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掌声中，演讲终于结束了。
    放下了手中的粉笔，看着台下的听众们，陆舟在心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一届的听众还行。
    至少比起在mrs会议上强太多了。
    很明显，那些研究晶体化学、物理化学的教授们，对他的理论还是听懂了个大概。
    而那些回去之后，有对他的论文进行过深入研究的学者，在这里也听懂了七成以上。
    这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还算可以接受。
    随着亚当斯化学奖的颁奖典礼落下了帷幕，开幕式也随之进入了尾声。
    有机化学专题研讨会正式开始之后，陆舟便将获奖的喜悦暂时放在了一边，抱着学习的心态参与到了这场学术交流会议中。
    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即便是站在研究的前沿领域，需要他学习的东西也是很多的。
    只不过这里的学习，比起学生时代的学习，在形式上已经发生了变化。对于一名创造知识的学者而言，比起从书本上汲取知识，更侧重于和同行交流讨论，阅读文献，听报告会等等。
    而这次有机化学研讨会，便给他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也确实让他感到了受益匪浅。
    翌日下午，刚刚听完一场有机化学讲座的陆舟，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前往休息区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地整理着先前收集到的笔记。
    在刚才的会议中，一位研究人员展示了一种非富勒烯有机太阳能电池，并且在会议中给出了一张氟化的二元异质结电池电流电压曲线及最高光电转换效率曲线。
    这张图上的数据非常漂亮。
    虽然他不是研究光伏材料的，但他对富勒烯材料还是有些研究的。而且最让他感兴趣的是论文中关于数学分析的部分，看的出来论文作者的数学功底不错，他打算花点时间研究下。
    然而就在这时，旁边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一位金发碧眼的美女坐在了他的对面。
    被打搅了思路，陆舟抬起头，用询问的视线看了坐在对面的美女一眼。
    “你是？”
    抿嘴微笑，金发碧眼的美女向他伸出了右手，“我的名字叫罗伊，很高兴认识你。”
    “同样很高兴认识你……”和她握了握手，松开之后，陆舟语气疑惑地问道，“你是哪个大学的学生吗？”
    “我是哈佛大学的硕士，不过不是化学专业的。”
    看来，不是来要推荐信的。
    陆舟挑了挑眉毛：“新闻系的记者？”
    眨了眨眼，罗伊神秘地勾起了嘴角：“介于两者之间。”
    陆舟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还是个作家？”
    “答对了！”罗伊打了个响指，向他眨了眨眼，“我是一名科普作家。”
    还真是写小说的？
    虽然科普作品和小说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陆舟笑了笑，饶有兴趣地问道：“没想到对我的研究感兴趣的不只是企业和媒体，我很好奇你找我有什么事？”
    罗伊：“事实上，我报名参加这次有机化学研讨会，主要是来寻找写作的灵感的，没想到正好撞见了亚当斯化学奖的颁奖现场。”
    陆舟笑了笑说：“我猜你并没有听懂我的演讲。”
    “确实没有听懂，但这并不妨碍你的演讲对我启发很大，尤其是您对能源与材料方面的见解，让我的灵感从脑海里源源不断的涌出，”认真的看着陆舟，这位女士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向您请教，不知道能否占用你一点时间？”
    看了眼咖啡杯上氤氲的雾气，陆舟想了想接下来的行程安排，用轻松的口吻说道：“……在我喝完咖啡之前都有时间。”
    “放心，我不会耽误您很久。”罗伊面露喜色，不知从哪里变出了速记本和一支钢笔，迅速开始提问，“那么，第一个问题……”
    罗伊询问的都是一些很粗浅的问题，或者说科普性质的。
    陆舟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他所了解的部分，并且纠正了一些被媒体误读的错误观点。
    时间很快过去。
    当他喝完咖啡，罗伊也正好问完了所有问题，收起了手中的速记本和钢笔。
    “感谢您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回答我的问题，等我的作品顺利出版之后，我会免费送你一本。”
    陆舟开玩笑道：“带签名的吗？”
    罗伊莞尔一笑：“如果你需要的话，让我签多少都行。”
    顿了顿，她用开玩笑的语气，继续说道。
    “这是我的名片，我对你很感兴趣，也许我们可以深入交流一下。”
    留下了写着联系方式的名片，这位金发碧眼的美女用暧.昧的眼神看了陆舟一眼，留下了一缕香风，起身走掉了。
    看着她的背影，陆舟笑着摇了摇头。
    深入交流？
    还是算了吧。
    连康奈尔大学的教授都听不懂我的理论，太难懂的东西和你交流了也是白交流。
    就在这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走了过来。
    看了眼罗伊的背影，卡罗迪特用轻松的说道。
    “你的品位不错。”
    陆舟随口问道：“需要我帮你问电话吗？”
    “这听起来很有吸引力，”在先前罗伊坐过的沙发上坐下，卡罗迪特盯着陆舟说道：“不过我不是来和你谈女人的。”
    不是你先提这茬的吗？
    陆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手中的名片。
    “所以，你是来找我谈什么的？”
    卡罗迪特说道：“不谈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陆舟的眉毛微微抬了抬：“哦？”
    卡罗迪特一脸认真地说道：“美孚化工打算插手锂硫电池材料的生产，不只是如此，他们找到了斯坦利教授！”
    就这事儿啊……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的陆舟，一脸无语的表情，
    “哦，我已经知道了。”
    卡罗迪特微微愣了下，很快便警觉地反应了过来：“伍兹已经找过你了？”
    陆舟点头，用轻松的口吻回答道：“没错，就在前天晚上，我刚到旧金山没多久的时候，他和斯坦利教授一起来这里拜访过我。”
    卡罗迪特的眼睛左右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陆舟微微皱眉：“什么哪一步了？”
    卡罗迪特愣了下：“当然是研究进度……等等，你该不会是，什么都没问他们？”
    陆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需要问他们什么？”
    卡罗迪特：“……”
    看着卡罗迪特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陆舟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太懂你为何如此小心翼翼。”
    “那是因为你不明白硫电池的市场前景究竟有多么可怕，”卡罗迪特深呼吸了一口气，克制住了焦躁的情绪，压低声音说道，“听着，美孚也在研究锂硫电池正极材料，而且他们的研发方向也是基于空心碳球的碳硫复合材料！而你帮了他们一个大忙，你根本就不应该在《科学》上发表那两篇论文！”
    哪怕是优美科的老对手日亚化学率先研究出了这项技术，都不会让卡罗迪特如此紧张。
    然而，埃克森美孚不一样。
    这种跨领域的石油巨头，一只脚天然就踏在他们这些化工企业产业链的上游，在原材料的成本上天然就占据得天独厚的优势。
    一旦埃克森美孚对锂硫电池的正极材料产生兴趣，那就不是从优美科的嘴边抢走一块肉了，而是从他们所有化工巨头的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就像天才与天才之间是存在差距的一样，巨头与巨头之间也是存在差距的。
    然而……
    这和陆舟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优美科的股东。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学术的价值只有在交流中才能得到升华，”陆舟微微皱了皱眉，“而且我自己的研究成果，发表或不发表，需要和你商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注意到了陆舟语气中的不满，卡罗迪特赶紧缓和了自己说话的口吻，解释道，“我很佩服你的自信，但问题是，自信也得看时候。要知道，你的竞争对手可是埃克森美孚！他们为了打响这场战役，已经在斯坦利教授的身上加了五千万美元的筹码！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看着一脸着急的卡罗迪特，陆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显然，优美科肯定也在研究锂硫电池的正极材料，并且雄心勃勃的投入了很大资金，准备在这一项目上拔得头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锂硫电池的项目上，陆舟和优美科也是竞争对手，只是竞争关系没有优美科和美孚那般强烈。
    如果陆舟先研究出来，优美科这边顶多让出一部分利润而已，那他是日亚化学研究出来，那也顶多只是被同行宰一刀。但如果让美孚这个野心勃勃的夸领域巨头拔得头筹，那就是要老命了。
    也正是因此，陆舟的两篇论文，顿时让他们慌了神。
    尤其是在与美孚化工赛跑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对方距离终点线还有多少米，这两篇论文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让卡罗迪特紧张的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陆舟也是挺过意不去的。
    不过就算让他重新选择的话，他还是会做出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顿了顿，陆舟用缓和的语气，试着安慰了句。
    “放轻松点，我从来没把你们当竞争对手。”
    卡罗迪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