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烧鸡的初恋
云浩的印象里面,牢房都不会太舒服。但走进了百骑司的牢房,云浩有些意外。
桌上有时令果品,椅子上的油漆锃亮不落一丝灰尘。没有发黑腐臭的稻草,却有一张雕花的牙床,上面有崭新的被褥散发着蚕丝特有的光芒。蜡烛的光辉在玻璃罩的放大下,将房间照了个通透。这里不像是牢房,更像是普通客栈的上等包间。
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坐在椅子上,看到云浩站起来。可站了一半又颓然的坐了下去,低垂着脑袋眼睛看着地面,不敢与云浩对视。
“你要求见我,却这个鸟样。想说什么就说吧,本国公洗耳恭听。”云浩坐到了椅子上,看着瘦小的青年说道。
“不知道该怎么说!”瘦小的青年低垂着头。云浩也不答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能给我一支烟么?”沉默了良久瘦小青年忽然说道。
云浩摆了一下手,雄阔海从腰里摸出烟和火柴放在桌子上。
“谢了,熊爷!”瘦小汉子拿过烟,给自己点了一根,还不忘向雄阔海道一声谢。
雄阔海的嘴唇动了两下,终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陛下要处死我么?”吐了一口烟瘦小的青年说道。
“说点儿有用的吧,有什么话带给你妹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之类,废话就不用多说了。虽然本国公很闲,但也没时间跟你在这墨迹。大宝还在家里等着我带他回临潼烤羊肉!”
“烤羊肉!哎……!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爹,从小只记得跟娘亲和妹妹在街上要饭。人家吃烧鸡,我就在边上看着。人家扔鸡骨头我就吃鸡骨头,人家扔鸡屁股我就吃鸡屁股。
大家伙儿都叫我烧鸡,可您把我从街上捡回来之前,我从来没吃过一只完整的烧鸡。大食人给的那些钱,我没花都藏在地窖里面。饿怕了!也穷怕了!”烧鸡抱着脑袋,一边哽咽一边说。
“或许我就不该把你从街上捡回来。”云浩扫了一眼烧鸡,闭上了眼睛。
“该不该的都捡回来了,我烧鸡谢谢您。是您把我送进书院,又是您让我跟着渔老血本事。说到底,都是我的一念之差。”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大帝号装配火器,因为熟悉火药的关系。书院派我去江南,一个富庶的胡商很是巴结我。带着我上花船喝花酒,然后我就遇到了如玉!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真的好像是捶了一下,那种心跳都要停止的感觉非常奇妙。紧接着,心就跳得厉害好像要从嗓子里面蹦出来一样。
如玉说话很好听,唱歌更好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通。她说她很仰慕小人的学问,向我讨教学问上的事情。还问我铁皮造的船怎么可能漂在水面上!”
“你告诉她了?”云浩的瞳孔缩得比针鼻还要小。
这货看起来对着百骑司也没全说实话,他不但透露了火药的秘密。还透露了造船的秘密,这太可怕了。要知道大食人也是善于航海的民族,大食人的尖头帆船有很多独到的地方。一旦大食人也知道了造船的秘密,虽然短时间之内搞不出蒸汽机来。
但目前的大唐绝无可能跑到中东,对大食进行威胁。他们可以集中优秀的人才,对偷窃来的技术进行研究。技术这东西有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一张纸,只要捅破了之后黑科技就会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长出来。
人类的先祖茹毛饮血了几十万年,可自从会用了火之后。科技的进步日新月异,只用了短短数千年的光景就成为了这个星球的主宰生物。有了电之后就更加的不得了,短短百年的科技进步就让人类自己都不适应。
天知道有一天大唐的施礼达到大食的时候,大食人的科技水平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如果将技术传到更加遥远的欧洲,难道说就凭大唐两千多万人就想统治地球?
“简单的道理我倒是懂,可大帝号如此的复杂。我怎么可能说得清楚,只是简单的给她将了一些罢了!”烧鸡有些委屈的道。
“简单到什么程度!”
“我给她做了实验,用铁皮片片儿做条船也可以浮在脸盆里。”
“我……!”云浩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想问清楚这王八蛋到底说出去多少。云浩很想现在就掐死他!
“还有呢?”忍了一口气之后,云浩也抽出一根烟点上。现在需要冷静点儿!
“后来,她就问我为什么大唐人扔出来的东西会炸。”
“然后你就告诉她了?”云浩现在有点儿怀疑,这货是不是缺心眼儿。这么明显的引诱,愣是没反应过来。
“那是大唐的机密,小人怎么可能告诉她。”
“滚蛋!你没告诉她,你怎么会在这里。”恼怒的云浩甩手就把烟头扔在烧鸡脸上。
“真没说!”烧鸡气急败坏的道:“后来小人被调回长安,却没想到如玉也跟了来。只要得空就来我家看我,还帮着小妹做家务。其实她真是个好女子,只不过也是被大食人利用了而已。
她说她这些年攒了些钱财,都交给我说要我为她赎身。只要跟在我身边,为妾为婢都甘愿。我家地窖里面的那些钱,其实就是给她赎身的。她对我是真心的,绝对不是逢场作戏!”
“你就给她赎身了?”
“哪啊!我拿着如玉给的钱,加上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去赎人。可人家开出来的价格,是我这辈子都赚不到的。一万贯啊!我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烧鸡双手捂着脸肩膀不断耸动。
“然后就有一位大食人,想请你写下火药的配方,大家参详一下。只要你同意,就会给你万贯家财。”云浩站起身来,看着烧鸡问道。
“嗯!”烧鸡看到云浩忽然站起来,有些惧怕的答应道。
“嗯!你他娘的还有脸嗯!就为了一个婊子……!”
“如玉她不是婊子!”烧鸡大声的争辩着,脖子上的青筋蹦起来老高。通红的脸上有一双充血的眸子,那样子似乎要和云浩拼命。
“啪!”云浩一个嘴巴扇在烧鸡的脸上,用力有些猛导致手都抽麻了。
“妓院里面的女人不是婊子是什么?就为了一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烂货,你他娘的将大唐的国家机密泄露给了大食人。你知道不知道,多少将士将为了你的愚蠢血染沙场。你知道不知道,因为你的愚蠢。关中将会有多少妇人失去自己的丈夫,儿子,有多少儿子失去自己的父亲。
我当过将军,火药没弄出来之前一场仗要死多少你知道么?一眼望不到边的尸体,没过你脚面的鲜血。回到关中,有多少妇人管我要儿子,多少孩子拽着我的铠甲向我要爸爸你知道么?
你知道不知道自从你出了事情,你妹妹都快哭瞎了眼睛。你知道不知道,渔老整天长吁短叹。还跟我求情说,能不能跟陛下通融一下,留你一条狗命。你跟着渔老快十年,可曾见到过渔老低声下气的求人?
为了你,渔老这些天请见陛下被拒绝了多少次你知道么?置师恩不顾于前,忘兄妹情义于后。无恩无义,我当初怎么把你这个王八蛋给捡了回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要为一个婊子赎身……!”云浩愤怒的咆哮着,声音之大震得窗棂乱响。
“如玉她不是婊子!”烧鸡疯了一样,张牙舞爪的扑向云浩。爪子还没碰到云浩的衣襟,人就飞了起来撞碎了花架狠狠撞到墙上。
“如玉不是婊子!”刚说完这一句,趴在地上的烧鸡就开始呕血。雄阔海这一脚还是留了力的,不然他会被活活踢死。
“还他娘的说不是婊子,用不用老子把她拉来亲口告诉你?为了套取大唐的情报,她跟一打男人睡过。还说对你是真心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的第一次……!”
“那他妈的是鸽子血加肠衣,你个蠢货!”云浩忍不住上去就是一脚,虽然比不得熊爷的威力,可也踢得烧鸡鼻血横流。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你在骗我!”趴在地上的烧鸡无助的哀嚎着,声音之凄婉旷古绝今。
“我问你,你告诉大食人的是黑火药的配方还是硝酸火药的。”云浩决定,在踢死这王八蛋之前多问一些东西出来。
“自然是黑火药,硝酸火药的配方太过复杂。而且是每个人只掌握一道工序,我也不知道配方究竟有什么。”
总算把心放下来一点儿,好歹黑火药的威力跟硝酸火药比起来要小很多。可这也会死很多人!
很想再踹这王八蛋几脚,可看他趴在地上的可怜样子又不忍心。刚想走,脚却被烧鸡抱住。
“国公爷!陛下最为信任您,您神通广大。求您把如玉救出来,她是无辜的!她真是无辜的,都是被大食人给逼的。”烧鸡的牙上沾满了血,脸上也满是鲜血。样子极其恐怖!
总算是明白这混蛋为啥要见自己了,原来就是为了那婊子求情。他家里的妹子要哭瞎了眼睛他不管,他的老师为他四处奔走他也不管。现在满心的就是那个婊子!
云浩很想再踹几脚,可很怕把他踹死。这么死算是便宜了他!
“一会儿把那娘们儿给他带来,让他知道知道自己是多么蠢的一个蠢货。”云浩脚一登,从烧鸡的手臂中挣扎出来转身就走。
大食人的使团被全员抓获,百骑司的人已经乘坐着飞艇赶去了扬州抓捕余党。云浩觉得百骑司这么干有些徒劳,大唐现在商业发达。别说长安,就是扬州广州泉州这样的通商大邑里面,也都有数量可观的胡子。你知道哪家的胡子是细作,又或许是胡子都是细作。
打击了他们,就等于打击了海外贸易。唐人的船再大,也撑不满整个大海。再说,每年收上来的关税厘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长孙无忌的算盘里面,这是一项大收入,等闲人不得插手。
这种事情,其实还是要扎牢自家的篱笆墙。云浩专门给李文仲写了封信,告诉他要好好告诫一下大帝号上的那些工匠们。别出去喝点酒儿什么事情都跟别人说,扬州刺史也会配合着百骑司清查地方,尤其以大食人为主力的胡子绝对是重点目标。
李二永远是大气的,天然的自信心让他可以面对一切困难。云浩愁眉苦脸两天,牙床子都起了包之后,进宫看到了李二。这家伙居然在若无其事的啃老苞米,看样子吃得非常香甜。
“你怎么愁成了这副样子,怎么鼓捣出来的好东西被人偷走了心里不好受?”李二翻眼看了一眼云浩,再次将注意力凝聚到眼前的苞米上。
“牙疼!”
“你就是心思太重,这种事情可以保一时的秘,绝对不可能保一辈子。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就好像这玉米和土豆,你只要在山东河北种植了。高丽迟早也会有,有了这么高产的作物,高丽人也不会有饥饿之忧。渊盖苏文那个人,从来都没有真心臣服过。恐怕朕真的看下他的头颅,这小子估计也不会真心向朕臣服。
更何况那黑衣大食远在万里之外,就算咱们派出大军。别的不说,光行军就得走一年多。听说那黑衣大食也是西方的强国,兵去少了不管用,兵去多了大唐脆弱的经济将会被拖垮。
再说,那黑衣大食副使已经走了两个多月。现在你就是骑着快艇追,恐怕也很难追上。再说西域地形复杂,侯君集去了都会生病,你这身娇肉贵的还是算了。”李二很鄙视的看了一眼云浩,好像他眼里的云浩就是一坨大便。
“是不是臣再去一趟高丽,将高丽荡平。”云浩始终认为高丽人是个大麻烦。
“算了吧!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朕另有办法。”李二神秘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