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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僧 作者:时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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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僧 作者:时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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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身体里不多的鲜血,再次淌了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他昏沉的意识瞬间清醒,于是眼前也亮了许多。强撑着举步下了山谷,抬眸便能看见那一座高深的峡谷。

    像是一座山在此处裂开了一条缝隙,未封冻的溪流便自峡谷的那一头穿过这缝隙,从沈独脚边上流淌而去。

    浅滩上铺着石子。

    石子上只盖着零星的、正在融化的雪。

    人传天机禅院所在之不空山,钟天地之神秀,集阴阳之造化。地气所聚,隆冬不寒,大雪不积,原来不假。

    沈独已经有些恍惚。

    他踉跄着前行,踩着这浅滩上的石子,逆着这一道溪流,向着险峻的峡谷里走去。

    里面光线昏暗,长着不少青苔。

    孤高嶙峋的崖壁上却残留着新新旧旧的血痕,有的已与山石的颜色融为一体,有的犹自褐红,仿佛才洒上没有几天。

    不用深想都知道,数百年来,不知多少人不甘地倒在了这最后的一段路上。或许是避祸的高人侠士,或许是逃命的狂徒魔头……

    天下每一个行走的江湖人都知道,天机禅院是一处世外之地,鲜少插手天下的争斗;而更有名的,是天机禅院某一道规矩。

    名曰:止戈。

    不管是正还是邪,是什么样的身份,又有过怎样凄惨的经历,或者沾过多少无辜的鲜血,只要进了天机禅院的范围,到了这佛门清净之地——

    不可再拔刀剑,再动干戈!

    十多年来,沈独听过不少无辜弱者因这一条规矩捡回性命,也听过许多亡命凶徒因这一条规矩逃过一劫……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今日竟会成为其中一个。

    分明是很短的一段路,可他足足走了有一整刻。

    因修炼六合神诀而浑厚的内力,无处寄放,早已经乱散入他五脏六腑。对沈独而言,这比他肩腹上的刀剑伤口,更为致命。

    他想,自己大约是活不长了。

    四肢百骸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可却不能让他更清醒半分了,那一只素来修长有力的手掌,竟连垂虹剑都抓不住了。

    “当”地一声。

    它从他掌中脱出,倒在了峡谷山岩边上。

    因雪天而昏黄阴沉的天光一下透进了眼底,在走出峡谷,看到传说中那一块正刻“天机禅院”、背刻“止戈”的高大石碑时,沈独强撑的意志终于到了极限一般,坍塌下来!

    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一如那一把跟了他十年的剑。

    “哗啦啦……”

    人摔在流淌的溪水里,溅开一片,浸满血污的衣袍在水流中展开,涤荡出满溪的赤红,让那倒映在溪水里的石碑之影都染上几分血色。

    意识,逐渐消无。

    在彻底失去感知的前一刻,他只闻见这一片冰冷的空气中,隐隐混杂着幽微的白旃檀香息,一下让他想起了佛堂庙宇、三千神佛……

    死个清净,也好。

    第2章 哑僧人┃这样好看的和尚,怎么偏偏是个哑巴呢?

    沈独做梦了。

    梦里他提着一把刀,弯弯的刀身,狰狞的刀尖,却有着最厚重的、最肃穆的红色云雷纹。

    刀刃上染了血,滴答滴答地落下去。

    很快在脚边汇作了一滩。

    在他面前躺着的是一男一女犹自温热的尸首,一个俊朗一个秀美,神仙眷侣一般。可临死时生出的惊恐,破坏了这两张令人舒心的脸……

    时间,定格在了他们生命的末点。

    他们至死也不相信他们以为的那个“善良的”“不适合做妖魔道主”的独子,会比他们看中的亲传弟子更狠,甚至向他们举起了屠刀。

    退了一步。

    梦中的他似乎有些害怕。

    立刻想将手中杀人的刀扔掉,可那一双手才抬起来,眼前那一男一女的尸体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青涩的少年。

    而他,正将刀递给他。

    那少年看着他的目光,交织着爱恨,犹如迷路的囚徒,怎么都走不出自身所在的困境,像年幼的野兽。

    接着,颤抖着将刀接过……

    是了。

    他弑父杀母用的刀,后来被他赐给了当时还年少的裴无寂,自己则因修炼六合神诀,改用了垂虹剑。

    十年啊。

    原来,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做梦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的。

    所以,在确定了自己在做梦之后,沈独便醒了。一切一切的知觉,都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他的身上。

    “笃,笃,笃……”

    有捣杵的声音从近处传来,还夹着一点呼啸的风声,间或有轻微的“哔啵”声,那是木炭在炉子里燃烧的声音。

    他忽然就有些恍惚。

    睁开了眼睛,可大约是因为太久的昏迷,身体乏力,眼前竟蒙了一层阴翳,看着有些模糊。

    喉咙里,更像是卡了一千一万的碎刀子。

    疼。

    疼得嘶哑。

    即便是竭力地想要发出声音,可从喉咙里透出来的话语也不完全,只是一点点无声的哀叫。

    没有死,可情况已经不能更糟糕了。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力气,只有肩腹的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还有周身经脉之中传来的酸乏之感。

    一点内力都没有了。

    身受重伤。

    任人宰割。

    沈独冷静理智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这两个词,接着就明白了自己处于怎样的境地中:所有下意识的起身和戒备,都是白费力!

    于是紧绷的身体一下放松了下来,他躺了回去。

    这时候,眼前终于清晰了不少。

    一间屋顶盖着茅草的精舍,四面墙壁都用一根根笔直的修竹排成,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泛着黄;地面上则铺着一层干净的木板;他身下应该是一架罗汉床,搁在这精舍的角落里,一眼就能看到房内的情况。

    靠床的位置,放了个火炉。

    炉上架了一口小锅,里面温着一碗白粥;炭火烧得正好,红通通的,也将这原本在油灯下有些昏暗的精舍照亮。

    已经是夜晚,有朔风敲打着紧闭的窗户,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

    窗下则置了一张简单的木案,看得出那应该是平日写画的地方,但此刻却摆着些瓶瓶罐罐和新鲜的药草。

    一道身影便在案前。

    高高瘦瘦,穿着很普通的月白僧袍。

    竟是名僧人。

    从斜后方看去,他的背影十分挺拔;面部的侧影轮廓介于清隽与清润之间,被案上那一盏有些闪烁的油灯勾勒出来,添上一点带着烟火气的颜色;垂首低眸,竟是一派的专注。

    他在捣药。

    短短的木杵握在手中,控制着合适的力度,一下一下地落下去。先前沈独听见的那种“笃笃”的捣杵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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