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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朋友 作者:孔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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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朋友 作者:孔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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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胜你百倍。我竟想从你身上找出他一分影子来,真是高估你啦!你再投胎十次,也及不上他一个小指头。”这话从他口中亲自说来,真有摧心销肝之力。我朋友顿时如遭雷击,缩成一团,指着他道:“竟……竟真是如此……那我对你……你对我……难道全是……”那男人冷冷道:“我苏方宜一生辜负之人,不下千万,多你一个,难道便怕了么?你受不起我的糟践,趁早跟我分断干净!柳儿是不是学了你的功夫?我回去废了他就是!阿青,阿青!”连拍车辕,叫道:“此人救过你一命,现下他和我恩断义绝,你快还了他去!”那女人转了出来,木然道:“是!”抽出一柄短剑,猛然反转,插入了自己胸口,身子摇晃两下,便即倒地。片刻之间,鲜血把一大片雪地都染红了。他那妹夫早在一旁,见他举止大变,忙上前道:“公子,你静一静。”那男人如何静得下来?袖子一甩,向那女人尸身一眼也不看,冲我朋友叫道:“全还了你,甚么也不欠你!”
我在旁见了这场惨烈之极的变故,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我朋友直直地站在车前,脸上神色瞬息万变,似乎要仰天狂笑,又似乎随时要大哭一场,突然开口道:“我不要你还我!我要你睁开眼看看,世上还有没有人像我。”从怀中抓出那对血玉鱼儿,向那男人劈脸一摔,道:“你去跟死人相思一辈子罢!”说罢,推开众兵,一步步深深地走了回去。那男人抢过马鞭,擦地一声,把那鱼儿打得两处横飞,再也不看,上车去了。他妹夫在车外摇了摇头,示意车马起行,自己却去雪地中寻那鱼儿。那男人在车里叫道:“聂砚,你拣那劳什子作甚?你要喜欢,我送你一千对,一万对。”我朋友尚未走远,忽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我见他如此模样,却不敢出去与他相见。好容易等到那男人车驾走远,众兵抬走尸体,我才偷偷溜到中间,东张西望,总算把其中一只鱼儿找到。那男人手劲好大,鱼身上给他抽出长长一道裂痕。另外一只,想是给他妹夫拣去了。他们两个决裂,闹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最后却要别人来收拾残局。唉,当日我要是不那么多事,以后岂不少了许多烦恼?
(说到这里,马小蛇叹了口气,晃了晃空空如也的酒壶。丁贫催道:“莫卖关子啦,成不成?快快说完了,好带你去镇上打酒。”马小蛇眼睛一亮,道:“你可不许骗人。”丁贫道:“决不骗你。后来怎样?”)
第15章 流兰
我自然慢悠悠地回了客栈。天寒地冻,我又没有纠缠不清的孽缘,又没有薄幸无行的情人,何必孤零零地在外面游荡受罪?过了两天,我朋友又哭又笑,从街前一路摇摇摆摆地走过,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我本来不想理会,但一望见他的头脸,顿时傻了眼。原来他双鬓之中,已然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白发。我朋友正当壮年,何况内功精湛,岂有白头之理?那自是因为身心皆遭重创,触乱内息,以至不可自持。我只得强行带了他回去,他要喝酒,就给他喝酒;他要唱歌,就让他唱歌。接连十几天,他一时唱甚么“不如嫁与田舍郎”,一时又唱甚么“手帕哭湿了,也留不住我”,失魂落魄,疯疯癫癫,我也不去管他。忽然一日,他收拾了包裹,到我房里,道:“我们走罢!”口齿清楚,目光清明,与之前的行尸走肉判若两人。我惊讶之下,一时竟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去哪里?”他回道:“江湖!”我喜道:“那好!你的武林盟主呢?”他说:“不做啦!”我高兴坏了,使劲摇他道:“好兄弟,你总算想通了!”当下两人一道出了城。当时已是腊月二十八,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我与他渐渐远离喧闹,虽然风寂马寒,胸中却是暖融融的。那时我便想,他能恢复这般模样,我这辈子便再不过年,那也不要紧……
(丁贫笑道:“你对你朋友,也当真好得紧哪。”)
十年交情,岂同寻常?我们一路南下,又回到了以前横行无忌、逍遥快活的日子。他绝口不提那男人,也渐渐同女人有了来往。连我偶尔故意把话题引到去年时,他也忙笑着说:“马小蛇,人谁没个失足的时候?你行行好,莫再提了,当是积德。”我见他如此,也就一笑闭口。这么过了几个月,江南春早,柳叶儿也绿了。但我心中,始终觉得他没有真正忘记。一日在杏花坊喝得酒酣耳热,老板娘风情万种,磨他付欠了几年的酒钱,他耍赖不给,老板娘就让他把裤子脱下来当了,还叫坊中女孩儿一起动手。当时一片莺娇燕软,气氛酽热。我趁机把那只血玉鱼儿拍在柜上,笑道:“老板娘,这个小小玩意儿,抵几两银子不抵得?”一个女孩儿早抢了过去,对灯照道:“呀,好贵的玉!”老板娘夺过一看,不屑道:“有个屁用!破也破了,不值钱了!”他犹在温柔乡中,醉眼惺忪,凑在女孩儿胸前,涎脸道:“什么破了?”别人把他一推,笑骂道:“你蛋黄破了!”他滚在一旁,哈哈大笑,伸手欲搂,突然见到那块玉,眼珠子登时不会动了,定定地只瞧着,咽口口水,问:“这东西哪里来的?”这句话问得清醒无比,没有一丝酒意。老板娘向我飞了个眼风,他转过眼望着我,半晌,才苦笑一声,道:“我不是让你再也莫提了么?”推开几个女孩儿,径自出去了。我默默跟着他,走了长长一段路。长堤之下,只见他衣带不住随风飘动。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我终于忍不住,发问道:“那男人究竟有甚么好,值得你这样?”他默然片刻,才动了动嘴角,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模样来。他说:“马小蛇,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就明白了,我这三十年的逍遥日子,算是过到头啦!我从没见过一个人,把白衣服穿得那样好。”
我在背后紧紧盯着他,心里大吼大叫道:“你自己穿白衣服,也好得不得了。”但这句话始终没有出口。我们就在那江风之中,站了许久许久。
从此我明白了,纵使天昏地暗,日月失行,他心中也是无法销去那男人的了。他不爱他,他却爱他得紧!我紧紧闭起了嘴,再也不提半件跟那男人有关的事。
但我不提,总有人要提。没过几天,江南白道几位长者辗转找到了我们,告诉我们一件大事。原来我们走后,苏氏同锦罗案闹得如火如荼,宝券名单泄露,登记在册的几位职高权重的官员皆遭朝廷贬谪、停职,一时浙江省内,人人自危。京中外放三司使崔绍澄纠集江南豪杰入宫兵谏,事败被杀,同去人等亦多数受擒。群豪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潜入苏府伺机动手,企图以苏贼为质向皇帝换人,结果寡不敌众,力战不逮,悉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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