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节 开疆拓土渔政局
王莽来的快,走的更快。
他只在新丰待了一个下午,就连夜率领着缇骑们,在先期赶到新丰的武库骑兵保护下,将张越擒获的那三个刺客,带回了长安。
不过在走之前,王莽透露一个信息给张越——那个被他擒拿的乌恒射手,确实是李陵的部下。
准确的说,是李陵败亡在浚稽山的那支军队里的逃兵!
而且,不止他是逃兵,所有的刺客,几乎都是逃兵。
历次战争中的逃兵。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一个逃兵被人吸纳,还能解释成偶然。
八个刺客,来自多次战争中的逃兵,却最终都汇聚到了一起。
这里面要是没有鬼,谁信?
区区的一个太原白氏,不过一个地方上的豪强罢了,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更别提,那乌恒逃兵手里拿着的是大黄弩!
当初,条候周亚夫的儿子,不过是为了给周亚夫攒点死后陪葬的冥器,悄悄的私底下制造了五百具用于陪葬的甲器,就让周亚夫下狱。
这大黄弩的敏感程度和危险程度,可是那些没有实际用处,纯粹是样子好看的冥器的一万倍以上。
更别提,带着这样的危险品,公然进入关中,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距离长安如此之近的新丰了。
这说明……
潜伏在关中的逆贼乱党,恐怕能耐大的很,而且,为数众多!
不然,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王莽兴致勃勃,而张越则是忧心忡忡。
但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插手其中。
这个事情,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插手并且干涉的事务了。
王莽走后,新丰复归平静。
很快,公考的日子到了。
…………………………
延和元年夏六月已亥(十八日),距离张越上任整整十天。
新丰县第一次公开考试招募录取官吏的考试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大早,整个新丰城,就已经被来自全县甚至临县乃至于长安的年轻人以及他们的家长占领了。
在经过了刺客事件后,所有的关中地主士人贵族都已经确信了一个事实——新任新丰令、侍中官张子重,确是一个前途无量,而且光芒万丈,值得追随和投资的希望之星!
他迟早,并且一定会披挂上阵。
上限,可能是长平烈候,更可能是冠军景恒侯。
依靠无上的武勋和无敌的战功,开拓并建立属于自己的时代,并建立起属于他的军功贵族集团。
就像卫霍军事贵族集团一样,睥睨天下,纵横四海,无敌于寰宇。
并最终影响和决定国家大政。
哪怕是下限,也是一个新的海西候。
至少能打造出一个全新的战争狂潮,就像海西候发动大宛战争一般,带领数千数万人走向荣华富贵。
这样的金大腿,百年难得一遇。
可能顶层的三公九卿和外戚列侯们,还要拿捏一下,矜持一下。
下面的人,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
特别是中下层的士人、贵族和商贾们,几乎是闻风而至。
短短数日,公考报名人数就从原先的不过三百,暴增到一千,到昨日截止报名日期前,报名人数甚至攀升到了一千四百五十七人之多!
新丰籍的报考士人,甚至已经降到了不足总人数的三成。
而这么多的报考者,留给他们的职位,却只有五十四个。
最高的不过是一个四百石的新丰曹椽。
职位最低的甚至只是一个负责打点文书的斗食官,也就是所谓的临时工。
也就是说,平均三十人竞争一个职位。
若换了其他地方,其他时候。
恐怕,许多名士,都要拍案而起,大呼有辱斯文,然后拂袖而去了——汝将我辈读书人当成什么了?街头叫卖的小贩?还是市井之中锱铢必争的商贾?
啊?
还想不想混了?
还要不要脸了?
但在在新丰城里,大部分的年轻人和他的家长们,都是满脸的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个能混到未来的长平侯、冠军侯,至少也是海西候身边的机会?
这是真正的登天之梯!
只是……
许多人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竞争对手也太多了些。
特别是新丰本地籍贯的豪强贵族们,现在是勃然大怒。
看着那些湖县和南陵甚至长安来的人,眼睛都要喷火了。
这是吾新丰选吏的盛会,不是尔等的!
你们凭什么来抢?
然而,他们却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了。
那些临县和长安来的人,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况且,新丰的豪强们,也怕自己闹事,引来打压。
所以,也就只能干看着。
最多腹诽几句,给那些外乡人一些脸色看看。
新丰城里的少数几个商贾,则瞬间像来到了天堂一般。
大量人口的涌入,使得他们的产品和商品,几乎不用愁销路。
上千名报考的士子和数倍于此的家长、随从们,立刻就将整个新丰买光了。
粮食、布帛、油盐、砚台、墨水还有竹简……
几乎所有的商品,全部售罄。
商人们赚钱赚到手抽筋。
可爱的小钱钱,铺满了他们的钱柜。
而那些曾经在张越上任前,因为害怕或是其他原因,挂印而去的家伙,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个新县尊如此有前途。
那么……
哪怕是死,他们也是不肯放弃的。
现在好了,自己主动放弃,将那些炙手可热的位置拱手送给了其他人。
………………………………
张越此刻,却沉浸在财富之中。
整整三千个金饼,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他的视线。
“老师,这是吾父命弟子送来的……”袁常在旁边,一脸高兴的说道:“吾父说,侍中所要求的八千万债券,其与关中的多位大贾和义商商量了以后,众人皆愿意购买……最多一个月,那八千万的资金就可以到账!”
债券的销售,简直是顺利的超乎想象。
在听说是以新丰赋税做抵押后,整个关中的大贾们,都是闻风而动。
甚至有人不要利息,也要投资。
因为,新丰是长孙的食邑,是‘张蚩尤’的地盘,刘家在别的地方,或许节草稀烂。
但在债务问题上,却是信誉极高!
国家欠钱,向来有借必还!
更别提,哪怕是拿钱出来,买一张可以有机会上长孙船的船票,也是值得的。
这种机会,也不是可以轻松遇到的。
而现在,这批债券,不止规定了还款年限,还有利息!
债券还可以抵充商税、算赋和田税!
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投资机会吗?
没有了!
特别是在张越反杀了刺客的消息传开后,商贾们最后一丝顾虑和担忧也消失了。
无数人挥舞着手里的五铢钱和黄金,哭着喊着也要买上一笔债券。
可惜……
他们反应还是太慢了,袁广国和他的亲朋们早在这以前,就内部消化掉了所有债券。
只留下不足一千万,让其他人争抢。
以袁常所知——那一千万债券,立刻就被人瓜分殆尽。
张越听着,也是摩拳擦掌,感到干劲十足。
这个世界,有钱就好办事。
连国家都是如此!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在新丰,大干一场了!
不过,目标和目的,却有所微调了。
在先前,他还只是想着,将新丰建设好,让新丰百姓生活富足。
但现在,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了——将新丰打造成一个兵营!
让延和一代的年轻人,成为身强力壮,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
然后,带着他们去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去征服那大大的世界!
更妙的是,这个目标与之前的目标,完全不冲突。
新丰建设好——怎么才算建设好呢?当然是平衡财富差距,重新扶植起一个强有力的作为社会中坚的中产阶级群体。
百姓富足?中产阶级越来越多,说明百姓生活越好。
而中产阶级自耕农家庭的子弟,一直是汉军最主要的兵源,也是最好的兵源!
不过,仅仅是新丰好了,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望。
张越眯着眼睛,看着袁常,这个他的便宜弟子,然后露出微笑,对袁常道:“袁常啊,为师想要你去帮为师做一个事情……”
袁常听了,立刻就兴致勃勃的恭身拜道:“老师请吩咐,弟子一定赴汤蹈火,奋力去做!”
对于这个老师,袁常现在是彻底服气了。
不仅仅才学极高,连武力值也是高的无法想象。
现在,他出门比以前不知道爽多少了。
以前,人们只知道,他是袁广国的独子,一个暴发户,一个二世祖。
人们或许会畏惧他的财富,忌惮他家的权势。
但对他,却是没有什么太多敬意。
然而现在,一出门,谁不是毕恭毕敬,躬身问好?
就连他曾经爱慕的几个贵族小娘,现在也是满眼爱慕与崇拜的凝视着他,恨不得马上嫁到袁家来。
与之前的爱答不理和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袁常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他是老师的唯一门徒,是大汉侍中、新丰令的弟子。
“为师最近设计了几种捕鱼用的器械……”张越眨巴着眼睛,将一块帛布塞给了对方,道:“汝既然是为师的弟子,那就去将这几种捕鱼器械,找人制作出来,然后去辽东或者交趾海滨,买几艘渔船去捕鱼吧……”
“捕鱼?”袁常不明所以,满脸疑问。
“当然!”张越轻笑着道:“海鱼啊,那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而为师设计的这几种捕鱼器械,其中有两种甚至可以捕杀巨鲸!”
这布帛上画的,是张越回溯出来的几种在欧陆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之间在地中海和大西洋之中活跃的渔船上的常用渔具。
譬如说原始的拖网、长线钓鱼器具以及捕鲸用的鱼叉。
张越曾经向桑弘羊提议过,让他带着楼船舰队去辽东海域和交趾、番禹海域捕鱼。
可惜,官僚集团的行动力,在没有受到刺激前或者遇到危机前,实在是有些迟钝。
没有办法,张越只能让袁家去带这个头了。
海洋中的渔业资源,在现在这个时代,可谓是丰富到超乎你的想象。
无数后世已经变成了奢侈品和珍馐的鱼类,现在,满地都是。
价值几百万的黄唇鱼现在说不定就是江浙渔民的盘中餐。
而在后世早就成为了保护动物的鲸鱼群,更是多的都有些泛滥了。
至于那些以群体数量而闻名的鱼群,随便撒一网下去,说不定都能捞上几十斤。
所以,大司农在齐鲁的捕捞船队,能将齐鲁近海的鱼群给捞的绝迹,也真是一个人才了。
可惜,这些渣渣,捞完齐鲁不知道换一个地方。
实在是太可惜了!
而张越未来,要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对战争的渴望,而掀起一场大征服。
在这个过程里,食物,特别是肉食的供应,将决定成败,至少也将决定他的军队能打多远?
如今,汉军的肉食,主要是牛羊肉。
尤其是牛肉。
但,很快这个时代就要过去了。
因为,当牛耕技术推广,牛就会成为一种受保护的牲畜。
再也不能愉快的吃牛肉了。
至于羊肉?一则腥膻味比较大,二则供应量太少。
张越没有办法,只能去开拓海洋的渔业资源。
而且,必须尽快将海洋资源利用起来。
他可等不了,官僚们慢吞吞的动作。
所以,只能让民间资本先行一步。
张越也相信,只要袁家在海滨捕鱼得利了,以汉人对于财富的追求和追捧心理。
要不了几年,整个帝国海疆,都将遍地渔船。
大量的海鱼,将会被晒制成鱼干,运往内地和北方。
渔业将成为帝国对外扩张的燃料和动力。
所以说,保家卫国农业部,开疆拓土渔政局啊!
袁常听着,却是一楞一楞,但无所谓,他家钱多人多,不怕浪费。
拿着帛布,他没有多想就点头道:“老师请放心,弟子回去后马上派人去做……”
这事情甚至都不需要惊动他父亲,他自己从零花钱里拿一点出来,再派几个食客和奴婢去主持就可以了,最多再遣一个不怎么受重视的旁系子弟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