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再没有比这更完美的开始。四十五分钟,一传三射,帽子戏法。让其他所有人都成为了卓杨的背景板。
坚持到现在还没有离场的主队球迷,此刻的心情异常复杂。按理说他们应该为自己球队感到难过,但是,他们又被这个客队的中国小子深深折服,内心中不由得想为他喝彩。他们应该恨他,他是断腿狂魔和刽子手,但他们又想尽情地去爱他,因为他还是个跳跃的精灵和神奇的魔法师。
爱或者恨?这是一种怎样的纠结啊!
在回程的大巴车上,马迪堡青年队的所有人一路唱着歌,就差吃火锅了。小猪施魏因施泰格喜滋滋地和每个人都打趣撂棍,颠儿颠儿地不亦乐乎。他今天勉强算两传一射,马迪堡青年群星初露狰狞。
卓杨特意坐在克洛普的旁边,因为他今天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卓杨有话要说。
“先生,我想,我的体能可能是个大问题。”他今天仅仅只参加了下半场四十五分钟的比赛,可比赛结束的时候,卓杨都差点跑虚脱了。
“是的,我已经发现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打替补的原因之一。”克洛普对卓杨自己发现问题的能力很赞赏。
“我希望您能帮我做一个专业的体能训练计划,我不想永远只能打半场比赛。”
“卓,你知道吗?球场上的体能是个涵盖面很广的东西,它不仅仅是能跑多久和能跑多远那么简单。”克洛普毫无疑问是这方面的专家。“你的体能不足是一方面,你不会合理分配体能又是一方面。”
“合理分配体能,那是什么意思?”
“你在场上永远在不停地冲刺,不停地摆脱,始终处于一种高消耗的状态。”克洛普耐心地给卓杨做着解释。“比赛时,并不是非要时刻保持冲刺,就像一首美妙的钢琴曲不是吗?它要有抑扬顿挫,要有轻重缓急。而这种东西,称之为节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克洛普详细的给卓杨进行了一堂体能方面的科普教育。怎么在比赛中科学的分配体力,怎么用最小的体能消耗做出最正确的跑位。
四两拨千斤!
卓杨眼前打开了一扇崭新的窗户,胜利的喜悦与发现问题的沉重,交织在一起,这一刻全都豁然开朗。发现问题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些方法,就是那一层窗户纸,需要明白人帮你轻轻一捅。
“卓,你是个天才,但你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你自己去发现和解决。”克洛普邋遢的外表下,掩盖不住一颗智慧的大脑。“当解决这些问题之后,你会成为一个完美的球员。你的前途无可限量。卓,我会帮你!”
“谢谢您,先生!”卓杨和克洛普基情四射。
大巴车厢里欢乐在继续,每个人都是开心的百灵鸟。
只有一个人例外——杜克·莫特利!
杜克觉得从教练到球员都在针对他,夜店六人组在针对他。
你们为什么都喜欢卓杨?你们为什么让卓杨走了狗屎运地抢尽风头?杜克觉得大巴车里的歌声和欢乐,都是大家故意搞出来为了让他生气。
杜克从郁闷到愤怒。
天空总是宽阔的,就像总有些人是狭隘的。
有的人的愤怒来源,只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惯着他!
回到汉诺威,青年队作鸟兽散。夜店六人组‘性’致勃勃,默特萨克提议进军‘幻觉’,为卓杨贺,为马迪堡贺,为青年队贺。然后提议被全票通过。六个人吼着“我独自走过你身旁”杀向‘幻觉’。
他们谁也没有看见角落里克洛普幽怨的眼神。
一样的歌咏比赛,一样的比基尼女郎,卓杨和小猪一样的尿遁。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卓杨让兴奋劲头稍微消散了一些,然后打开电脑收看留言,结果看到九山发来的消息——家里出事了。
准确地说,是老穆出事了。
因为电脑留言上说得不太清楚,卓杨看看表,算了算时差,这会儿应该是国内的清晨。不管那么多,一个电话给九山拨了过去。
时间掐得非常准确,九山醒了没起床,不多会儿电话接通了。隔着小半个地球,功夫不大,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并不复杂,老穆把人打坏了,为了个妞。
有个跟老穆好过几天的妞,被人骗色又骗了财。让一个小白脸白玩了不说,还把自己一尊据说是同治的琉璃观音给搭上了。等这小丫头片子反应过味儿来,琉璃观音早被人卖去不知道哪里,钱都让花了个干净。
色被骗了没有多大个事儿,那东西源源不断自带设备,可那个清代玩意儿让姑娘心疼得不得了。谁让那会儿妞自己色迷心窍,脑子一热白送给了人家。那可是姑娘的姥姥去世前专门留给她的。
妞去找老穆哭诉,老穆是个念旧的人。
跟自己好过的妞,他都尽量不去害人家,能上帮忙就没二话,绝对干不出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的事,那样太败人品。老穆虽然花心萝卜秧子长,小头领导大头,但时常说自己是风流而不下流的楚留香。
海洋反驳他:风流只是下流的斯文借口。
海洋是个文化人!
老穆在台球厅找到人,冲冠一怒为红颜,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老穆拿台球杆打碎了对方的脾脏。台球厅老板喊了120把人拉去了医院。当天晚上,老穆就让警察从家里铐走了。
“我和海洋听到消息,等赶过去的时候,老穆人都已经移交给分局了。”九山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什么进展?”卓杨有些焦心。“不能私了吗?”
“挨打那杂碎的脾脏要摘除,杂碎他爸是国税的一个副处长。已经放出话来,家里不差钱,就是要整老穆,非把老穆关几年才解气。”
“操!”卓杨听得郁闷填膺。“那穆叔有什么说法?他那么多的老部下。”
“嗨,你还不知道咱穆叔那臭脾气?倔得要命,死要面子,当着警察面都抡了老穆两马扎。”九山无奈地说。“要不是警察拦着,当场就能给老穆执行个死刑。”
穆叔是山东人,从小就倔强受不得气。一九四四年,受了欺负的十三岁穆叔一把火点了伪保长家房子,进山投了八路。从此跟着罗荣桓的部队南征北战,枪林弹雨好多回出生入死。
穆叔一辈子受人尊敬,把脸面看得比天还大。
警车在家门口闪着明晃晃的警灯,当着老街坊、老邻居、老战友、老部下的面,儿子被抓走了。这对穆叔来说,脸皮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比死都难受。他宁愿从来没有这个儿子,哪怕这是个老来喜得的宝贝老儿子。所以,在老穆这事儿上,穆叔是不低头,不求人,不下软话,又臭又硬。
“让咱姨(老穆的母亲)去找找穆叔的那些老部下也管用啊?这点面子他们不会不给。”
“别提了,咱姨去了,让穆叔知道后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专门跑去警告他那些老部下,谁也不许管这事儿。没辙了!”九山的情绪明显不高。
穆叔是个暴脾气,嘴里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当年在朝鲜战场二次战役中,穆叔带着他的连,扎在一座山脉的垭口上,楞是没让美国人往前踏进一步。美国佬仗着空中优势劈头盖脸地扔炸弹,扔完之后F82双野马战机还在山谷里飞来飞去调戏中国人,欺负志愿军拿他们没辙。穆叔那个暴脾气登时就炸了锅,气急败坏地让战士们从山顶上往下砸石头。美国飞行员一头黑线把飞机开跑了。
穆叔又是骄傲的。
提起美国人穆叔就一脸地瞧不起。“美国佬也就武器好,隔着老远打我们,不是炮弹就是炸弹,就不敢往我们跟前冲,怕死的要命。”提起这段往事,穆叔总是眉飞色舞精神焕发。“就不是小看他们,胆敢冲到跟前咱们拼刺刀,我们的战士一个班能轻松干倒他们一个排。”穆叔总结。
“就一个字——怂!!”
骄傲的穆叔到了四十出头还没有成家,组织上看不过眼,拉郎配介绍了比穆叔小很多的老穆的母亲,下命令让他结婚,穆叔这才算有了个家。先有了两个闺女,五十出头上,终于有了老穆。
暴脾气的穆叔教育子女的唯一方法就是揍,区别仅仅在于手上拿不拿东西。
穆叔的年龄比卓杨的父亲卓彤彤他们大出很多,严格上讲是两辈人。卓杨他们这一代人随着同学的辈份称呼穆叔,卓彤彤他们则称呼穆叔离休前的职务——穆师长。
穆叔是怒其不争。儿子上学上不进去,好不容易熬到十八岁高中毕业,可以去当兵了。却在征兵政审的要命关头,弄出这么个事,这下肯定黄了。有了案底,以后再也甭想去当兵吃皇粮。
穆叔怎么能不失望?哀其不幸!
卓杨和九山长吁短叹了一会儿,他俩也无能为力,本身还是个大孩子,能有多大的社会资源去摆平这事儿?
聊起了征兵的情况,九山倒是一切顺利。文化考试、体检、政审一次通过,就等着部队来领人了。
“我听说我们这拨是去河北。”他的语气中有了期待。
“是大部队,陆军。”大院里的人习惯把陆军称之为大部队,用于区别海空军、二炮和武警等其他军兵种。
“到了部队,再和你联系起来就没这么方便了。”军队有军队的规矩,手机和电脑不是普通士兵可以私人携带和拥有的东西。
“没事,到放假的时候,我回国的话,去看你。”卓杨安慰着九山。
相互道了一声保重之后,两个少年各自挂上电话。
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身体和大脑都有些困倦,卓杨昏昏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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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强打起精神醒来,去上完公开课,卓杨马上回到宿舍补觉。因为昨天有比赛,今天不用训练,球队放假。下午在床上醒来后,卓杨顾不上饥肠辘辘的肚子,先在脑海里把昨天的比赛过了两遍,就像录像的重复播放。大脑和肌肉都对比赛的细节有了完整的记忆之后,这才起床洗漱,然后去满足自己的胃。
周二恢复训练后,卓杨从克洛普那里得到了一份详细的体能训练计划,这是克洛普会同教练组,用了一整天时间,专门针对卓杨而制定的计划书。训练书非常详细,有氧无氧,有球无球,长跑短跑,力量耐力,面面俱到。
卓杨是个天才,他有着超强的大脑能力,所以无论学什么都是事半功倍,事半功百倍。大脑协调着肌肉运动记忆,所以卓杨在运动技能上也完全没有障碍,只看想不想,没有能不能。但是,体能是个例外。大脑管不了耐力,管不了肌肉和血液的携氧量。所以,体能只能通过踏踏实实地训练,一步一步,一天一天慢慢提高,丝毫取不得巧,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然而,卓杨无所畏惧。
在每天的技战术常规训练结束后,队友们纷纷鸟兽散去以后,卓杨就开始了他艰苦和考验毅力的体能训练。他按照计划书,每天循序渐进,力量房,跑道上,洒满了他的汗水。卓杨的队友们以前只见识到他的天才,现在看到了他的努力。
可怕的不是别人比你天才,可怕的也不是别人比你努力,最可怕的是比你天才的人比你还努力!——卓彤彤
第一天,卓杨独自加练。
第二天,小猪施魏因施泰格留下来陪他,自己一个人练习带球和射门。
第三天,夜店六人组全都留下来了。
训练场上六个年轻的身影,六个欢快的男子汉,时不时传出相互打闹开心地笑声,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们结伴离去的时候,城市里的灯火也无法遮掩住天空上那些璀璨明亮的星光。
尤尔根·克洛普站在自己宿舍的阳台上,安静地看着这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