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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始无明 作者:豆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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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始无明 作者:豆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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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净眼神。他可以不怕人言,不怕被蒋家扫地出门,但他怕蒋东维这份心无杂念。

    而所有的心灰意冷,也都来自这份心无杂念。

    当中最彻底的一次,大概就是十六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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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下)

    那是蒋家的多事之秋,从年头到年尾发生了不少事情,件件都蒙着一层蒙蒙的暗灰色。

    春天的时候,小弟蒋锡辰坠入家中的人工湖,差点被淹死。死里逃生的蒋锡辰比之过去的安静内向,更多了几分令人心惊的阴郁犀利,不久后就被确诊为双向情感障碍,而那次坠湖,其实是一次自杀。

    双向情感障碍,正是蒋东维和蒋锡辰的母亲死亡的原因;自杀,也正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她死后的几年里,家里一直没有人谈这个话题,她留下的两个孩子也对她的离开表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反应。

    彼时,已经十三岁的蒋东维大哭了一场,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最后被蒋韩勋拖出来,逐渐恢复,基本算是经历了一个完整的创伤修复过程。

    而只有八岁的蒋锡辰,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单是坐在院子里看母亲常坐的椅子,后来不知道哪天开始,他就不看了,母亲去世对他的影响好像融在了空气中,无色无味。直至他这次坠湖自杀,所有人才得以窥探一丝他当年所受的伤害。

    蒋东维对此很自责。

    他性格像父亲蒋勤茂,惯常心大。母亲自杀身亡也好,父亲常年不归家也罢,他该痛苦就痛苦,该愤怒就愤怒,情绪来了就喷发,发完也就好了。

    可看着和自己当年一般大的小弟寻死,得知他病入脾里自己却毫无所察,愧疚和责任心便一股脑向他涌去,把他熟练运用的发泄方法都冲垮了。他憋着一股陌生的、无法形容的自责,终于在十七岁将至的年纪,品尝到了“说不出口”。

    这份说不出口还没找到化解的办法,夏末,蒋勤茂又带回来一个女人。

    女人叫林怡,一个孩子已经跟蒋东维一般大的离异妇女。蒋勤茂对外宣布,将与这个既没有特别背景,也不年轻美艳的女人成婚。

    她来历不明,且来得毫无预兆,这大大激怒了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蒋东维。十七岁的少年动用了一切自己能动用的资源调查她,得知蒋勤茂在带她回家之前,已经同她暗合多年——细算起来,在正妻去世的第二年,他们就狼狈为奸了。

    纵使是有恨泄恨、有怨撒怨的蒋东维,也不能用发一通火的方式来消化这份冲击了。他人长到十七岁,刚刚有了说不出口的郁闷,又遇上了怼不出口的愤怒,整个人变得坚硬起来,刚刚长出棱角端倪的脸再没见六岁那年的灿烂笑容,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霜。

    后来,蒋韩勋无数次回忆那段时光,从记忆中抠出每一点与蒋东维有关的心情和情景,最后确信,正是那段时间令自己对他的爱与渴望疯长,长到无法妥帖掩饰和克制的地步,以至于被沉默犀利的蒋锡辰统统看穿了去。

    若要描述那时候的自己,大抵是个情圣吧——他想替蒋东维承受所有自责和无力,想驱散他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可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所以,他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迷茫失措的蒋东维。

    可他不知道怎么做的事情,有人知道。

    秋天,林怡为蒋锡辰找了新的钢琴老师。

    那是一个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其人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她的眼神有一种少见的坚毅,神情时常流露一丝倨傲,但笑容里含着走过万水千山才有的旷达和淡然。她望向蒋东维,眼角眉梢一弯,声音温柔但很脆。

    “你好,我是张婧。我不止可以教你弟弟弹琴哦,教你们,也可以。”明明是一个因为不会弹肖邦夜曲而被餐厅嫌弃的钢琴师,却敢自信昂扬地对他们说这样的话。

    她身上散发的,是如此盎然的蓬勃朝气,这已经足够吸引人。更何况,她静下来的时候,是那么像蒋家随处可见的那张遗照,就连没有血缘的蒋韩勋自己,多看她一会儿,都会不由自主怀念蒋家的前任女主人。

    他微微偏过头,不知为何,有些偷摸地观察起蒋东维看这个女孩儿的神态。

    结果没有出乎他对他的直觉和了解——他从他眼中看到了不由自主的温柔。

    一整个秋天,张婧给蒋锡辰教钢琴。课后,却不时能看到她和蒋东维漫步向湖边,那偌大的人工湖,他们绕上三四圈也不嫌腻。冬天,她甚至与那兄弟俩一起去游了五大湖。他们再回来的时候,蒋韩勋在蒋东维身上看到了柔软和依恋。

    他六岁来到蒋东维身边,蒋东维七岁。整整十年,他在学校和生活中看到过蒋东维和无数女孩子调`情逗乐,经验丰富、手法熟练、张口就来;但他第一次看到蒋东维生涩地注视一个人,对那个人百般宠爱又千番顺从。

    无论是怎样的投射和移情,蒋东维无疑是真心爱张婧。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多看一眼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心痛眩晕。那种疼痛理应是心理的、无形的,然而彼时,它却仿佛真的牵动了神经和肌肉,深深揪扯这具躯体本身,令他一个人的时候,数度痛得蜷成一团。

    “勋,你觉得我该不该申请欧洲的学校?张老师平时还是在欧洲比较多,她也不太喜欢美国。”蒋东维这个睁眼瞎,半点也看不出面前人的痛苦,露出了许久不见的阳光笑容,问道。

    no。蒋韩勋在心里划出这个单词,指尖摁紧了手里那本书的书脊,让自己不要抬头看他,含着嗓子回答:“看你喜欢吧,不过,我还是认为应该以学业为考虑重点。”

    “你能不能有点感性的建议啊?”蒋东维拍了他一下,虽是嗔怪,话里却带着笑意,说完背对着他一抬腿上了栏杆,和他背靠背坐着。

    两人谁也看不到谁的脸,不知道对方的表情,这是他们说心里话时的默契。

    蒋韩勋无声地叹了口气,放过无辜的书脊,目光望向远处,一如既往做那个先开口的,切入得十分直接:“你要是真的喜欢她,付出一点也没什么。但,你喜欢的真的是她吗?还有,你和她这样,小辰已经生气了,你不打算跟他聊聊吗?还是说——”

    他稍停顿,呼了一口气,接着问道:“你已经忘记小辰是个随时可能跳进那个湖里,跟母亲一样永远离开的人?”

    这话问得太锋利了,直接飚过了质疑的界限,堪堪触到“指责”的边缘。

    他知道自己在刺激蒋东维,知道蒋东维被质疑的一霎那肯定怒自胆边生,但背靠背的默契,就是不以一时情绪为主导,无论如何把话谈完。

    两人靠得那样近,对方有什么动静都能有所体会,他能感觉到蒋东维在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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