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土财主
聚珍斋于火烧圆明园的第二年,即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由沈阳小西门里迁来北京廊房二条。从聚珍斋在沈阳开张到光绪二十六年八国联军火烧大栅栏,殃及廊房二条等繁华街市,聚珍斋是在劫难逃被烧毁,五十二年的苦心经营,一旦化为灰烬!
光绪二十六年时杜老二己经去世,而杜家在宝坻县成为闻
名的大财主。聚珍斋由一位姓沈的经营。沈掌柜在聚珍斋被烧毁后去找少东家。
那时不少人认为火烧旺地”这句话有道理。不少老年人都知道,前门楼子外边,在明代崇祯年间和清代乾隆年间着过两次大火,这个地方是越烧越兴旺。自乾隆四十五年五月十一日着大火,焚毁官民房四千一百有七间后,到光绪二十六年前,前门大街恢复、逐渐形成北京最繁华的商业区。光绪二十六年被洋鬼子放火焚烧后,有人断定,前门大栅栏、廊房头、二三条、珠宝市、西河沿、打磨场将要更加兴旺发达,寸地千金。被烧毁的店铺尽力恢复,很少有让出地盘儿叫外来人开买卖的。
杜家拿出九千两银子恢复聚珍斋,光绪二十八年正常营业。宣统元年,廊房二条街道铺面又慢慢繁华起来。这一时期清末民初阶段,东洋人、西洋人来买珠宝玉器的多了起来。聚珍斋沈掌柜不做外国人生意,他亲眼看见洋兵烧毁北京城的商业繁华区,肚里有气,排外心理使他见洋人就叫骂“鬼子!”、“驴、牲口、畜牲!”说西洋人身上汗毛长是尚未开化的野人。
聚珍斋珠宝器铺一直做本庄生意,就是专做国内军政首脑、豪绅、贵妇、富贾、银行界、梨园界知名人士的珠宝钻翠生意。主要经营翎管、扳指、'朝珠、顶珠、帽正、带钩、带扣、烟嘴、烟壶、图章、别子和供妇女装饰用的各式各样的宝石、翡翠、碧玺、钻石戒指、耳环、坠子、手镯、扁簪、珍珠脖链等等。经营方式主要是在门市上“等主侯客”,辅以“送货上门”,张罗大买主。这家珠宝玉器铺同古玩行,特别是琉璃厂古玩铺交往多而密切,有时合伙做古玩珠宝生意。
沈掌柜经营聚珍斋时,收了六个徒弟:谢楚卿、刘锡臣、李仲五、刘赫卿、刘敬斋、任献亭。民国初年,沈掌柜年老体衰,没精力做买卖,派三徒弟李仲五去山西太原、太谷收购珠宝玉器;让五徒弟刘敬斋主持门市业务。聚珍斋的生意做得不错,一年下来有十来万流水。
民国五年,沈掌柜去世了。临终前他同东家商议,由三徒弟李仲五接替他当经理,五徙弟刘敬斋做副经理,四徒弟刘赫卿也做副经理,要排在刘敬斋的后头。大徒弟、二徒弟和六徒弟都吃人力股,在柜上看堆,不管事。
沈掌柜的安排很得当,他对自己的徒弟心中有数。李仲五看货有眼力,珠宝钻翠、古玩字画,都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他同师兄弟的关系好,善于交际,交了许多买主和卖主。他当了掌柜的,大师兄、二师兄都服气,师弟们也都拥护。经理的人选得当,人员各得其所,聚珍斋走上复兴,在廊房二条珠宝玉器行业中赫赫有名。
聚珍斋的珠宝钻翠货源在北京和山西。北京的官宦多,山西的财主多。李仲五跟沈掌柜学了三年徒,眼力好,在城里和外地搞收购,不买打眼货,赚钱不入私囊,完全交柜,所以受到东家、掌柜的赞赏、器重。他跑山西收购有经验,当了聚珍斋的大掌柜后,他把经营业务全交给刘敬斋,自己还去跑山西。
山西的财主多,清代时我国的大财主在山西。传说明末时,李自成掳巨资败走山西,及死,山西人得其资,开设票号。“票号”是以汇款及放债为业务。我国未设银行之前,山西人设票号遍及各省,搞汇兑和存放款,存款利息很少,放债则是高利贷。又传说,票号中的规则极严密,是顾炎武所订。按照顾炎武订的规则,票号称雄我国商业二百余年。我国著名经济学家马寅初《吾国银行业历史上之色彩》说:“吾国银行业发韧于山西。”
李仲五跑山西主要是到太原、太谷,那里聚居山西财主多。
孔祥熙就是太谷的,他家开票号。
清末民初,太原、太谷的屋宇高大,室内陈设讲究,硬木家具,八仙桌、架儿案、太师椅、顶箱立柜,花梨紫檀雕刻镶嵌,古玩书画,珠宝钻翠,金银财宝,老财们收藏不少。
太谷有家大财主,地窖里藏储着儿千斤重的大银球,开票号以家藏银球、金山为号召。乡亲们将余钱存入他的票号,出远门携带银子不便,票号开票据,到各省的分号都可汇兑现银。
铸银球为了号召,也是防偷防抢,大银球谁也搬不动、抢不走。我国的财主和皇帝,历来都是千方百计防止外人夺他的天下,抢他的财物。而历史却证实,家破国亡,多出于子孙之不肖,愚昧无知,腐败堕落。“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之”,此话是有道理的。
山西老财唯恐自己的子孙守不住他的家财,又怕子孙在外闯祸,有人想出个笨而傻的办法,就是让他儿子抽大烟。他认为人要是有了大烟癮就老实了。反正自苎的金银财宝很多,儿辈人也抽不完。他却不知抽足了大烟的人,胆子比平时大,甚至什么都敢去干;当烟瘾上来没钱买烟时,什么都敢卖,而且卖的便宜。
李仲五去山西太原、太谷的次数多、时间长,摸透了老财的脾气秉性、生活习惯和他们的根底。只要他进财主家坐一会儿,便知这家财主是缺钱花还是有钱花。
老鼠会给他做出这种预报。财主屋里的棚顶上,老鼠呼呼噜噜乱跑,是财主不等钱用,手里有花的;老鼠在棚顶上没动静,财主准是手里没现钱花了。
因为破落的财主家,多年不重糊顶棚。棚顶上养了许多耗子,那时代不提倡灭鼠。主人在屋里长年累月地抽大烟,烟味熏得耗子也有了烟瘾。主人抽足了大烟,耗子也过足了瘾,兴奋地乱跑;主人抽不上大烟或抽的少,耗子没过上瘾,就都蔫儿了,棚顶上就没动静。
李仲五在太谷一家老财主家,听棚顶没动静,心里有底,买他家的东西不要出大钱,拣便宜有了可能。男女主人躺在烟榻上无精打采,女主人撸了一下袖子,伸出手脖,褪下一对翡翠镯子,递给李仲五说:“你给我看看,这镯子值多少钱?”
李仲五一看是副高翠手镯,颜色碧绿又细润。用白瓷饭碗盛了一碗凉水,把翠镯往里一放,碗里的水立即碧绿,是一对难得的翠镯。主人才要一千元,李仲五给了她八百元,她就卖了换鸦片来吸。
这对翠镯拿到北京来,卖给老翰林袁励准的夫人,是三千元。民国之初,这么好的翠镯三千元就能买到,如今恐怕是三百万也难到手。1989年12月28日,在台北胜大庄美术馆拍卖的一对翠玉镯,不是全绿,一件镯子上仅有两块深浅不一、大小不同的绿,还带点浅淡黄,似烟薰,不漂亮,虽然手头柔和,玉质细润,但按老眼光看,不够上乘。标价四百五十万至四百八十万元。虽然标的是台币,亦为可观矣!
败了家的山西财主染上鸦片嗜好,当他没烟吸的时候,是什么都卖,古玩字画、珍珠翡翠、鎏金佛像、石章端砚、硬木家具,有什么卖什么,李仲五是什么都买。买来古玩书画,找琉璃厂他的同乡鉴定,合伙经营。他是通县西集镇附近的人,这一带出了铁宝亭、岳彬、韩少慈等大珠宝、古董商。他还从太谷买回名贵中药定坤丸、龟灵集,送给聚珍斋的东家,东家靠施舍名药得到好名誉,他自己也得到东家的厚爱、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