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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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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珍由地面看到天空,作梦也没梦过这么可怕的地方。

    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大家站成一排,面对着有方孔的山墙。

    由四十七号到三十五号立在最后,她们都是昨天新进来的,神情上都显出特别的不自然与不安。

    大家站好了一会了,两位教官才全副武装的,极庄严的由前院走来。那个唇上有小胡子的日本教官,全身都往外漾溢着杀气,严肃,和得意。

    中国教官动作僵硬的,象个木头人似的,转向了队伍,把鞋跟磕得那么响。

    他开始训话,说了几句关于全体学员的话,他又叫新来的几个号数:“四十七,四十八,三十五号……向前五步——走”

    珍珍看了看旁边的同伴,而后随着她们向前走。

    中国教官嗽了一声,相当亲热的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这里的规矩,不必我再重复。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来决定你们到底愿意在这里,还是不愿意。有不愿意的,请再向前走五步”

    没有人敢动。后面的老学员们似乎已都停止了呼吸。

    珍珍想往前走,可是她的脚已不会迈动。她向旁边看,左右的人也正看她。

    “没有?”教官催问了一声。

    在珍珍左边的一个女人,有二十四五岁,艺名叫宝红的。扁扁的脸,红红的腮,身体不高,而颇粗壮,模样不俊,而颇浑厚可爱,猛的向前走去。

    她有一个病怏怏的老爹,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妹,她要出去赚钱。

    “好”教官笑了笑。“还有没有?”

    珍珍也要迈步,可是被身旁的一个女的轻轻拉住。她晃了晃,又站住了,不解地看了看这个多管闲事的女人。

    “好,你过来”教官向扁脸红腮的宝红说道。

    宝红迟疑了一下,而后很勇敢的往前走。

    教官把她领到房子的山墙下,叫她背倚着墙上的一个小方洞。

    这时,太阳上来了,把灰色的天空忽然照红,多半个天全是灰红的,象淤住了的血。而院中的墙与人都更清楚了点儿,宝红的身上都发了红。

    日本教官跳起来,手一扬,喊了声:“好的”

    呯!屋里边开了枪,宝红象个口袋似的,沉重地往前栽倒。

    天上更红了,地上流着殷红的血。

    “归队!”中国教官向珍珍和同伴大声说道。

    珍珍不晓得怎么退回去的。她的眼前已没有了别的东西与颜色,只有一片红光由地上通到天空,红光里有些金星在飞动。

    “向左转,跑步走。”教官发了命令。

    珍珍跑不动了,可是,有那具死尸躺在那里,她不敢不跑。

    每逢跑到死尸附近,她就想闭上眼。可是,不知怎么的,她偏偏看见了尸体,还有那地上的血。

    她透不过气来,又不敢站住。她张着嘴,双手捧着小肚子,肠子仿佛要扯断了似的。

    忍着疼,她东一脚西一脚的乱晃,仿佛是个醉鬼。

    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块红幕,与红的天,红的血,连接到一处。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觉得天地,红的天地,在旋舞转动。

    珍珍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进到屋里的。

    她睁开眼,是在床上躺着呢,已经正午了。她又哭了一会儿,但已经不敢想什么。她怕死,她惜命,决定不去靠一靠墙上的方洞儿。

    青春是铁,环境是火炉。

    过了十几天,珍珍又“活”了。她不再怕血与死,她的心已变成石头的。

    于是,她又回到了妓*院,涂着胭脂寇丹,笑语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竖着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经变成了日本人的特务。

    珍珍已经忘了以前的一切,对将来也没作任何打算。她告诉自己:在日本人手下找生活,只有鬼混。

    这样劝告了自己,她觉得一切都平安无事了。而在日本人手下活着也颇有点好处与方便。

    没有反抗精神的自然会堕落,她的心被享受与金钱包围着,她只觉得把握住眼前的快乐是最实际,最直截了当的。

    ……………

    沈宸坐在酒店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淡淡地望着窗外。

    公园里有那些无聊的男女在挤来挤去,他们穿得讲究,笑得无聊,会吃会喝,还会对日本人表演九十度的鞠躬。

    “我要去天津,大概得一周以后才回来。”曹怡馨用勺子敲了下盘子,提醒着沈宸的走神儿。

    沈宸愣了一下,转道问道:“怎么这么急,又有什么任务吗?”

    曹怡馨苦笑一声,说道:“那个日本丑女人离开了上海,目的地是天津。不管是组织,还是美国佬,都想知道这个家伙要干什么。”

    “你跟去了又能怎样,你又不是擅长行动?”沈宸微皱眉头,说道:“天津的租界已经名存实亡,已经没有什么安全可言。”

    二次大战前的英国最擅长“大国折冲术”,经常通过牺牲别国利益,来谋求暂时的苟安。在欧洲,英国首相张伯伦制造了臭名昭著的“慕尼黑阴谋”,与希特勒共同肢解了主权国家捷克斯洛伐克。而在中国,张伯伦也想如法炮制,制造一个“远东慕尼黑阴谋”,来满足日本侵华的**。

    早在一九三九年一月,日军宪兵队经过侦察,指控六个生活在天津英租界的中国人策划了针对日本人的暗杀。

    迫于压力,英租界巡捕房将六人逮捕。随后,英国驻天津领事贾米森安排将其中两人交给天津日本宪兵队,希望换得租界的平安。

    日方起初保证不会虐待这些中国人,只对他们审讯五天,之后就把人还给英租界。

    但日军宪兵队没有信守诺言,他们用严刑拷打,迫使嫌疑对象供出暗杀计划,还承认暗杀行动得到英租界巡捕房的秘密支持。

    随后,日本媒体公开了调查结果。这样一来,这起事件的影响迅速扩大了。

    英国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勋爵,在听说日军宪兵队想把英国人也牵扯进中日战争后大为愤怒,他直接下令天津英租界,不准向日方移交任何抗日人士。

    当时,日本华北派遣军司令官杉山元本打算大事化小,可是他的参谋长山下奉文却希望借机端掉欧美在天津境内的所有租界。

    飞扬跋扈的山下奉文越过杉山元,直接上书日本陆军部,鼓吹利用此事,一举端掉天津英租界。

    一九三九年春节刚刚过完,日本陆军部便直接向华北派遣军下达“大陆令”,如果英国拒绝交出剩余四名抗日人士,就派兵封锁天津英租界,必要时可动用武力解决“英租界问题”。

    随后,日军开始行动,对天津英租界外围的七条通路实施封锁,并在通往英租界的白河下游水域实行水上船舶许可证制度,禁止一切食物和燃料进入英租界。

    英国驻天津领事贾米森向日本驻天津领事田代重德提出抗议,并下令租界内的英军在租界竞马场道口架起机枪示威。

    但日军开来坦克助阵,结果双方对峙数个小时后,英军无奈撤去。

    之后,封锁租界的日军气焰更加嚣张,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英国侨民接受近于脱衣裸*体的检查。

    日本政府宣布,英租界已成为反日分子的基地,租界当局只有交出所有抗日人士,才能换取日军解除封锁。

    然而,一名日军发言人却这样说道:“皇军已箭在弦上,事情已不是(英国)仅仅移交四名抗日人士那么简单了。”

    日本陆军部借本国媒体之口,要求英国政府交出南京国民政府存在英国银行的所有黄金白银储备,英国在华租界禁止反日广播,取缔煽动反日情绪的中小学,并禁止英租界内流通中国法币。

    日本陆军部的无理要求激怒了英国,英国各大媒体也加大了日军侮辱英国在华侨民的报道,尤其是一些反映日军虐待英国侨民的照片引起了公愤。

    英国皇家海军元帅罗杰凯斯认为,日军的行为已等同于向英国宣战,他敦促伦敦向中国派出远征军。

    英国首相张伯伦也感觉到事态严重,他命令陆军部和海军部协商制订一份军事应急方案,以调集部队前往中国作战。

    可是在英国对德国宣战后。英国政府的对日态度发生了变化,与日方达成了《有田一克莱琪协定》。

    协定签署后,日本举国欢腾,认为“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对日本屈服了!这是继日俄战争后日本对西方列强的又一次胜利。

    日英双方在天津租界治安上达成的协议,使日伪特务机构更加大肆疯狂地搜查搜捕抗日人士。

    终于在一九三九年下半年,日本宪兵队与英法租界工部局警察同时行动,将大批潜伏于英租界的抗日地下组织人员抓获,关押于英法租界工部局警方,这就是在历史上有名的“九二八大搜捕”事件。

    到了一九四零年,日本女特务中岛成子又勾结土匪头子东耀华,绑架了英国工商会议所会长戴奥特,然后逃进了日本的势力范围。

    英法两国和日本谈判,以开放租界为条件,要求日本方面“解救”戴奥特。

    人质“成功获救”后,英法两国害怕再出现类似的事件,允许日本宪兵不分昼夜自由出入他们的租界捉拿抗日的中国人士,从而使抗日爱国人士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和基地。

    也就是说,天津的英法租界几乎是名存实亡,完全屈服于日本人的淫威之下。

    相比天津,上海的租界当局尽管在妥协,在让步,但好歹还没有到最后的底线,日本人还不能肆意妄为。

    “我不参加什么行动,只是利用记者的便利,打探消息,并帮着重设一部联络电台。”曹怡馨感激沈宸的关心,便笑着宽慰:“我的报社可是美国人开的,我又没什么可疑之处,放心好了。”

    沈宸知道这是在宽他的心,现在的日本人虽然没和英美撕破脸皮,但对英美也没太多的忌惮。至于什么证据把柄,更不是日本人抓人的依据。

    但组织上既然给曹怡馨布置了任务,不管能不能完成,她就肯定得去。

    “要不,我跟你去一趟天津?”沈宸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能保护你呢!”

    曹怡馨感激地一笑,把手放在沈宸的手上,说道:“知道你关心我。可你要出了上海的话,日本人肯定会重点对付你。就算是化装,也保不准会被识破。这样的话,倒不如我独自前去,更能掩人耳目。”

    沈宸没有说话,但曹怡馨说得却是没错。他的目标太明显,一举一动肯定受到日本人的注意。化装?又不是整容,哪能天衣无缝,并且长久维持?

    若是他跟随保护,曹怡馨可能更危险,更容易被他所牵连。

    “如果这边要出什么事情,比如说你得到情报,‘血旗门’最近会有所行动的话,组织上会不会派别人去天津?”沈宸思索半晌,抬头看着曹怡馨。

    曹怡馨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调侃般地笑着说道:“倒是有这种可能。怎么,你就这么舍不得我走啊?”

    沈宸翻了下眼睛,说道:“你要愿意去就去,我还不想管呢!”

    曹怡馨咯咯一笑,说道:“好吧,听你的,我向上面请示一下。嗯,这个‘血旗门’可是一直被组织关注着,被批准的可能很大哦。”

    “行动确实会有,但你不要知道得太多。”沈宸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晃动,“不是信任不信任的事情,我无所谓,但是要对别人负责。”

    曹怡馨点了点头,说道:“该我知道的,你会告诉我的。不该我知道的,我也不多问。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了解你?”

    沈宸笑了笑,但笑容看起来有些不太正常,这让曹怡馨十分奇怪。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啦?”曹怡馨问道:“虽然我平常不多问,可关系到你的话,还是不放心。”

    沈宸想了想,说道:“最近的感觉不是很好。嗯,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怪怪的。我觉得,我觉得可能,可能会离开……”

    “什么叫离开?”曹怡馨不解地问道:“你不是早就做好了离开上海的准备嘛,那你所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沈宸也说不太清,这是在他重拾催眠术,并对此加深了研究之后,才在脑海里出现的怪异的感觉。

    所谓的离开,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他也不是很明白。

    按照他的猜想和推测,很可能还会有一次死后附身,这有些不可思议,也很麻烦复杂,他不敢确定,也不敢否定。

    正因为这样,沈宸才要预先作一番安排,给自己亲近的人打个招呼。

    只是个小小的提示,或许以后还会见面。尽管物是人非,相见时是否相认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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