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凶手
一 所有奇异的景象都已消失,石厅里只剩了平凡而昏黄的火光,照着满地凌乱的骸骨和渐渐黯淡下去的符文。
埃德抬起头,即使目光无法穿透岩石,也似乎能看到耀眼的光芒直射向天空,点亮另一颗不知名的星辰。
真正的仪式根本就不在地底。
无论他们打算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何况埃德刚刚意识到,他们其实并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他们更多的只是想知道斯科特到底在做什么。
而斯科特甚至不在这里。
埃德忍不住苦笑。他收回视线,目光无意间落在博雷纳紧握的长剑上,微微一怔。
“……伊斯抢来的。”博雷纳把剑递给他,“他说这原本是柯林斯神殿的东西?”
埃德点头,却没有接过那细长的魔法剑,只是缓缓看向周围。
他辨认出了一些似曾相识的面孔。
那些曾被关在柯林斯神殿,自称雇佣兵的男人,如今同样沉默地看着他,额上绘着奇异的符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们有足够的理由轻视他——一个空有“圣者”之名却一事无成,天真又愚蠢,连自己的神殿和亲人都无法保护的人。
石厅的另一边,科帕斯·芬顿依旧披着一身早已穿旧的白袍,严肃又温和,仿佛一位值得信赖的长辈。
“……是你吗?”埃德开口问道,“冒充死灵法师在五月节上引起混乱,带走博雷纳,挑唆安特攻击神殿,趁机进攻柯林斯的人……是你吗?”
他无数次幻想过这一刻,但当真正的凶手终于站在他面前,他却冷静得不可思议。被压抑太久的怒火沉沉地燃烧着,不再炽热得令人疯狂,却或许永远也不可能熄灭。
“你有没有想过……”科帕斯平静地反问,“为什么这种事会被允许发生?为什么你的神不闻不问?”
“你杀了人。”埃德直视着他,毫不退缩,“无辜者的血染在你的手上——即使尼娥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不,即使她根本从来没有存在过,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科帕斯有些遗憾地摇头:“我以为你能明白什么是必要的牺牲。”
“省省吧。”博雷纳不无讽刺地咧嘴,“只会要求他人牺牲的人没资格说什么‘必要’——说起来,我也想问……是你吗?绑架我的弟弟塞尔西奥,在安克坦恩挑起战火的人?”
“我以为您该感谢耐瑟斯的战士们从绑架者的手中救下了您的弟弟。”科帕斯淡淡地回答,“否则他此刻或许还困在他舅舅的城堡之中……而战争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结束。”
“感谢你把他从灰岩堡救到了希德尼盆地的精灵废墟……还害他丟了魂儿吗?”博雷纳冷笑,“得了吧,阴谋可不会因为失败就不叫阴谋。我确实不知道你的目标有多么伟大,也没兴趣知道,但这是我的国家——你站在我的领土之上,再想拿我的人去‘牺牲’……可别怪我有所不敬。”
科帕斯微微笑了笑。
“是吗?”他说,“那么……我的确该尽量避免导致那种情况的发生。”
博雷纳:“……”
国王陛下觉得不太对。
他在这种时候刻意摆出国王的身份不是为了挑起战斗,而是为了避免战斗——眼下的局面对他们实在不怎么有利。刚才那听上去气势十足的一段话,难道不像“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不再计较咱们下不为例”的虚张声势吗?1是他说得过于委婉了吗?!为什么眼前这个牧师的笑容看起来更像是“既然如此那只好换个国王”的样子?!
他不介意换个国王……但可不是这种换法!
他迅速地看了埃德一眼。黑发的年轻人沉默不语,神情坚定,显然不打算退缩。
博雷纳默默地叹了口气,握紧了那让他头皮发麻的魔法长剑。
他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也做好了在战斗开始之前继续唇枪舌剑互相嘲讽多少占点便宜的准备……埃德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动了起来。
他挥手洒出一把黑色的碎石——那颗粒过于均匀,更像是一堆种子。
博雷纳看着它们漫天散开,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埃德猛扯了一把,向后急退。
那些黑色的种子在半空里瞬间爆开,飞快地伸展出细长的茎叶,看上去活像是一个个长了满了黑色长发的人头,或者一只只巨大的蜘蛛,挥舞着长腿,扑向猝不及防的敌人……也扑向博雷纳和埃德自己。
一道火墙从地面升起,及时拦住了那敌我不分的武器,让它们瞬间化成一团火球。
“……那是什么?”博雷纳再一次目瞪口呆。
“某种异界植物。”埃德一边施法驱散那玩意儿被焚烧时冒出的毒烟一边回答,“喜欢魔法……和新鲜的血肉。”
“……从哪儿弄来的?”
“……偷的。”埃德顿了一顿,脸有愧色,“从伯兰蒂的战斗法师那里……”
博雷纳忍着笑,默默地对他比出个拇指。
被突然偷袭的敌人远没有埃德这样反应迅速,眨眼间已经倒下了一半。那东西短时间里其实并不致命,埃德需要的也只是这片刻的混乱。
他不敢随意传送,只能先提升自己的力量,把伊斯扛在肩上,催着博雷纳冲向出口。
“我还以为你打算死战到底。”没跑出多远博雷纳就忍不住开口。
埃德苦笑。
他不是不想复仇……只是多半死也打不过。
他根本摸不清科帕斯·芬顿的底细,更何况对方人数众多,伊斯又已经失去战斗的能力……而且,他也不能拖着安克坦恩的国王去送死。
“……没有追来。”博雷纳回头看了一眼。
“这种通道里战士对上施法者没有什么优势。”埃德并不意外,“而科帕斯……他是个谨慎的人,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会动手。除非……”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除非他迫切地,无论如何也要置他们于死地。
“你说得对。”牧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我的确是个谨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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