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最终还是决定离开。
    雨夫人的笑声，就像一把揉在脸上的辣椒面，让他的面色通红，羞愤异常。
    而更糟糕的是，几乎就在风商雪晋升道境，对付燕弘的同时，水晶球画面的另一边，风辰也带着娃娃鱼，穿过三水镇，出现在了镇北战场上。
    那一刻，周九知正如同一块陨石般从天空坠落。
    这位周家家主虽然实力强横，但面对五个天境强者的围攻，已然没有翻盘的机会。三把灵剑，几乎同时从他的身体上穿过，还未落地，气机失控的幻象就已然显现。
    而与此同时，远方，风商雪突破道境时引发的天地幻象，正如日中天。即便是相隔数百里，都能看见。
    一个落幕，一个初升。
    像是有什么寓意，又或者，只是命运发出的一种单纯地嘲弄。
    所以，燕然只能走了。他不会等到风辰那家伙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也不愿意在在无数不知是同情怜悯，还是讥讽嘲笑的目光中继续站在这里。
    领着一帮面如死灰的世家子弟，燕然一脚跨出星神空间大门，径直离去。
    ……
    ……
    三水镇北，镇口的山林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散落的兵器，和惊恐嘶鸣的战马。地面上，鲜血汇流成河。四周的山石，泥土和树木尽皆伤痕累累，满是战斗的痕迹。
    获胜的武者们都没来得及欢呼庆祝。他们如同雕塑一般，注视着北方，直到那冲天的光芒消失。
    几位天境强者和风辰惊喜若狂。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少爷，这是……”娃娃鱼有些发懵。
    “当然是我爹！”水晶球画面中，风辰想要摆出一副淡然的模样，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收不住，喜滋滋地道：“快恭喜我，从今天起，少爷我也是道二代了！”
    道二代？
    空中的秦正朗、李文濡等五位天尊面面相觑，脸颊都一阵抽搐。就算以前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可此刻看这小子得意洋洋，狐假虎威，仿佛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模样，大家哪里还不明白？
    这小子果真是个纨绔！
    “你是说，家主大人晋升道境了？”娃娃鱼惊喜交集。
    “当然，”风辰哈哈大笑，一叉腰道，“先让我牛逼一会儿！”
    旋即，星神大厅里，众人就只见风辰得意洋洋，气势汹汹地环顾四周。
    “还有谁？！”
    ……
    ……
    整个世界，变得鸦雀无声。
    无论是星神殿里，还是在三水镇外的山林中，人们看着风辰那张得意的脸，都有一种一拳闷上去的冲动。
    就连几个垂头丧气的俘虏，都看着林中空地上叉着腰的少年，一个个神情复杂。
    赢家大伙儿见得多了。
    可这么招恨的，还第一次见！
    “还有……”风辰继续。
    天空中，秦正朗和李文濡对视一眼，只觉忍无可忍，双双伸手凌空一抓。
    娃娃鱼一脸惊恐地张大了嘴。
    地面上，申行云和周九知的灵剑，芥子袋，以及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腾空而起，向着秦正朗和李文濡的手中飞去。
    活像煮熟的鸭子扇动了翅膀。
    身旁，风辰的声音就如同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
    这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战争结束了。
    随着周九知之死，这些家族的覆灭也就再无悬念。虽然周、罗两家的长老连同族中武者试图逃亡突围，但在五位天境的追杀下，哪里有机会逃出生天？
    只短短不到三个小时，两大世家就已经被穷凶极恶的风家阵营屠戮一空。
    而同时灭亡的，还有东北的休家和东南的胡家。
    这两个家族在得到消息之后，士气瞬间崩溃。休家原本就在景家和雨家的携手攻击下摇摇欲坠，如今尘埃落定，只不过是咽下最后一口气罢了。
    而胡家，也只比休家多坚持了几个小时。
    虽然胡松柏迅速选择了撤退，但那个时候，詹家和李家的武者，已经自青木城横插到了暖苏城，从后面堵住了胡家的退路。
    樊阳城这边也落下了帷幕。
    燕然在上百名皇家侍卫的保护下，自樊阳城东门而出，直奔燕都。灰溜溜地样子，和当初他们入城时的模样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离开的时候，燕然还是带上了木天扬等世家子弟。只不过，这些家破人亡，失去了价值的青年最终会被燕家如何安置，就没人知道了。
    若是天赋好的话，或许他们会加入燕家暗营之中。
    而燕弘最终也走了。在被镇压在樊阳城外示众超过三个小时之后，大司马的出现解救了他。
    那时候，风商雪已经回到了樊阳城中。他自然没必要陪着燕弘在那里坐着。况且，当时整个樊阳城都知道，问道堂来人了。
    来的是常执张传希。他一到，就将风商雪唤进了书房密室，在交谈了至少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出来。
    没人知道他和风商雪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风商雪得到问道堂的承认，从此跻身超凡强者的行列。同时，张传希来得如此之快，也让人感受到一丝非同寻常。
    大司马到的时候，正是风商雪设宴招待张传希的时候。
    因此，两人并未照面。大司马只解开了燕弘所受的禁制，便一言不发地领着他和六名灵台半毁的天境强者，离开了樊阳城。
    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在大司马离开之后，人们发现，城外那棵巨松和松下的石台，无声无息地化作齑粉。
    据明白人说，那是大司马盛怒之下，气机稍有泄露的结果。
    而这究竟是无意，还是警告，就不得而知了。
    其后，风家获胜的消息就像是一场风暴，以樊阳城为中心席卷了整个南神国，所过之处，一片哗然。
    说者口沫横飞，听者瞠目结舌。
    谁也不敢相信，一个小小的中游家族，竟然把燕家摁在地上给揍了！南神国千年以来，论牛逼哄哄亮瞎人眼的中游家族，这风家不说进前三，前五是跑不了的！
    不过，人们在啧啧称奇之余，也为风家暗暗捏了一把汗。
    虽说是风商雪晋了道境，但风家只凭区区洛原州一州之地，能扎得了多深的根，撑得起多大的天？更何况，未来他们还将面临夺山之战。
    夺山，夺的就是上游灵山！
    这些灵山早就已经被上游的各大势力占有了。
    这其中，有高高在上无可撼动的宗门，也有像燕家这样的豪门世家。他们所占据的灵山或大或小，各有奇妙。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容不得任何人觊觎！
    可风家要进军上游，就必须要从他们的手中夺一座来！
    这就是风商雪晋升道境之后，所获取的权力。是天道大陆势力格局千万年来形成的规则！
    毫无疑问，面对一个新晋道尊，那些上游宗门或许不怎么在乎，但各大世家，却是必定充满了警惕。而众所周知，面对一个潜在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其扼杀在萌芽之初！
    因此，风家如今的安稳只是暂时的。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未来所面临的局面，远比以前一个不引人注意的中游家族更加危险。
    历史上，中游世家最终非但没有进军上游，反倒覆灭的例子，难道还少了么？
    而就在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一种说法，在街头巷尾流传开来。据说，那场赌斗还未结束。而那位风家二少爷，如今已经进了青木城。他之所以出现在那里，似乎是准备奔无双城而去。
    无双城？
    最初这个说法让人有些错愣。不过大家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风辰是要去参加青仙宗山门大考！
    一时间，舆论哗然，沸反盈天。
    ……
    ……
    “终于要来了么？”
    旅舍房间的阳台上，尚耶看着手中的消息，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风家获胜的消息，早已经在无双城传开了。而这个消息，则是左边儿刚刚才从千机楼刚刚拿回来的。因为跑得太急，小丫头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晕红，鼻尖冒着细微的汗珠。
    “好了，我自己坐一会儿，左边儿你去歇歇，”尚耶眼睛一转，浅笑道：“右边儿也是。”
    “人家又不累！小姐就是想赶我们走。”从阳台走进房间的时候，右边儿小声对左边儿嘀咕着，两个小丫头都偷偷侧脸去瞧尚耶。
    夕阳中，尚耶凝视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左边儿和右边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而又有些惊慌的眼神。心想完了完了，小姐好像真的对风家那个传说中的混世魔王不一般。
    一阵风吹过，屋檐上的风铃发出清脆地响声。
    远方城外的天空中，巨大的灵山静静地悬浮着，就如同海上的一头巨鲸。
    ……
    ……
    无双城的戏楼里。
    戏台上正唱着戏，台下宾客满座，人头攒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风辰？这贱种要来考青仙宗？”包厢里，张莽黑着脸，听完随从汇报的消息，哼了一声道：“就凭他也配？！”
    身旁一名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了眼睛，目光淡漠地看了那禀报的随从一眼，问道：“消息可靠么？”
    那随从恭敬地道：“周管家，现在外面都已经传遍了。不过，那风辰现在还在青木城，具体动向究竟是不是这里，还不清楚。但千机楼综合消息判断，有七成把握。”
    周管家点了点头，对张莽道：“少爷，据说这风辰已经击败了晴家两名皇家侍卫。其中第二个名叫纪胥风，有人境中阶的实力。估计此人也应该差不多。”
    “人境中阶算个什么东西？”张莽一脸不屑地冷笑道：“他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敢来，我让他怎么来，怎么滚回去！”
    那周管家知道张莽的脾气，微微一笑，倒也不劝。
    这几天来，风家的确是出尽了风头。尤其是当青木城一战以及风商雪晋级道境的消息传来时，整个无双城都轰动了。所有人都在热烈地议论着风家，议论着他们奇迹般的胜利。
    原本相较于风家，南野州张家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底蕴上，都高出不少。是以俯视的角度看待风家。
    可如今，张家人在这无双城中，能明显感觉到人们看自己的眼神的变化。从最初的敬畏，变成如今的淡然。似乎风家的胜利，让这些洛原州人的腰杆也挺直了不少。尤其是一帮早先就对燕家恃强凌弱，粗暴插手洛原州，挑动世家内斗的行径看不顺眼的年轻人，更是欢呼雀跃，激动万分，将风商雪视作了偶像。
    再加上少爷看上的尚家小姐，也好像跟风辰有些瓜葛……嘿，或许是时候给洛原州一个教训了。
    有一个道境强者就很了不起么？能在自己的地头，靠着规则的庇佑，打赢一个皇子玩闹般挑动的几个中游世家，就自以为很强了么？
    愚蠢！
    南神国死得最快的，就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族。
    张家当然不会，也没必要与风家直接为敌。但张家是南野州的第一家族，树大根深，也不惧风家。
    这次青仙宗山门大考的头名，只有一个。那风辰若是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争一个外门见习弟子的名额也就罢了，若是不知好歹，那少爷会教他怎么做人。
    论天赋，论实力，他就是被碾压的命！
    到那时候，风家恐怕也只能忍气吞声。难道他们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少爷下手？
    而一旦少爷击败风辰，摧毁了风家抱青仙宗大腿的图谋，张家的声名自然大盛，再加上有南静馆老法尊那层关系，说不定还能因此，跟燕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心想着，周管家悠然地端起茶喝了一口，对于入门大考，愈发地期待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