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小黑熊给顾念之滚来的蜂窝还在这里，她从里面挖了一点野生蜂蜜涂在鱼上，继续烧烤。

    很快，烤鱼的甜美香味在树林里飘散开来。

    顾念之刚拿起一条烤好的鱼要往嘴里送，突然听见背后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草地一阵轻微的震动，再下一刻，一只圆圆滚滚的小黑熊几乎是滚着来到她脚边。

    原来是老朋友！

    顾念之心情顿时大好，露出一个璀璨的笑容，拿起烤架上另外一条没有抹蜂蜜的烤鱼，刚刚烤得半熟，递给小黑熊，“来，请你吃鱼。”

    小黑熊仰头看着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条半熟的烤鱼，然后，张大嘴，一口就吞下了半条烤鱼。

    顾念之连忙松手，才避免被小黑熊咬到手。

    “你别吃这么急啊。”顾念之白了它一眼，“还有很多，慢慢吃。”

    她一共抓了五条鱼，两条抹了蜂蜜，自己吃。还有三条烤得半熟，可以给小黑熊吃。

    顾念之说完就坐在草地上，慢条斯理吃了两条抹了蜂蜜的烤鱼，另外三条半熟的烤鱼，全进了小黑熊的肚子。

    一人一熊吃得心满意足，吃完一起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顾念之昏昏欲睡，脑海里却还想着今天的事。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她的？

    她躺在草丛里，嘴里叼着一根甜甜酸酸的野草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前前后后的经过。

    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被小黑熊带到那修道院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任何别人，小黑熊更不可能出卖她。

    而且她还没来得及借院长嬷嬷的电话呢，对方怎么会就知道她在修道院？

    后来她想起了对她态度不太好的院长嬷嬷，心想会不会是她捣鬼？

    比如看她不顺眼报警神马的？

    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太对。

    因为一般人不会因为看一个人不顺眼就报警，这不合常识。

    里面应该有她不知道的地方，不过现在她不想了，还是想办法继续往前走，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儿，顾念之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对小黑熊做了“拜拜”的手势，“小黑，我走了。我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帮你们做些实事。”

    顾念之不知道该如何许愿，而且小黑熊也未必在乎她的许愿。

    她的许愿，也不过是让她自己心安罢了。

    顾念之用长长的修女服做了个包袱，包着那些崭新的内衣裤，背在背上，往前大步走去。

    她走了一段路，见太阳已经西斜，快要天黑了，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回头之时，发现那只小黑熊依然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孤单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顾念之也有些舍不得，但是想到自己这一路肯定是困难重重，不想让这只可爱的小黑熊也成为那些人的枪下亡魂，因此还是硬起心肠，不顾而去。

    ……

    一个人孤单地走在阿尔卑斯山的崇山峻岭中，顾念之的心情跟着沉郁下来。

    她以前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点夜灯，也不敢一个人睡，现在呢？

    哪里都能睡，别说没有灯，就算是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她也照睡不误。

    顾念之在心里苦笑，捶了捶腿，四下看了看。

    如果前面找不到有人住的地方，她又要露宿了。

    顾念之在草地上坐下来，脱了鞋，发现白白嫩嫩的脚底起了一些水泡，她用瑞士军刀的小尖刺挑破了水泡，然后把脚伸到小河里泡了泡，才瘫坐在草地上，翘着脚在夕阳里晾干。

    脚干了之后，顾念之慢吞吞地穿上鞋，打算去找点浆果吃吃。

    今天很累，她不想去抓鱼了。

    而且中午的时候吃了两条烤鱼，早上吃了一条烤鱼，今天吃的鱼有些超标了，不太想继续吃。

    天色渐渐暗下来，黄昏的天空传来飞鸟扑棱棱的声音。

    顾念之觑着眼睛看了看天空里鸟飞过的痕迹，发现它们都往她斜前方的小树林那边飞过去了。

    那边是飞鸟归林的地方？

    顾念之跟着走了过去。

    走进树林里，果然看见高高的树上有很多鸟巢……

    她咽了口口水，悄没声息地爬上一棵有鸟巢的树，果不其然，里面有鸟蛋。

    顾念之趁着大部分鸟还没有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鸟巢掏了过去。

    她没有把一个鸟巢里面的鸟蛋全部拿走，而是每个鸟巢里拿走一两个鸟蛋，这样不会太显眼，鸟们应该也不会发现。

    从树上下来，顾念之已经掏了一衣兜的鸟蛋。

    她抱着这包鸟蛋回到小河边，搭了个小火堆，将鸟蛋埋在火堆的余烬里，很快鸟蛋被烤熟了，顾念之盘坐在草地上，剥了三个鸟蛋饱餐一顿，剩下七八个鸟蛋准备明天早上吃。

    吃完烤熟的鸟蛋，再去找山泉喝了一顿，漱漱口，才回到草地上，将修女服拿过来，盖在身上，倒在草地上睡着了。

    她身边有个小火堆，晚上的时候野兽不敢凑近她身边。

    火堆的白烟袅袅升起，混在阿尔卑斯山的夜雾当中，就连护林员也没有发现。

    顾念之一觉好睡，第二天醒来，居然一点都不觉得腰酸背痛。

    可见她已经习惯睡在草地上了。

    她坐起来发了一会儿呆，就笑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是无穷的。

    起来找泉水漱口，又吃了三个昨天烤好的鸟蛋，顾念之把修女服再次打包背在背上，继续前行。

    这一次顺着河水一直走到傍晚时分，她才有些累了，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歇了歇脚，打算去附近找个树林，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浆果、鸟蛋，或者蘑菇都行。

    她能分辨能吃的蘑菇和有毒的蘑菇。

    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顾念之往那树林里走进去。

    这个树林里的树比较密，不太粗，也不太高，生长的时间应该不太长。

    顾念之四下看了看，一眼就看见离她不远的地方有几丛生长着浆果的灌木，连忙走了过去。

    就在她弯腰要去采摘浆果的时候，寂静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嗝嘣脆响声，就像是有人踩在枯树枝上发出的声音。

    顾念之心里一沉，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这一瞬间，她的身体比她的思绪转得还要快，在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她已经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并且迅速翻滚，往那丛灌木后面躲了过去。

    啾啾啾啾！

    一连串安了消音器的子弹从林中某个角度射了过来，正好打在顾念之刚才弯腰的地方！

    如果她扑倒在地的时候再迟一秒钟，那几颗子弹妥妥地会从她腰部穿过，打得她半身不遂。

    顾念之一阵紧张，心想那些人又追来了？

    可是这一次没有看见警察或者警车啊？

    她缩在灌木丛后慢慢往后移动，这片树林不大，但因为林密草深，要在里面找一个人还是不容易的。

    顾念之渐渐往树林深处移动。

    外面又响起几声枪响，这一次却不是对着顾念之这边的方向，而是在离她很远的左前侧方。

    吧嗒！

    一只大鸟从树上掉下来，外面传来一声呼哨，然后是一阵欢呼。

    顾念之听出来，那是德语的“干得漂亮”！

    她心里一动，竖着耳朵听那些人说话。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后离开了这片小树林。

    “汉斯，这一次狩猎季收获如何？”

    “还好，猎到了一只雪狼，几只狐狸，还打算打一只熊。”

    “这么多？我只打到几只兔子，还有一只鸟。”

    外面的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都是男人的声音。

    原来是来打猎的。

    顾念之一下子想起跟何之初在酒店吃饭的时候，听那些人说过的阿尔卑斯山打猎季。

    原来打猎季正式开始了啊……

    顾念之默不作声缩在小树林里，等外面的声音完全淡去了，才从树林里出来。

    天色已经黑了，顾念之一走出树林，顿时呆住了。

    只见四五个戴着牛仔帽，脸上戴着大墨镜的男人，脸色平静地端着枪，对准了她走出来的方向，或者说，对准了她！

    顾念之迅速往后仰倒。

    啾啾啾啾！

    几颗子弹几乎擦着她的额头飞入草丛，溅起了大片尘土和草屑。

    顾念之翻滚着回到树林里，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后面，对着外面的人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是来打猎的吗？！”

    “对啊，我们是来打猎的。”外面的男人传来一阵哄笑，“你就是我们的猎物，打死你，不犯法。”

    顾念之被气得几乎吐血，她实在没想到，在现代这个文明社会，还有这样野蛮的做法！

    确实，打猎季里打死的人，不用负刑事责任。

    最后只能怪她误入猎人的猎场，白白送了性命。

    可顾念之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那些人想用这种方法无声无息除去她，真是打错算盘了。

    “犯不犯法，不是你们说了算！”顾念之忍不住跟他们杠起来，“有种你杀我，看看会不会犯法坐牢！”

    外面有一阵子没有声音，但很快，一阵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脚步声从树林外面传来。

    他们走到小树林前，平静地对树林里的顾念之说：“出来，不出来我们放火烧树林。”

    顾念之扬声说：“放啊！放了火，自然有护林员收拾你们！”

    她的话音刚落，一颗子弹啾地一声从装了消音器的猎枪里射了过来，正好打中顾念之用来做挡箭牌的那棵树！

    原来他们是故意说这话刺激她，好让她跟他们争执，就能顺便找到她的位置！

    这枪法，简直没谁了！

    顾念之立刻闭上嘴，赶紧换了个位置藏起来，但是目光还是盯着刚才那棵树。

    啾啾啾啾！

    又是一连串子弹从树林外面射进来，打在那棵树上，几乎打穿整根树干！

    她凝神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感觉到他们好像在跑位，从容不迫，有条不紊。

    特么的这是打猎的猎人？！

    这明明是军人好伐！

    顾念之一颗心高高地提到嗓子眼。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些人根本不是普通的猎人，甚至也不是警察，而是军人，妥妥的军人！

    当然，应该不是德国的正规军。

    因为德国的正规军也受到以美国为首的北约监视，更不可能派出来当杀手。

    所以只可能是雇佣军。

    对方为了对付她，居然出动了雇佣军！

    顾念之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一次可能真是凶多吉少了。

    但她向来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认输。

    顾念之咬了咬牙，猫着腰悄没声息穿过整个小树林，往树林后面的山腰爬过去。

    小树林后面是阿尔卑斯山一处不高的山脉，都是冰川时期的遗迹，岩石硬得拿刀都划不开印子。

    幸亏她身材纤细，骨架小，可以从山间狭小的石缝里穿行。

    离开树林不久，月亮升了起来，月辉洒遍大地，这片山域居然亮了起来。

    顾念之在半山腰里一探头，小树林前的那些人拿着望远镜就看见她了。

    “在那边！她跑了！”

    “追！”

    四五个男人收起猎枪，跟着往半山腰追去。

    顾念之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那些人居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微一凝神，就想出来他们应该是有望远镜，所以很容易发现她的踪迹。

    顾念之沉着气，在山崖间猫着腰奔跑，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秒钟。

    身后装了消音器的枪声不断，她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找着前行的路。

    抓着长长的树藤跳过山涧，落在对面草地上的时候差一点崴脚，但她马上站稳脚跟，在山上也跑起了之字形。

    她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觉得喉咙里跟长了刀刺一样，肺里火辣辣的疼，气都喘不过来了。

    停下来扶着腰刚想歇一下，啾地一颗子弹如影随形，从她胳膊上擦了过去。

    顾念之的胳膊被擦破一层油皮，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整个衣袖。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顾念之的胳膊疼痛难忍，却还要努力往前奔跑，不敢再停留了。

    鲜血的味道吸引了野兽的到来。

    不远处，顾念之看见对面山头上亮起两盏绿油油的灯，仔细一看，那不是灯，而是狼的眼睛。

    绿色的眼睛越来越多，显示狼的数目也越来越多。

    顾念之心里暗暗叫苦。

    这真是后有追兵，前有野狼，她该怎么办呢？

    抬头看见前面一块山石，突兀地挡在她前方。

    顾念之这一顿奔跑本来就是慌不择路，看见这山石挡路，她愣了一下，前面走不过去了，后面也回不去，这就是进退两难吗？

    顾念之一只手死死捂住胳膊上的伤口，站在那大石头下看了一会儿，发现伤口的血终于止住了。

    她不甘心地四处看了看，发现有股山泉从石头后面流出来。

    既然石头后面能流水出来，那后面应该是有出路的。

    顾念之绕着石头往后走，果然看见一个窄窄的小洞，藏在山石后面的藤蔓里。

    她拨开藤蔓，发现那山洞小得只容一个人通过，而且得是非常瘦的人，或者是半大小孩。

    稍微强壮一点的成年人就进不去。

    顾念之这几天就没吃饱过，又一直在外奔波，瘦得很厉害。

    如果是她“微胖”的时候，也是进不去的。

    现在好像正好。

    顾念之用手探了探，心里一喜，埋头往山洞里面钻了进去。

    这一次，她在洞口先闻了一下，没有闻到任何不对的气味。

    上一次那母狼生崽的山洞差一点害死她。

    这一次，她的运气应该没有那么差了。

    顾念之钻进去之后，侧着身子往前走，山洞里的小路非常窄小，以她现在这么瘦的程度，好几次都要拼命吸气，憋紧胸膛，才能勉强挤过去。

    她不知道这一段路有多长，但只要能躲过那些人追杀，躲过那些狼群，她不在乎一直走下去。

    这个山洞确实太窄了。

    追杀她的人走到这里，发现失去了她的踪迹。

    他们四处找了找，最后也发现了这个山洞。

    可是这个山洞却不容他们这些成年男子通过。

    几个人试了又试，哪怕憋气憋得胸口都要爆炸了，有个人挤得肋骨都断了一根，还是挤不进去。

    “他娘的！居然这样也能跑！”一个男子骂骂咧咧地拿猎枪朝里面猛地开枪。

    啾啾啾啾！

    一连串子弹打得整个山洞石屑飞溅，烟尘腾地升起来，挡住了视线。

    顾念之一阵闷哼，又一次捂住了胳膊，这一次，她的左胳膊再一次被子弹擦伤了。

    刚才的伤口刚刚止了血，现在又划开了。

    顾念之不敢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胳膊，几乎是闭着眼睛拿手紧紧按住，疼得她全身颤抖，整个人缩得跟虾米一样，靠在石壁上蜷曲着。

    好在那些人进不来，她可以不用着急走出去，就这样被夹在石壁中间，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等这一阵痛过去之后，才继续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记得自己走得腿脚胸口都麻木了，才穿过这一段狭窄得几乎要勒死她的小路，看见了开阔一点的地方。

    山洞里终于有地方可以让她坐下来歇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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