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哄不好的太子
围观的民众,对着仇小贝指指点点的:
什么这童书培看长相阴沉沉就知道不是好人。
什么瑛秀真可怜,遇上这么个人渣,年纪轻轻的就命丧黄泉。
还有偏激的说,砍头算什么啊,这种坏人就应该凌迟,给大家警醒,避免还有人做坏事。
当然,还有很多夸赞刑部里的大人,都是为民为国的好官。
仇小贝张嘴打了个哈欠,这两天睡眠太少,对她现在的身体是个负担,她被太阳一照,暖洋洋的恨不得躺在邢台上睡上一觉。
对于周遭的声音,她一点都不在乎,她只关心,她的殿下什么时候来,总不会要等到她人头落地吧?
师爷看了看天,觉得差不多了,没必要等,赶紧行刑早点结束,这事就算了结了,留着这么个人,总让人心里头不安。
他便对负责的大人小声提醒,那位大人点点头,摆出官威:“时辰已到,行刑!”
那块写着斩的小小木牌被扔了下来。
仇小贝背上插着的木牌也被抽掉了,刽子手将她的脑袋安在地上卡着,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大刀——
侧着头脸颊贴地的仇小贝,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殿下,你在不来,我就只能去找您的下一世了。
“刀下留人!”
喊声传来的同一时刻,一柄飞刀飞过来,正好打在离小贝脖子只有不到两寸的大刀上,刽子手只觉得虎口一震,大刀已经被震落到一旁。
仇小贝的脖子依然光洁溜溜没什么事,刽子手的虎口血肉模糊。
“太子驾到!”
在监斩官大人正想呵斥怎么回事时,就听到这么一声,吓得差点跪到桌子底下去。
好不容易稳住了,扶了扶官帽,赶紧从位置上起身,和师爷等人一同下去。
兵卫挡开民众让出一条道来,明黄色的步辇被抬着走进来,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高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在黑疯瘟疫一事上,太子收获了京都子民的民心,这会大家对太子的到来又欢喜又崇敬,还有很多畏惧。
而官大人就只剩下畏惧了。
“太子殿下,不知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要嘱咐下官的吗?”
负责童书培案件,并且是今日监斩官的孙大人战战兢兢地问。
哪怕太子所在的步辇上垂着明黄色的纱帘,根本无法看清太子的样子,可他依然头都不敢抬,眼睛也不敢往步辇上瞄一眼。
“确实是有件事,让本宫很是疑惑。”
师爷忙道:“殿下,这太阳大,有什么事还请移驾到刑部里,我等愿听殿下教诲。”而这里,该行刑的,要赶快行刑。
“你是什么人?”太子好似漫不经心地问。
“回殿下,小的是孙大人的师爷。”
“师爷?”太子先是轻笑,随即冷下声来,“一个小小的师爷,也敢在本宫面前抢话,来啊,先拖去打五十大板,让他有点规矩。”
师爷大慌,在刑部里嚣张惯了,从未想过多说一句话就会被打,想要求饶,却直接被侍卫捂住嘴巴拖下去了。
孙大人见到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
民众更是不敢出声争议,不管心里是不是觉得殿下手段狠的,这会都被那天子威势所慑。
“也不用回什么刑部,”处置了师爷后,太子继续慢悠悠地开口,“就在这,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本宫不明白的这事解了,省得以后麻烦。”
“不、不知殿下所惑,究竟是何事?”
“是这样的,上个月发生了一件大案,京都有名的皇商葛家的大少爷,因在赌场跟人争执,然后杀死了两人,可有此事?”
“回殿下,确有此事,那葛家大少已经关押在牢中,判的无期。殿下,刑部掌管司法,自然是要给民众公道的。”
“说得好。”
太子毫不吝啬地夸赞,又道:“还有件事……”
他停顿了下,忽然转了话音:“大家都别跪着了,起吧,还有那位犯人,也起吧。”
这话听起来是恩赦所有人,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目的只是不让仇小贝继续在那跪着,仇小贝也不客气,她将刚刚扔在一旁的插后背的木牌捡回来,放在脚下,然后坐上去,用来垫屁股了。
旁边看守的狱卒扯了扯嘴角,可太子气势太强盛,他只让自己不哆嗦都难,根本不敢出声去呵斥她,本以为太子看到她这样子会生气,可太子跟没看到一样,继续说事。
“三年前,兵部侍郎的儿子,纵马行凶,害死街上两人,伤了三人,因为其中一位死者是一望族的孙儿,事情还闹得挺大的,不知道大人可还记得?”
“记得,下官记得,那个兵部侍郎的儿子也早早就将其捕获,现正关在大牢之中。”
“孙大人,你可确定?”
“确、确定,下官确定!”
“很好。”
不大,却很有重量的两句话,让孙大人莫名的发寒,心里有很强烈的不安。
然后,就听到殿下说:“把人带上来吧。”
侍卫们压着五个头上套着黑布袋的人过来,把他们压了邢台上,这角度最佳,可以让民众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个侍卫借机偷偷打开仇小贝脖子上的木枷锁,小贝活动几下脖子和手腕,拖着屁股底下的木牌挪到邢台边,给大家让位置,然后坐下来看好戏。
“让大家看看,他们都是谁。”
侍卫将邢台上五个人头上的黑布袋取了下来,围观的民众起先还不明所以,孙大人意识到是什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我、我认得那个人,是葛家的大少爷!”
“我也认得那个人,就是他骑马将我撞伤的,不是,他不是被判永远关押嘛,怎么会在这?”
“啊——”
有人发出尖叫,“是他,他不是半年前被处死了吗,我那天也来看过,我亲眼看到他的头被砍下来啊!”
如果说前两者,大家还会以为是特意从关押的牢房里带出来的,那已经被处死的人,又怎么会在这里?
围观的民众都乱了,要不是现在青天白日,还有太子震在这里,他们都要以为见鬼了。
孙大人惶恐地跪在地上不停的发抖,万万没想到刑部最大的秘密,有一天会这么地公开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他想到下一个斩首的会是自己,就已经腿软了。
“孙大人,这是本宫的人无意间发现的,你能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吗?”
“殿殿殿、殿下,下、下官……”孙大人支支吾吾半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
这时候,一声还算镇定的声音高声唤道,就见刑部尚书带着自己的亲卫匆匆赶来,在他身后,左侍郎应书榕和右侍郎也赶到了,不同的是,右侍郎是站在刑部尚书身边的,应书榕则站在了步辇旁边。
“尚大人,”太子殿下的声音从纱帘里传出来,听不出是喜是怒,“你来的可真快啊。”
刑部尚书面朝步辇跪下:“殿下恕罪,微臣虽然对刑部管理严苛,无奈还是出现了些许小人,出现了纰漏,让几个罪犯逃脱了,微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只是出现纰漏?好,让罪犯从牢里逃脱,你们不知也就算了,那么,理应已经处死的犯人,为何还会在这,尚大人又如何解释?”
“这微臣也想不明白,可能,是人有相似吧。”
“好一个人有相似。”
“殿下,微臣确有是失察之罪,请殿下责罚。”
“呵呵,”樊沉兮轻笑出声,“尚书大人很聪明,想以退求全?”
“微臣没有这意思,微臣只是……”
“好了,”樊沉兮不耐地打断他的话,“是不是,不是嘴上说说,要讲证据,本宫现在罚你,你不服,这里看着的百姓可能也不服,这样吧,既然你说这是刑部大牢出现的纰漏,那就搜大牢吧,尚大人觉得如何?”
刑部尚书尚闻面部抽了抽,但还是直言道:“好,那就搜,刑部的办公地点,也可任由殿下搜查,微臣绝不二话,绝不干涉。”
“很好。”
纱帘里的太子殿下动了个手势,便有侍卫领着领着兵卫前往刑部大牢,应书榕陪同。
刑部尚书说道:“可能要等一会,殿下,您何不移步到上头?”
所谓上头,是监斩官坐的地方,搭建了个小高台。
樊沉兮没有异议,只是道:“让这个犯人也上去,本宫想好好问问他。”
刑部尚书想拒绝,已经有侍卫听从殿下的吩咐,看似拎着实则扶着仇小贝跟在后头了。
步辇直接被台上了高台,尚书等人陪坐左右,仇小贝在他们都落座后也被压了上来,只听太子殿下道:“让她过来。”
“殿下,”刑部尚书阻止道,“他可是杀人犯,冒然让他进您的身,太危险了,请您三思啊。”
虽然犯人嘴巴被抹了药说不了话,可让犯人到太子身边,多的是办法给太子暗示,而且,这个犯人还是太子身边的公公,更容易被太子因为熟悉而察觉,刑部尚书说什么也不能让“童书培”靠近太子。
“一个小小的杀人犯而已,本宫还见不得了?让她过来,本宫偏要见见。”
“殿下……”
“尚书大人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刑部里会不会搜出什么不利于您的东西吧。”
尚闻挺起胸膛:“微臣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被搜查。”
樊沉兮哼笑:“最好是。还不快把人带过来,还要让本宫等不成?”
太子身边的侍卫,自然是赶紧装模作样地“押”着仇小贝进太子的步辇,尚书大人想阻止,在步辇前的侍卫上前一步挡在刑部尚书面前,手中的刀拔出了两寸,大有再敢上前阻挡,刀就直接出鞘了。
尚闻看着气势汹汹的侍卫,在看看他们手中那喝过血的刀,不得不退了回去,而仇小贝,已经被送进步辇了。
仇小贝一进去,看到樊沉兮的那刻,眼睛就红了,不管樊沉兮看她的眼神有多冰冷,她都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抱住他,其他先不管,哭一顿再说。
不过外头的人,能透过纱帘模糊地看到人影,她要真那么做,估计会被外面的人以为她真要刺杀殿下呢,到时候恨不得隔离她和樊沉兮的尚书大人,肯定第一个冲进来先将她斩杀灭口。
她将自主地要往樊沉兮那去的双手双脚控制住,就在他跟前跪坐着,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嘴巴微启了几次,都没能发出声来。
“玩够了吗?”樊沉兮眸子微垂,轻轻吹着侍卫刚端给他的茶水,然后慢慢地饮着,动作优雅美观,似没把眼前的“死刑犯”看在眼内。
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生怕自己多看她一眼,会想要将她的双腿折断。
没了羽翼的鸟儿,看她还怎么飞。
殿下……仇小贝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看来是没玩够?还想去哪玩?”
哪都不想去,就想待在您身边!
仇小贝在心里呐喊着,目光深情地“瞪”着他,希望殿下可以看过来,看她诚恳的目光,听到她的心声。
“不说话?出来两天,就野了,话都不跟本宫说了?”
他将茶杯轻轻地放到桌上,发出轻微“磕”声,看他云淡风轻的,可在他身后伺候久的,都能从中感受到阵阵凉意,殿下生气了。
仇小贝自然也能察觉到,她小心地往太子那凑近一点,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袖子,轻轻地晃了晃。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她,她忙给他一个天真烂漫的笑脸,然后又想到自己戴了另一个人的面皮,失落地低下了头,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却被他抬起了下巴,还捏住两颊,迫她张开嘴巴。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眉头就拧了起来,原本只是生她的气,这会眸子里是真的酝酿起了风暴了,她还以为他是看不爽她现在这张脸,谁知竟是:
“嗓子怎么了?”
声音里压抑着暴风雨。
仇小贝勉强在他的禁锢下摇晃了脑袋,两只手一起抓住他的手,将其从自己的脸颊上拉下来,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在他掌心写道:
被抹了药,暂时开不了口,殿下,不要生小贝的气了。
步辇外,至少一米距离开外的刑部尚书,看纱帘里的殿下似乎跟犯人手碰着手了,他也想到是不是犯人在其掌心写了什么字,告知了殿下真相,那会过于着急,他也顾不上想,太子殿下为什么能让一个犯人近身,他好几次想上前阻止,又不得不按捺下来。
他想着,就算写出来又怎么样,他有自信对方脸上的人皮面具拿不下来,刑部那边也搜查不出什么,什么证据都没有,顶多就是治下不严,出了几个收受贿赂的贪官,将犯人给偷偷放走,再推出一两个顶罪的,如此,他顶多被皇上训斥几句,罚点俸禄罢了。
刑部尚书在心中盘算着自己胜算的时候,步辇里乌云幕布,樊沉兮这只大猫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因为,除了嘴巴被抹了药不能说话外,刚刚小贝用左手在他掌心里写字,让他发现了她右手不太协调,他便牵起她的右手,然后便看到她因疼痛而抽了一下。
就那一下,整个步辇里的气压降到了最低。
但他没有发作,一边让人去通知林子亦候着,一边问着:“刑部大牢搜得怎么样了?”
虽然听着他只是问问,可侍卫知道,殿下这是在催了,而且是急催。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卑职去催催?”
“去。”
侍卫一抖,立马下了高台,骑着马快速朝刑部奔去,他得去通知兄弟们加快脚步,否则殿下要杀人了!
……
老左一直在等,等到总牢门那传来“哐啷”的声响,那是仇小贝给某个狱卒下的暗示,让他在某个时辰敲铁门,告知大家时间。
听到这声响,老左立马翻身而起,从稻草丛里翻出了一串钥匙,他先打开自己的牢门,再把前后左右的牢门都给开了,让牢友们都能出来。
“真、真要这么做吗?”
一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牢友又害怕又紧张又期待地问。
“如果不想做可以回你们的牢房里去,我、我一定要出去,我宁愿死在外面,见见外头的太阳,我也不要在这里关一辈子!”老左站得笔直,他从仇小贝那汲取了自信,这会非常的坚定。
他对围着他的牢友们说道:“事情不一定会这么糟糕的,我们只要闯出去,能让来搜查这里的兵卫发现我们,我们就得救了。”
“真的会有兵卫来搜查吗,那个人说的能信吗,好好的,我在这都待了好多年了,怎么他说有人来搜查就有人来搜查,这里是刑部啊,谁、谁能来搜查这里?”有人提出疑问,而他怀疑的问题也确实存在。
“我相信他,”老左坚定地道,“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愿意为你们的命运拼一次,现在就跟我冲出去!”
“我跟你一起。”被仇小贝取做老右的牢友坚挺地站出来,“别耽误时间了,不怕死的,想拼一把的就走,怕死的就在这牢里窝一辈子吧。”
有人还在犹豫,有人想了想就站出来,几乎是那些在衣布上写下资料的人:
“对,老左说得对,出去,干他们!”
“就算是假的,能跟那些恶鬼干一架,死了也痛快!”
“走。”
“走!”
有些还在犹豫的,被这些人激发后,也跟着一起往总牢门冲去,只剩下极少数的,畏畏缩缩的没有下决心,甚至跑回了牢房里。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永远都没有胆量迈出那一步。
老左用钥匙将总牢门上的锁链打开,大家嘴里无声的一起喊一、二、三,同时冲了出去。
大概从未发生这种情况,暗牢外面戒备森严怕被人发现,暗牢里面因为常年无事,人员都松散了,忽然看到那群早丧失意志的囚犯突然就全冲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要阻挡时,已经先被一拥而上的囚犯打晕过去了。
这里只是个中间地段,只有两个狱卒在这看守,还坐着喝酒吃着小菜呢。
老左他们成功占领了这个小厅,不过接下来的才是最关键,也最难闯的。
因为暗牢,是建立在刑部大牢里头,不知道的人,是无法找到的。
应书榕带着太子殿下的侍卫,正在搜索着整个刑部大牢,刑部的狱卒都被赶到了外头,他们还以为应书榕等是在一间一间的查看犯人,其实应书榕看都没看关牢里的犯人,而是让侍卫门专门去敲砖,或者碰碰什么物品,看看有没有什么空墙或者机关。
要是让刑部的人看到,就该知道,他们的秘密早已经被发现了,刑部尚书当时就不会到法场去试图阻止什么,而是赶紧逃了。
但他们不知道,也再没有机会逃得掉。
“应大人,没有什么发现。”
一个侍卫到应书榕跟前汇报情况,应书榕用扇子拍拍手心:“那个尚闻能那么轻易地让我们来搜这刑部大牢,不用想都知道,那个暗牢没那么容易找,再仔细看看,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还有,耳朵给我挺直一点,要是听到什么声响,立马汇报给我。”
“是,大人。”
等了有好一会,终于有侍卫匆匆赶过来:“应大人,听到声响了,只是这会还不太明显,但已经能确认方位了。”
应书榕的折扇停在掌心里:“很好,把刑部的人叫进来吧。”
“大人,”刑部大牢的总牢头带着几名狱卒过来,“您搜查得如何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看他们的自在轻松的样子,显然是不认为应书榕等能找出什么。
应书榕心里冷哼:“本官问你,本官阅读所有在牢犯人的卷宗,为何不见了一批人?”
“回大人话,您说的应该是那些被判永久监禁的,刑部大牢毕竟有限,他们都被转押到寅城的大牢了。”
寅城左右是山,背后更是靠着一座大山,就在那大山里建了一座铁桶的监狱,大樊朝各个城县出来的穷凶极恶的犯人,都会被关在那里。
所以,牢头说的也没错处,毕竟是无限期监禁,那么转送到专门的监狱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大人,”牢头接着道,“您若是想提审那位犯人,只要往上提交申请,通过了,寅城那边就会把您要的犯人押送过来的。”
应书榕斜眼睨他:“你知道的倒清楚。”
牢头一顿,忙道:“这都是小的应该的,那大人……”
“砰砰——将——锵——冲啊——”
牢头未完的话语,被这动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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