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来到蜂游人资部所在楼层，林继武扫了眼周围环境，眉毛立即皱了起来。

    的确有不少人正在大厅里排队，不过这些都是黑发黄肤的国内同胞，传说中的外国交流员工一个也没见到。

    无视了那帮手拿发票等报销的同事，他溜溜哒哒地蹭到咨询台跟前，开始尝试接头。

    “小宋，人还没到？”

    宋姓职员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没有，飞机晚点、道路拥堵，晚到一会儿很正常啊，林教头你也太着急啦！”

    “我能不急么？来晚了人都被抢走啦！”林继武理所应当地说道，“这批人都参与过3A大作开发，又有经验又有面子绝对稀缺，要是让人半道截胡了，我不得哭死？”

    职员闻言笑笑，“人家以前开发的都是各种FPS游戏，你们蓝火球不是玩足球的么？”

    “这有什么关系？”林继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S有足球模式，我们也可以有射击模式嘛，反正物理引擎都一样，改改参数又不费事。”

    “这话跟我说也没用，”职员笑着接话，视线从前者脸上移开看向另外方向，表情颇为微妙。

    察觉到了不对，林继武扭头回望，只见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朝自己这边走来。

    一眼认出两人身份，他顿时变了脸色，低声喝问：“你们两个跑来做什么？”

    这两位和他一样，也是蜜蜂游戏旗下工作室的负责人：男的是邓雷，是新近成立的射击网游工作室“强氧化剂S”的主教练；女的是莫晓曼，她的“瑶池幻境”以唯美风仙侠手游闻名。

    面对林继武的质问，莫晓曼未语先笑：“林总你来做什么，我也来做什么。”

    声音柔糯，态度却很强硬，寸步不让。

    林经理挑挑眉毛，伸手指指身后：“我来交辞职信，你也来申请离职？”

    莫经理寸步不让，“咯咯，你辞我也离，做不到是小狗！”

    话赶话，没好话，林继武一时有些不好接口了。

    自从实行了小工作室改革，他们这些项目总监摇身一变成为游戏经理，全面负责游戏的开发、运营与维护，除了上缴公司的部分，其他收入完全可以自行分配。独立性和收入大大增加，却还能够得到公司提供的引擎维护、素材整理、多语言跨平台、资源调配等后勤保障，傻子才会辞职出去单干呢！

    别的不说，要是独立出去，今天要抢的这批人就和自己无缘了。

    林继武不想分家，莫晓曼同样没打算出走，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见此情况，邓雷扯了扯身上的迷彩连帽衫，“兄弟我的队伍才开张，正是缺兵少将的时候。这些人以前大都开发过FPS游戏，其中还有战脸老员工，正好专业对口，最应该加入S再续前缘，和我们一起燃烧。”

    “专业对口”四个字被他咬的很重，显然是在暗讽另外两人不务正业，不好好搞足球和女性仙侠，却跑来和他抢夺开发人才，完全是在无理取闹。

    此言一出，那两位果然变了颜色。林继武讥笑道：“你们工作室的确需要增添些人手，免得染上F挖坑不填的坏毛病。不过这批国际员工却不是为你们准备的。”

    莫晓曼接上话头：“没准人家伤心太过，打算换换胃口呢？大家还是各凭本事好了！”

    “这不就结了！”邓雷爽快道，S专业对口，己方优势很大。

    他们三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那位人资部宋姓职员却是一脸淡定地看着戏，类似的抢人戏码隔段时间就要上演一会，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工作室收益和游戏效益挂钩，个人收入却和成员数量成反比，再加上游戏开发只在中后期大量需求人手，自然而然就会形成稳住核心成员、限制新成员、重视临时工的风气加新人进来会摊薄大家收入，使用临时工却没有这个问题。

    这些临时工由蜂游公司统一调派并支付薪酬，有的是刚入职的新人，有的是专业救火队，还有一些是海内外其他工作室的空闲员工，也就是所谓的交流员工。

    虽然都是临时工，但经验、技能和专业背景相差很大，新人胜在便宜，救火队胜在熟练，交流员工则可以带来思想碰撞灵感火花，各有各的好。总的来说，有经验的海外交流员工最为吃香，每当有这类人加盟报到，就会有缺人的工作室老大跑到人资部来争抢撕逼。

    等待总是容易让人心烦难受，林继武转了几圈第一个受不了，离开咨询台走到旁边等候去，坐在长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见他跑到一边偷懒，另外俩人也都跟了过去。

    虽说集团有规定，所有人都要定期锻炼和体检，最近频繁的加班还是对他们的健康造成了伤害。好在游戏上市后会有强制假期帮忙回血，体质通常不会一路掉到底。

    见莫晓曼走到自己身边坐下，姓林的没话找话，张口问道：“莫经理，听说你们又卖了个电视剧改编权，这回没有少赚吧？”

    得益于蜂游完善的引擎和素材库，瑶池幻境每两月就会推出一款手游。虽然大部分都泯然众游、合并了事，但还是有一些人气不错的产品留存下来，然后就被见不得人气IP地影视圈看中，高价买了过去。

    “还是你们仙侠题材爽，影视圈排着队过来求版权。”

    “你们足球也不错啊，国家重视资本追捧，很快就会有很多足球剧了。”

    “难啊！”林继武摇了摇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立项了很多，真正投拍的却没几个。足球戏动作戏太多，场地也很麻烦，总不能让男女主角全程在场外谈情说爱吧？”

    “嘿！”邓雷插话进来，“要说困难，还是我们射击游戏最难改，全程动作、专业器材设备一大堆，又危险又花钱。”

    莫晓曼抬起头来，“抗日神剧不都是战争题材么？”

    邓雷不屑地撇撇嘴，“你说那些连坦克国籍、主炮射速都能搞错的民国言情剧？”

    “嗯，这个的确不应该，”林继武也听说过“谢尔曼1坦克”的梗，不由叹气道：“就算不像好莱坞电影和美剧一样邀请专业人士当编剧做顾问，只要玩过坦克世界或者咱们的古典战争系列，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

    “明星很忙、导演更忙、投资人最忙，越有钱的人，时间越珍贵。以前还有明星在片场玩手游打发等戏时间，现在有了脸替背替和抠图技术，明星只需要过去拍拍近景特写表情包就好，不用等戏连手游都不玩了，就算玩也是当着摄像机玩一会儿。”

    “还真有抠脸拍戏啊？”对于这种高科技，林继武也是只闻其名，闻言就追问了一句。

    “没到那么夸张的地步，”莫晓曼去过几次剧组，知道一些大概情况，等下说道：“其实都是钱闹得。”

    “人气明星是收视和话题保障，他们的片酬自然水涨船高。电视剧的片酬计算是按照出场时间折算集数来算钱的，对剧组来说大量使用替身可以省一大笔钱。明星损失了片酬却解放了时间，可以去其他剧组轧戏，片酬不少，还打压了竞争对手，总的来说并不吃亏。”

    “演技呢？艺术价值呢？”

    “电视剧本来就是快餐，要什么演技和艺术啊？”邓雷继续撇嘴，“只要电视台和视频网站肯花钱买，哪怕拍出一坨那啥出来，照样能够大把赚钱。”

    莫晓曼指指屋顶，“主要还是收入结构太单一，电视剧大多依靠播放权分销赚钱，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又都靠广告投放过活，主旋律以外的电视剧自然会被广告主‘只看名气、唯热是图’的审美支配。等到付费播放、周边开发起来了，情况就会好很多，是好是坏消费者掏钱投票。”

    “等等！”林继武忽然反应过来，“莫经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有么？”后者眨眨眼睛，装起了糊涂。为了更快分到钱，她们一致决定把改编权卖给外人，虽说事先征求过蜜蜂影业的意见，得到后者的点头认可，她还是不太愿意谈及这个。

    正在想怎么搪塞过去，眼睛就看到一群人忽然出现在门口，莫晓曼顿时满脸惊喜地站了起来。

    来人同样有着黑色的头发和浅棕的皮肤，面容五官却充满“欧气”，显然是大家久等不至的交流员工到了。

    另外俩人注意到异常，同样站起身来朝那帮外国人走去，林继武还特地把AI助手到“保加利亚语口译”模式。

    巫师（heiher）系列的巨大成功，不但让开发商Prjek“驴”名传天下，也让东欧制造进入国际发行商眼中。大小巨头纷纷在东欧开设工作室，以便利用当地廉价实惠的人力资源，蜜蜂游戏也在里面掺了一脚，这批欧洲员工便是来自蜂游保加利亚。

    他们三个之所以这么上心，便是因为其中不少人原本出身ryek，有参与rysis孤岛危机3和arfaeL的资深员工。

    ryek是由土耳其裔德国人Yerli三兄弟在1999年创办的游戏厂商，因为屡次三番提高P游戏画质而闻名于世。

    在2004年，他们为法国育碧推出画面强大的原创游戏Farry孤岛惊魂，自主引擎ryEngine一鸣惊人。三年后基于E2打造的rysis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震撼了无数游戏玩家，也虐哭了无数中高端显卡，人送外号“显卡危机”。时至今日，能否让孤岛危机特效全开依然是检验顶级显卡的重要标准。

    极致的画面让rysis迅速打响名气，过高的硬件需求以及当时盗版泛滥的P游戏环境却害得这款产品叫好不叫座，并没有赚到什么钱。见此情景，ryek选择了两条腿走路，转战版权状况更好的主机市场，同时对外进行引擎授权和技术服务。

    不过这两条路同样没能走通，主机硬件固定性能有上限，厂商比拼的是创意和优化而非顶级画面。引擎授权更是悲剧，前有老牌霸主虚幻引擎放下身段同样搞免费授权，后有Uniy3、蜜蜂PE急追紧赶，没能取得预期效果。

    ryek后面不得不放下身段，尝试网游、手游、R等“非主流”市场，也都拿出了口碑不错的作品，奈何距离成为“爆款”始终差一口气，现金流依然在持续变坏，然后终于走到欠薪裁员、出售游戏版权的地步。

    因为曾经借助Herl家园3、arksiers暗黑血统3这样有着大量粉丝的续作游戏打开欧美市场，蜜蜂游戏对于收购知名游戏版权向来有兴趣，当时也曾接触对方尝试购买，最终只拿到arfaeL的亚洲版权。

    这款P网游曾经引入国内，却因为玩家太少收入不佳、负责本地化的ryek沪海工作室经营困难等原因而陷入困境，最终因为合约到期而黯然停服，死忠玩家只得转战俄服再续前缘。

    虽然并没有买断完整版权，蜜蜂游戏却也得到了自行开发改进的权利的，为此特地招募FPS精英成立了新工作室“强氧化剂S”来专门负责这款游戏。

    根据计划，他们很快会推出战脸怀旧版，先唤回玩家聚拢人气，然后再慢慢更换游戏引擎，这个工作要是有原先老人的协助，会轻松不少。邓雷今天专程过来蹲守，就是为了多抢几个战脸老员工回去帮忙，要是能把对所有人都一锅端，那就更好了。

    至于另外两个，倒是没有他这么明确的指向性。

    林继武的蓝火球最近在设计疯狂足球4，这一代里他们打算让主角走出球场，去外面踢野球、打群架，只要有动作类主机游戏开发经验就行。莫晓曼的瑶池幻境正在忙主机移植的事，只要精通主机开发就行，要求更加宽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