院都好好的,这不仅仅是建造得好,更有这些年,留守在这里的人的用心。
“殿下,您能过来,大伙心里高兴,早早地就准备妥当,您要还有什么需要,记得告诉老奴。”
雨虹别院留守的总管柯公公笑出了一脸菊花,眼里的欣喜是真真确确的,虽然对太子殿下执着一名小太监的手内心有过动荡,却什么都没说,并且还爱屋及乌地对仇小贝十分尊重。
“都还好,辛苦柯公公了。”
“殿下你说哪的话,都是老奴应该的。那您先歇着,有事再叫老奴。”
“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我母后的人。”樊沉兮等柯公公走后,拉着仇小贝到自己腿上坐着,想帮她更衣。
仇小贝原想阻止他的,闻言,扭过头去看他。
“你想问,为什么不留在我身边保护我?”
仇小贝点了点头,太子这几年过得那么艰辛,若能多几个对皇后中心的在太子身边,太子可能就会好过一些。
“都是普通宫人,就算送进宫,也没多大帮助,我当时的情况,留在我身边的在精不在多,还不如让他们留在这,至少能保住命。”
仇小贝眉头高皱:“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对你呢?”
就算皇后不是皇上爱的女人,可后宫佳丽三千人,他又能爱几个,再者说,樊沉兮再怎么样都是他的孩子啊,就算忌惮樊沉兮的才干,可皇后死的时候,樊沉兮才多大?至于这么对待自己的嫡子吗,这时代,不都看重嫡子吗?
樊沉兮淡然一笑:“我母后再嫁给皇上之前,从小兵做到了将军,甚至,打败众多好儿郎,做上了主帅,是大樊朝唯一的一名女将军兼主帅。”
仇小贝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
哪怕宫里活着的人不敢随意谈起皇后,可还有不少死灵啊,像小甲小乙这些,他们可没那么多活人的忌讳,反正皇上砍头也砍不到它们头上,所以他们跟仇小贝讲了不少关于皇后凌今歌的事情。
说她是大樊朝的女英雄,如今大樊朝能够有如今平稳安定的生活,全靠她打退了周临环伺的强大敌国,她为人爽朗,并不只会舞刀弄棍,据说她琴棋书画虽不敢说都精通,但至少都过得去,她说读书使人明脑,练字画画让人静心,弹琴舞蹈让人放松,下棋锻炼你的布局能力,她甚至带动了一群只知道大家的粗老爷们重拾课本,读起书来。
当时仇小贝听到这里时,深深觉得现在的樊沉兮一定是受了这位母亲的影响,才会也逼着她念书的。
凌今歌很聪明,她行军途中救了不少难民,路过一些城镇村子时,也当过钦差破过几庄冤案,爽利果断又不失敏思细心,她的骁勇,她的计谋,她对待自己兵如同对待自己的兄弟,她得到了军营里所有人的认可,并真正的认她为元帅,忠心不二。
重要的是……当时跟她说这些的魂,很严肃很严肃地跟她强调,凌今歌还长得很漂亮!
总之,可每当提起这位皇后时,不管活人死人,大家露出的神色都是敬畏的、崇拜的,刑部要砍她头时,樊沉兮驾临,当时的百姓就对他很崇敬,而大家对皇后的敬意,相当于那会百姓对樊沉兮崇敬的十倍,可见皇后在大家心中存在何等的地位。
所以,皇上再不喜樊沉兮,在他成年时,依然让他做了太子,并且在他残废后,明明没有资格继承大统,想要废除依然得费尽心思,弄出个最最正当的理由。
反过来讲,仇小贝更加想不通,皇上为何那般不喜樊沉兮,难道是妻子太过能干让他憋屈,以至于不待见她的儿子?
樊沉兮也没问她为什么在如今大家都对皇后三缄其口的情况下,会知道皇后那么多事,他只道:“那你可知道,母后手底下曾有一支奇兵。”
“奇兵?”
“嗯,完全由我母后统治收编,只听从我母后一人命令,且各个骁勇善战,屡建奇功的奇兵,不是骑马射箭的骑,是神奇的奇。”
“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受命去执行一项任务,结果一个人都没回来,据说,他们是进了有鬼马之称的雪山,再没有人回来。”
“这……”
“那正好是我母后进宫前发生的事,我父皇他们觉得,我母后是为了不想将奇兵交到皇家手里,故意将他们都藏了起来,他们一边忌惮着这支奇兵哪一天会攻回来,却又想要得到这支奇兵。”
“所以,皇上是担心你长大后,会继承这支奇兵,在你很小的时候,就想先断绝这种可能性?可心里又想得到这支奇兵,便对你……殿下,请问你在做什么?”
好好聊着正事呢,为什么她的衣服被脱得只剩下最里面那件,而且也敞开了,要不是今天还戴了胸皮,她这会可就真光着了。
“你不是戴这个不舒服吗,现在没外人了,我帮你拖下。”
他还想继续动手,被她抓住,咬牙道:“我可以自己来的,殿下!”
亏早先她撩他时,想给他洗个澡偷看一下,他都藏得跟什么似得,当时是禁欲清冷男,怎么一开荤,就完全欲求不满了呢?
樊沉兮瞥她一眼:“在腹诽我呢?”
“没有,哪敢啊。”她抓紧了他的手。
他冷笑:“如果这会我去沐浴,你跟是不跟?”
仇小贝想了两秒,没骨气地说:“跟。”她也想看美男出浴。
然后,她收到了樊沉兮那彼此彼此的讽笑,恼羞成怒地去扒他衣服:“那不管,我脱你也脱!”
樊沉兮老神在在地坐在那任她扒,那是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倒是她自己扒开一半后,自个对着他漂亮的身材咽口水。
总觉得自己上当了,仇小贝想。
“既然你扒了我的,那我们就互相帮助吧!”
说着,便将她拥入怀中,倒向一边的软榻,之前那严肃的谈话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终止了,但后来仇小贝迷迷糊糊睡过去时晃过这么个念头。
为了得到一支奇兵,为了打压皇后残留的影响和势力,就如此对待太子的话……那天家可真无亲啊。
睡了很长的一个“午觉”,仇小贝和樊沉兮整装出发去钓鱼时,天色都快暗了。
随便扎着一束马尾,穿着宽松的衣服,懒洋洋地坐在一张垫着垫子和软枕的特制藤椅上,旁边还架着一根鱼竿,伸往湖中,垂着钓鱼线,等着鱼儿主动上门。
她手搁在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虽然身上还有些酸软,可说实话,发泄后,也是浑身痛快,她这会惬意地还有点想睡。
只是继续睡下去的话,晚上肯定没法早睡,磨磨蹭蹭地还是让樊沉兮带她出来钓鱼了。
樊沉兮就坐在她旁边,他的轮椅可以自己转换位置,帮她拉了把滑下去的薄毯,仇小贝笑道:“我现在这样,跟老人似得。”
樊沉兮笑着捏捏她的脸颊,他突然盼望着,要是两人老了也能这般的话,那老天对他也没那么糟糕。
“诶诶,动了动了。”发现手边的鱼竿有动静了,仇小贝着急地喊着,一边想要坐起身抓鱼竿,可她刚靠得太舒服了,一下子要坐直起来竟起不来,然后就见一只手横过她抓起她的鱼竿,几下子就把一条大鱼甩了上来,落到他们提前准备的水桶里。
仇小贝趴在樊沉兮肩膀上瞄着他脚下的水桶:“这鱼这么肥,一看就很好吃。”
“一会让人做糖醋。”樊沉兮侧头,正好碰上她的脸颊,就顺势亲了一口,仇小贝笑眯眯地在他嘴边回了一口。
蜜里调油,闪瞎了过来有事汇报的李公公,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做个闪亮的电灯泡,强行过去破坏了恩爱的两人:“殿下,宫里来信了。”
樊沉兮倒没有生气,反正有没有李公公在场,都无碍于他秀恩爱,正经夫妻,怕什么。
他接过密函,拆开一目十行的看过后,勾唇冷笑:“她这么快就按耐不住,可真是心急。”
李公公道:“可不得急,他们都找了这么多年了。”
随意地将信纸递给李公公让他处理掉:“随便她们去折腾,让人看好就行,不必理会。”
“是。”
这点小插曲影响不了他们,他们又钓了几条鱼,让人抓了一筐虾,在自己的菜园子里摘了些菜,香喷喷的一桌晚饭就出来了,鱼他们俩吃不了那么多,剩下的让李公公他们去处理了,吃饭也不用他们伺候,让他们去吃自己的。
小两口胃口都不错地饱餐一顿,饭后小坐片刻,樊沉兮陪着她出去散散步,逛逛雨虹别院,回来沐浴后教她下了会棋,等她困了后,两人便上床睡觉,因为白天胡闹过,紧着她身子的樊沉兮没再做什么,搂着她,没多久彼此交缠着呼吸睡了过去。
这种日子,让仇小贝过个一百年都不会腻。
夜里非常寂静,伴随着微微转冷的寒风,被窝里两个人互相暖着,那是很好睡眠的,有孕的仇小贝绝对可以一觉睡到明天大中午,可就在半夜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就醒了过来。
那种感觉是真的说不上来,好像是做梦梦境什么醒的,又好像是有人突然喊她,但睁开眼睛时,只有抱着她的樊沉兮匀长的呼吸,什么声响都没有。
可能真是做梦了吧。
觉得口干,她动作很轻地尽可能不吵到樊沉兮地坐起身,再去摸放在床头边小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过来喝了一口。
入口的水是烫的!
仇小贝顿了下,将杯子举高一点看看,当然看不出什么,但她这次意识杯子都是有点烫手的,她再次喝了一口,真的是热的。
不是那种稍稍放凉的,更像是刚稍好不久的水倒进水壶里的。
所以,她刚刚之所以会醒过来,是因为有人进来替他们换掉了冷了的水?
是李公公他们吗?
应该是吧,不然还能有谁跑到这来还不被发现的,更何况还是给他们换热水了。
“嗯?怎么不睡?”
樊沉兮醒了,仇小贝忙把杯子放回去,身子躺回被窝缩回樊沉兮怀里:“我口渴起来喝点水。”
“嗯。”他睡得低哑磁性的嗓音说着,“那接着睡。”边拉好了被子,搂着她重新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仇小贝的注意,第二天,樊沉兮如约地带她到果园去摘果子。
果园很大,除了前面的桃树,还有后头的柿子林,不过柿子看起来还有点青,柿子林后面还连接着座山,山上有种植的果子,也有野生野长的,就看你能不能挖掘出来了。
樊沉兮肯定是不让仇小贝爬树的,所以她只能在一些低枝上过过瘾,或者等有人上去摘掉落时,她跑去捡,可能对一些自恃身份的人来说不屑于做这种事,她却捡得很开心。
“小时候,有次我爹娘接了个任务,我吵着要跟,他们带我到一片荔枝林,准备抓……额,偷荔枝的小偷,他们打的时候,掉了好多又红又大的荔枝下来,我就去捡,等他们抓到那个小偷时,我已经捡了一大筐的荔枝了,可甜了,就是那些看守的狗叫得太大声了,有点吵。”
樊沉兮疑惑地问:“我记得你说,你爹是大夫,怎么还去抓小偷?这不是捕快做的事吗?”
“是、是啊,”仇小贝干笑着,“我爹他有本事嘛,捕快地喊他去帮忙,赚点外快的,补添家用嘛。”
她父亲是鼎鼎有名的捉鬼大师,曾经担任一特殊部门的队长,相当于阴阳界里的捕快头头了。
一个大夫,难道还能配药去毒了那个偷果子的小偷?
仇小贝的话里漏洞百出,樊沉兮却没有再多问,看她不能上树只捡果子的,便又带她到山里转了转,本意是带她逛逛,说不定能找到长在低矮地方的果子或花草让她采摘,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宝,只是那宝看得到,摘不到。
在一处峭壁间,很窄很窄的缝道里,人的手臂可以勉强伸进去,可离目标至少五六米的长,高不知道多少,反正在很高的地方,他们站在峭壁脚下,根本够不着。
那宝是一棵手臂长短的“草”,上面结了好几颗比指甲大一点的红果果,是一种药材,别称叫红桃,因为外形有点像缩小版的桃子,对补血补气有非常好的作用,古时候医疗落后,孕妇生产时要能将红桃跟助产药一起熬制喝下,会让孩子更容易顺利产下,只不过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的,很难找的。
樊沉兮一听,当下就想得到这株红果子,不管仇小贝身体是否健康,能多一重保障都是好的,若可以,他可以搜来所有的天材地宝,只为她平安健康。
“总有办法拿到的。”樊沉兮道,只要弄点工具,再让人爬上去。
“别了,这里那么陡峭,我知道您想什么,别让人犯险了,这药虽然难得,但也没那么重要,有您在呢,还会缺药吗,走吧走吧,这果子可不好吃,我们去找点好吃的。”
仇小贝缠着樊沉兮离开了,樊沉兮笑笑地让人推动轮椅跟她一起走,暗中扫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立马明了地对身后的侍卫摆了摆手,那侍卫马上悄悄退下。
“这个好吃,”仇小贝将腌制的桃子咬得脆响,“真不错。”
“也别吃得太多,一会饭该吃不下了。”樊沉兮瞥她一眼,让人把剩下的撤下去。
“诶诶,再一个,再一个嘛。”她伸出手想从已经被宫女端起来的盘子里,再拿一个桃子,这手才刚伸出去,就被樊沉兮打了回来。
“下去。”
宫女赶忙端着盘子走了,仇小贝恨恨地咬了口手里仅剩的桃子,撇着嘴瞪着樊沉兮。
这些桃子都不大,腌制后酸酸甜甜的,特别爽口,以前她不喜欢,现在倒喜欢吃。
“这嘴都能挂上东西了。”樊沉兮捏住了她的嘴唇,“让你少吃点,是怕你一会胃痛,看看你都吃了多少个了。”
仇小贝哼了哼,拿开他的手:“那我到厨房去看看,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这别院,才真的像她和樊沉兮的家,在这里,走到外头,不用避讳主子奴才的身份,两人可以像正常夫妻那样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樊沉兮在这里,给她彻底地撑起了一片天,让她在片天空下自由的玩耍。
她就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可左想右想,他父亲的本事,她学了个七零八落的,也就制药上……有点天赋,樊沉兮的新药因为药材没齐不能做,不过可以弄点旁的补品,尤其是药膳,在东宫她就在弄这个的,只不过她只开配方,现在想自己去处理。
樊沉兮看她气哼哼地往外走,故意喊道:“我让人盯着你呢,可别偷吃。”
仇小贝回头手指点着左眼下方,再吐个舌头朝他做个鬼脸,才哼哼地离开。
樊沉兮笑容未变,李公公上前弯腰回禀:“殿下,已经探过了,那红桃一时半会的可能没办法摘到,需要点时间。”
“一时半会弄不到,这不还有几天时间,”樊沉兮淡淡地说着,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总能拿到。”
“是,老奴会让他们快点。”
……
仇小贝背靠樊沉兮怀里,安稳地睡着。
安神香从香炉里缓缓地往外飘,这烟却持久不散,渐渐地,让屋里都透着一股朦胧,缭绕的烟雾,让一切都看不真确。
“嗯?”
仇小贝忽然一抖,仿佛梦中踩空了脚,抖了个机灵醒了过来。
她人还有点蒙,睁着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好一会,才猛地意识清醒,蒙圈地坐起来,挠了挠头,怎么又醒过来了呢?
惯性地去床头矮桌上摸水喝,眼睛自然也朝外看去,然后——顿住!
房间的角落有一盏小小的灯笼,让房间有些微微的光亮,既不影响睡眠,也方便起夜时能看得清不至于撞到,还是樊沉兮知道她夜视很差,还听林子亦说,怀孕到中后期,如厕频繁,但晚上点着灯,会让仇小贝睡不着,所以他提前让人准备了这个。
如今,她没感受到起夜的方便,倒让她先看到了稍远处桌子上的东西。
那里,放了一株手臂长短的草,上头结着好几颗红果子。
这不是……不是她今天和樊沉兮看到的,生长着峭壁里头的“红桃”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忍不住掀被下床,走到桌子前将那植株拿起来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