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画像
出了门才想起来还要先去福田院看看,在路边买了两个热炊饼一边啃一边来到福田院。此时已经有一大群医官闻风赶来,好多人都指责李不弃弄这莫名其妙的法子要害死那人。
法子好不好只能看疗效,李不弃也不和他们废话,只一句就怼回去了:“你们有法子救活他吗?你们有法子就用你们的法子治。”
这下都不吭声了。李不弃先看看病人因为灌了医官的药气色好了许多;再细细地看了看伤口,里面已经有细小的白点在蠕动,这是蝇卵已经孵化。嘱咐不要再让苍蝇接近了,毕竟苍蝇身上带着那么多细菌。
出了福田院连广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兄弟怎得来得这么晚。那人怎么样了?”
李不弃说:“遇到上门讨债的,因此晚了些。现在伤口已经生蛆,只这两三天就能看出结果来,不过这也是听天由命的事,若是那人能扛住也就活了,若是扛不住自然万事皆休。”
连广智却说:“我算了那人最后必定是活的。”
李不弃说:“那就借你吉言。不然我也是心内惴惴。”
连广智又问:“那讨债的可是逼得紧,哥哥我这里还有些许银钱,不如你便拿去先用。”
李不弃忙说:“谢谢哥哥了。只是老子娘欠了人家十贯钱呢。”
连广智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多?可有期限?”
“三日。三日内我必得筹够十贯钱。不然俺家的院子就归别人了。”
连广智好奇地问:“三日筹十贯钱?除非你能借到。”
李不弃却说:“不瞒哥哥说,小弟跟人学了一门手艺,三天筹十贯钱也非难事,只是须得寻一处热闹所在摆个摊子。”
连广智笑道:“那就大相国寺!俺平日里在那里有一个位置。兄弟就到那里去,也让俺见识一下兄弟的手艺。”
李不弃点头答应,连广智从附近茶馆中取了一个小幡,一个马扎和一个小布包,藩上写着“铁口直断,每日三卦”八个字,正和昨日那妇女放在地上的白布上字迹是一样的。看来这就是他的行头了。
大宋的出家人很会做买卖,大相国寺拿出很大一块儿地方来作为市场供人们交易,坐地收钱。大相国寺又是皇家寺院,所以这就是没本儿的买卖,怪不得这里的僧人一个个都肥头大耳的。
连广智来到大相国寺外,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他却径直走到一个书摊旁边,书摊的伙计显然和连广智很熟悉,立刻唱了个诺,把自家的摊子稍微收敛一下给连广智让出块地方。连广智又对另一边卖文房四宝的摊主说了几句,人家也让出三尺多宽,于是连广智指了指那块空场说:“就这里了。不要嫌小,这里有个地方就不错了。”
李不弃哪敢嫌弃,谢了两边的人便在连广智旁边坐下。连广智把卦摊摆上后问:“兄弟你那是什么手艺?总好让人知道才有人上门。”
李不弃打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画像两贯,不像分文不取”。连广智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兄弟这字如此飘逸。要三贯画个像,兄弟这画技只怕也不俗。”
李不弃在宣纸上写的字是标准的瘦金体,自然是让人眼前一亮。李不弃笑道:“哥哥莫要不信,兄弟的画法只怕哥哥从没见过,那相是可以传给儿孙的。左右现在无事,我便给哥哥画个相,你看我要两贯钱值不值。”
这下连两边铺子的老板伙计都吸引过来,都要看看两贯钱一副的画像是什么样子。在两个人用浆糊把李不弃的字找了面墙贴在上面之后李不弃就裁了块宣纸铺在木板上用木炭开始画起来。
穿越前小时候刘志伟就喜欢画画,可是没有老师教啊,后来上学、工作忙忙碌碌,画画儿的事就撂下了。后来有了孩子,孩子也有些美术天分,刘志伟就给孩子报了特长班,为了培养孩子的兴趣他每周陪着孩子一起画,几年下来也算是高手了——当然是业余水平的。
可是宋代人根本就没见过素描画法,连透视都不懂呢,李不弃在大宋就是第一人啊。一副相卖两贯贵吗?
什么事儿都不缺围观的。随着李不弃勾出连广智侧脸的轮廓,打出明暗调子,人们不住啧啧称奇:“跟真人一个样子唉。”“你看那眼神。真是画得活了。”“这副相两贯钱值了,留给儿孙作个念想正好。”
连广智动作也甚是麻利,李不弃给他画像的时候他已经给三个人算了命,赚了将近一贯钱。画完之后李不弃把像放在连广智面前,还有好事儿的人从临近的铺子里拿了一面铜镜给连广智看,连广智也是直吸冷气:“兄弟是国手啊。两贯钱画一幅相太便宜了。要不咱去鸡儿巷,给那里的当红小姐画像只怕一幅能拿五贯呢。”
大宋时青楼中的姑娘就开始称小姐了,鸡儿巷正是个烟花柳巷。那种地方就是销金窟,不缺有钱人,若是连广智有办法把他带去十贯钱绝对就是小意思了。他正在犹豫,这时一个肥头大耳穿了一身绫罗绸缎耳边带了一朵大花的青年人抢先说道:“画像的那厮你先等等,你既然把大伙儿都引了来怎能说走就走?先给俺画一幅相。”
这位虽然说不太讲理可好歹是第一个顾客不是?李不弃忙说:“这位官人你可看清了,要两贯钱画一幅这样的相。”
那人很傲气的用一柄收拢的折扇指指自己说:“想来你不常来这大相国寺所以不知道俺。你只要打听打听,俺家的质库在汴梁是数一数二的,就在左近。两贯钱实在不值一提。”
旁边有帮闲喊道:“尤公子谁不认得?怎会在乎这等小钱?”
好,就喜欢汴梁城富人多!李不弃问清了尤公子是要正面相,便从书铺借了个凳子让他坐好,自己铺开纸就画。刘志伟很有职业道德,这次画得更加仔细,足足画了一个小时。这张相再次引起了惊叹:“这比照镜子还真呢!”“可不,这小哥儿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了。”
可是李不弃把画好的相给尤公子看时,尤公子一开始面带喜色,突然之间却皱起了眉头:“你这画得是谁啊?怎么不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