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阿凯的质疑，徐楠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了那封装满了秘密信息的牛皮纸袋。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用检测魔法检验一下，上面应该有托马斯的法术纹路。”
    他补充了一句。
    虽然只有三言两语，但徐楠也已经看出来了，这阿凯确实和外界传言的一样不好相处。
    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须要直入正题，让他相信自己。
    果然，看到这“证据”，阿凯眉头紧皱，至少相信了七成。
    他定定地看着徐楠，忽然用餐巾抹去嘴角的残留：
    “我们去楼下的庭院谈谈。”
    “说出你知道的。”
    说罢，他强势无比地起身离开，丝毫不顾徐楠这个客人连一口面包都没扒上。
    好在徐楠也不是来吃早饭的，只要能办成事儿，姿态放低些他也不在意。
    唯一让徐楠有些疑惑的是，谈事情不都是放在书房、会议室什么地方的么？
    这阿凯是有什么独特的偏好，喜欢在院子里聊正事儿？
    徐楠有些疑惑地扫了扫旁边管家的脸，后者一副笑容和煦的样子，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徐楠快步赶上，到了庭院里，阿凯倒是比之前礼貌了许多，主动给徐楠搬来一个安乐椅。
    他自己则是坐在了旁边的石椅上，徐楠注意到，他的左右手边，各自有一个小秋千。
    “我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托马斯先生有异常。”
    徐楠沉吟道：
    “先从那一晚的偶然相遇开始吧，相信您也知道，托马斯先生负责那位臭名昭著的【后脑勺偷袭者】的抓捕……”
    徐楠先是将自己那一夜的意外遭遇讲述了一遍，当然，他略过了关于流浪猫的尴尬故事，只是说自己和朋友两人去第二环岛观光——至于深更半夜观什么光，就全靠阿凯自己脑补了。
    其实一开始，徐楠是没有意识到那一夜自己撞上托马斯的情况是存在蹊跷的。
    一直到在执法所里，他观察到了一些细节之后，他才决定试探一下。
    而这个试探，自然就是尝试用礼物去贿赂。
    以执法队的条件，自然不可能用普通的金块去贿赂，徐楠用的是非常高级的【精金】！
    这种魔法金属，在很多炼金物品的优先级方面，还在【秘银】之上！
    正常人看到了自然难以把持，相信执法队的人也不例外。
    托马斯看上去没有什么意外地收下了精金，并且非常热情地给予徐楠了一些帮助。
    这似乎并无不妥。
    但徐楠从托马斯收下贿赂的那一刻开始，便深深地怀疑起托马斯的身份了。
    因为他从艾玛和奥菲那里知道了一个非常隐秘的铁律——斯蒂芬桑的执法队队员，不可能被收买！
    这不是斯蒂芬桑对执法队成员的素质拥有超然的信心，而是斯蒂芬桑在某些重要的职位上，都附带了某种义务性的约束契约。
    这种契约，可以在绝对的程度上阻止他们贪腐、投敌。
    可以说，失乐园在斯蒂芬桑拥有众多间谍以及混饭吃的双面人，但是在真正关键的岗位上，哪怕以失乐园的渗透能力，也做不到成功收买。
    执法队就是一个最鲜明的例子。
    对此，徐楠曾经疑惑地询问过奥菲，之前他们谈判团前往斯蒂芬桑谈判的时候，可有不少大人物貌似被失乐园收买了啊，其中还包括了审判席位的一些人——奥菲的回答很鸡贼：能被收买，就意味着他们的位置不重要。
    换言之，斯蒂芬桑有着独特的运营体系，很多表面上的东西，容易让人误解成重要的职位；但真正支撑起这座浮空城的，是另外以一套游离于表面体系之下的内在体系。
    而这套体系中，执法队就是最外围的一道防火墙。
    执法队成员不可能被收买！
    这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常识，如果不是徐楠之前混到了议员的位置，还不能获知这么重要的信息。
    因此，既然托马斯被徐楠收买了，就证明他有问题！
    ……
    当然，托马斯的疑点还有很多，以上只是第一点。
    第二点，就在徐楠完成贿赂的第二天，托马斯就急吼吼的上门来拜访了，还携带着准备精细的档案袋，将后脑勺偷袭者案件的前因后果全部完美总结交给了徐楠。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暴露了他的心态，他似乎有些太着急了。
    这种准备妥善的资料，一看就不是临时整理的，徐楠极度怀疑是他事先准备好的。
    换言之，托马斯可能早就瞄准了徐楠，那一夜在紫藤公园里的偶遇，搞不好是托马斯先生一手策划的！其目的可能有很多，徐楠已经做出了猜测，但具体的情况，仍然需要结合更多信息来判断。
    第三点，托马斯在告知徐楠后脑勺偷袭者案件出现了模仿者的时候，仅仅是警告徐楠出门要注意安全，最好夜里不要出门——却没有想过一点，模仿者可能并不仅仅是在针对罗恩术士，更有可能是想要挑起失乐园和斯蒂芬桑的矛盾。
    更进一步，这个举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为了掩盖真凶的犯罪动机！
    这是连徐楠都觉得显而易见的东西，这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执法队成员，居然看不出来，这明显不可能！
    又或者，这才是托马斯自己想要看到的，所以他没说。
    很显然，他低估了失乐园的术士的智商，虽然基础属性不咋滴，但徐楠好歹也是拥有【真知灼见】的男人！
    ……
    第四点，托马斯没有搭档。众所周知，斯蒂芬桑执法队成员都是两人一组，从不单独行动，这是自古以来的某种保障措施。
    但是托马斯独来独往，令人生疑。
    徐楠昨天拜托艾玛去调查的，就是托马斯的档案的资料。结果资料里显示，托马斯其实是有搭档的，只不过这位搭档刚巧在前段时间在冥想的时候出现了巨大的失误，现在仍然在康复中。
    那段时间，刚好就是后脑勺偷袭者开始出现的时间。
    以上这些疑点，单独拿出来可能并不足以证明托马斯有严重的问题，但组合在一起，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徐楠怀疑，托马斯已经换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猜测其实有些过于大胆了，毕竟这是连失乐园都做不到的事情，但徐楠觉得，除了这种猜测之外，没有其他情况可以解释这位执法队成员的种种怪异举动了。
    这四点，便是他说服阿凯的论据。
    其实还有其他点，他没有说：比如，在超灵视界里，徐楠注意到，托马斯的情绪一直异常稳定，和普通人拥有连续的、波动性的情绪不同，他的情绪稳定的过头了——而另外一个被他注意到拥有如此异常的，是莴苣旅店的老板娘米兰达；又比如说，根据徐楠的暗中观察，米兰达和托马斯明显是认识的，但那天在他面前，俩人又伪装成初次见面的样子，而且演的也太明显了，简直在把徐楠当傻子！
    今天他肯忍受阿凯的臭脾气，耐心地在陈述自己的观点，与其说是想要帮谢雨桐做任务，还不如说是想出一口恶气！
    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演戏演这么明显是什么意思？
    觉得老子智商很低么？
    徐楠心里有些不忿。
    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徐楠总觉得自己又被招惹到了什么大事件里去了，在事情爆发之前，提前打好招呼才是最妥当的事情。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了。
    ……
    “我大概明白了。”
    阿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变得轻松了一些。
    “一开始我怀疑是你在污蔑我的同事，但你描述的那些东西，非常有说服力，而且也让我想起了一些……嗯，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了。”
    “我会去考证的。谢谢你的……额，举报？”
    徐楠笑了笑：
    “这是我应该做的。”
    阿凯看着徐楠，语气缓和了一些：“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
    “你专程过来找我，肯定不仅仅是为了举报托马斯吧？”
    徐楠眼珠一转，轻声道：
    “举报托马斯当然是主要的事情。”
    “因为我怀疑他意图在极光庆典之前挑起失乐园和斯蒂芬桑民间的矛盾。”
    “作为代表失乐园签署白皮书的谈判团团长，我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阿凯不为所动，甚至有些百无聊赖地玩弄起了小秋千。
    “当然，我也确实有其他方面的请求，希望阁下能满足我的一点点好奇心。”
    他话锋一转：“我希望第一时间知道海伦娜女士的下落。”
    阿凯的表情陡然一变，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似的。
    不过他的调整能力不错，很快就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你们失乐园也对所谓的神之炼金术感兴趣？”
    他的话里暗含讥讽之色。
    徐楠有点意外。
    在他看来，阿凯的反应也太大了些。自己不过是希望了解到海伦娜案件的案情而已，甚至不需要插手案件本身，只要知道海伦娜的下落，就能完成谢雨桐的第三个任务了，结果他刚刚的脸色变化简直堪比川剧……
    “看来阿凯也没那么简单，他重新回归副队长这个位置，第一个案子就是追查海伦娜的下落……难道还有隐情？”
    徐楠心中如此揣测。
    不过他表面上装作没看见，只是微笑着解释：
    “和失乐园没关系，只是我本人单纯地有一些私人兴趣而已，要知道，我也是一名炼金师。”
    虽然只有个位数的炼金师等级。
    以上这句话徐楠在心里默默补上。
    阿凯沉默了很久，才闷声道：
    “可以。”
    紧接着，就是一大段的沉默，他似乎有些走神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看着徐楠，眼神充满着茫然，大意就是“事情都谈完了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徐楠也是蛋疼，和阿凯聊天实在太不愉快了，若不是自己有求于他，他早就溜了！
    当下，他只能耐心道：
    “关于托马斯，我希望在阁下验证完我的证据之后，不要急着出手抓捕他。”
    阿凯反应很快：
    “你有其他想法？”
    徐楠点点头：“如果真的如我猜测的那样，托马斯试图对失乐园不利，我想要知道他背后是否有人在操纵这一切。”
    阿凯点头：“这很合理。”
    徐楠紧接着说：“既然他这么着急来找我，说明他策划的事情在时间方面非常紧迫了。”
    “我想，最晚明天，他就会再次联系我了。”
    “毕竟，极光庆典虽然被延迟了一周左右，但也就在这几天了。如果他想要做什么事情，必定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执法队的人手很短缺，所以，打草惊蛇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我愿意配合阁下，把托马斯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给抓出来。”
    “与此同时，其实我也很好奇，托马斯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阿凯揉了揉太阳穴，大概在考虑徐楠的话的可行性。
    末了，他才轻轻地叹了一句：
    “你刷新了我对失乐园的认知，没想到术士中也有你这种头脑的。”
    徐楠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斯蒂芬桑人的傲慢，果然是写在骨子里的。
    “等我求证完毕之后，我会优先处理这件事情。”
    “我们可以用【快信】联络。”
    阿凯如此说道：
    “不论如何，阁下请务必要保护好自己。”
    徐楠点了点头。
    ……
    快信是斯蒂芬桑独有的联络系统。
    在这座奇妙的浮空城，巫师们捕捉并养殖了一群小鬼，这些小鬼是肉眼无法捕捉的，但是可以凭借巫师们构建的法术阵出现在各大节点范围之内。
    小鬼们的移动速度很快，最猛的快信小鬼速度接近音速，可以说是传递信息的不二选择。
    唯一的缺点就是收费比较昂贵。
    阿凯用得起快信徐楠是可以预见到的，他自己是旅居斯蒂芬桑，自然没有快信小鬼，不过阿凯有，只要经过阿凯同意并且掌握了对应的咒语，徐楠也可以在斯蒂芬桑境内随时随地地呼唤快信小鬼，将重要消息第一时间地传递给阿凯。
    离开阿凯的家之后，徐楠没有急着去干活儿。
    他带着谢雨桐跑去斯蒂芬桑的一些著名景点玩了一整天，故意踩着午夜的点，才回到了莴苣旅店。
    结果一进门，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就略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徐楠先生！”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徐楠的脸上故意露出一丝惊讶之意。
    是托马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