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节
十年孤剑沧海盟 作者:武陵樵子
第52章节
十年孤剑沧海盟 作者:武陵樵子
第52章节
车行过去约莫甘余里,果然发现了些端倪,他略为扯开布幕,遥遥瞧见前路数十辆镖车,护镖武师多达十数人,均亮出兵刃将镖车前后左右护着,缓缓搅辔动,想是对当前情势已有所觉.可疑这些绿林健骑仅只不时夹得镖车,来回驰骤呼啸.谢云岳心中一动,仰面叫道:“赶车的大哥,前面有无打尖处”
其中一人俯面答道:“大爷,此去十余里,就是高家沟子,是个打尖的好去处,不过”
谢云岳见他吞吐其词,心知他们为途中形势担忧.他们赶车这一行,长年奔波在外,见多识广,像这江湖劫杀一类的事件司空见惯,经验使他们一眼就知,逐笑道:“你们不必为此担忧,大爷早就看出,既然前面不远就是镇集,贼人决不会在镖车未出高家沟以前动手,何况我们是过境旅客又不干他们什么事,只管放骑马超越他们去罢.”
骡夫见谢云岳这么说,大为宽心,客人能那么从容,已猜到一点,这乘车客官定非常人.姑娘本是假寐,听他们说话,已是睡眼睁开了,窥望外面的情景,笑道:“云哥,我猜你又要多事,是不”
谢云岳坦笑不言.骡驴如飞,已自赶在镖车身后.
姑娘紧窥着车外,忽然“噫”了一声道:“云哥,你看那镖旗上仅绣了四只马,别无标帜,与别人分外不同,这不是透着怪事嘛”
谢云岳也瞧出每架镖车上插着一面白锦缎旗儿,迎风飘扬,旗上红丝线织着四匹骏马,形像姿势互有不同,心知是在韩翔所绘的八骏图摹印下来,刺绣而成的,他思索片刻,猛然记起乾坤手雷啸天在振泰镖局谈起的武林人物.
雷啸天说起河南开封的相国寺侧,有一家天马镖局,暗寓“天马行空,无往不竟”之想,总镖头司马仲明,江湖尊称奔雷剑客,武功精深,尤以机智深稳著称,年岁已逾七千,与其父谢文为多年老友,如果是他,那非要伸手相助不可,遂暗暗与姑娘说了.
前面镖车竟让开道来,骡车从中疾驰而过,谢云岳见内中果然有一须发银白老者勒住马注视着,满面红光,双目精光奕奕,腰子挺直.一点都不显老迈,只见他一人空着双手,背上长剑竟未亮出,愈显得从容若定.不到一盏茶时分,已自赶到高家沟子,镇口就有一家高升客栈.
骡车一勒而停,谢云岳与姑娘相率下车,店伙抢步出迎,领着两人入内,店内川堂中有五个面目狰狞劲装大汉,坐在长台上低语,一见两人,好似为姑娘艳光吸引,不由停住了语声,竟木然出神呆视着姑娘.
店伙引着两人来在一所跨院,东西各有两间,都是一明一暗,谢云岳与姑娘便要了东首两间,吩咐送酒饭上来,又叮咛另送酒饭与两骡夫食用.
谢云岳独自走出房外,立在客栈前观望,暗暗留意五个大汉的神情举止,是否是向天马镖局踩线之人.天马镖局早派有趟子手去高升客栈,五个大汉见着天马镖局趟子手,嘴角均泛出一丝冷笑,谢云岳已看出端倪.这时天马镖局大队赶到.人喊马嘶,喧成一片.
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当先进入,身后随着一大群,面色显得十分沉重,猛然瞥见谢云岳立在门内,不由注意了两眼,大概为谢云岳俊秀不群之气度倾心,竟向谢云岳含笑点首为礼.谢云岳见老镖头气慨非凡,也报之微笑,大声说:“老镖头,长途跋涉,一路幸苦了吧.”
司马仲明停了脚步,呵呵大笑道:“老朽这一行,长年累月在刀尖上讨生活的,那敢说辛苦,老弟,你尊姓.”眼光望了店后外停着骡车.
“不敢,贱姓严,严子陵的严.”谢云岳笑答,又道:“在下夫妇两人,昨日由太原动身,去洛阳姻戚家,适才路途曾睹及老镖头风采,甚是心仪.”
司马仲明手捋颔下银须,微笑道:“哦,是严老弟,幸会,幸会”
他见谢云岳不问起他的姓名,于是自动说出,道:“老朽贱名司马仲明,这到巧得很,老朽也是去洛阳,若不是路上有事,还须稍作逗留,到可与老弟一路亲近呢.”说话时,眼角不时在打量五劲装大汉.
谢云岳朗声笑道:“老镖头,在下虽是书生,但老镖头的名望,在河洛关中一带,几可说是妇孺皆知,无人不晓,在下何幸,得亲芝颜欣喜何之老镖头,你有事请便吧,稍时,在下还要讨教咧.”
老镖头笑说:“好说,老朽暂时失陪了.”拱拱手转身入内.
五个大汉望着老镖头背影互相冷笑了一声,迈步跨出店门,望前途走去,谢云岳亦回至跨院.奔雷剑客司马仲明几乎将整个高升客栈包下了一半,谢云岳与顾姑娘正在用膳,不时闻到司马仲明豪笑声,声音就在跨院隔邻房内传出,清晰可辨.
姑娘忽笑说.“云哥,你猜猜天马镖局对头是谁,匪党是否等摸准了虚实才动手,依小妹看,镖局此行凶多吉少,不定就在傍晚便将出事.”
谢云岳惊诧道:“这个你从何处着出”
姑娘格格一笑,道:“亏你还是名驰八表的大侠,这点还瞧不出,这些绿林巨魁上线开扒,一定要预先约好动手地点,出得高家沟四十里;便是崎岖山径,有一处蜈蚣谷道,正是下手的好地方,贼得手后,便可由小道劫往西南王屋山,我知王屋山有一九子母金环蚁元凯,此人是独霸一方大盗,除了他没有谁敢在此处做案.”
谢云岳笑道:“看不出你能知道这些绿林人物,这样说来,准是在蜈蚣峡行劫吗”姑娘点点头,谢云岳沉吟不语,垂着头风快地扒了两碗饭.
就在此时,店小二引着司马老镖头迈步走来,身后尚跟着一位四十上下,面像清奇的武师.两人惊“哦”了一声,纷纷起立迎接.
司马仲明豪笑道:“严老弟,我们虽都是天涯作客,却一见如故,有一句话本不该讲,可又非说不可,但不知贤梁孟今天起程,还是明天起程依老朽说,在这儿歇上一天再走比较妥当.”
谢云岳假作惊诧道:“老镖头这话必有缘故,可请明白告知.”
司马仲明庄容道:“这话非一言可尽,老朽与老弟引见一位朋友.”说着,用手指着在身后中年武师,道:“这位是老朽得力膀臂,日月仙人掌卢堏.”
谢云岳连说幸会,为姑娘引见过了,笑道:“两位请坐,老镖头所说要在下延迟一日上道,莫非途中有什么不清净么”
司马仲明拔髯长吁了一口气,笑道:“老朽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与老弟一见投缘,大概是老弟与当年老朽知友长得十分相似,风闻这位老友枯骨再生,老朽也曾多方打探,只是未明所以,大概是空穴来风”
谢云岳知道他所说的老友,就是其父追魂判谢文,心中好生感动.
只听他接着说下去:“这些事都非一言可了,且说此次经过吧本来我们保镖这一行,就是在刀口上混饭,老朽创设这天马镖局,数十年来虽说下上没有受过打击,但承蒙武林朋友抬爱,诸事关护,每次出事,使承蒙这班道义朋友奔走,都落得个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所以敝局业务蒸蒸日上.”
“照说老朽这把年纪,本可在家纳福,何必担那奔波凶险之忧,十年前经老友及子媳等劝说,即已将业务交与犬子,不出走动了.只为这次犬子染疾床褥,不得已才护镖至京.”
“回程之时有一家富商,急需送金珠到洛阳.时近年关,京中各大镖局都不愿承保此次镖货,经友人之荐,情面难却才予接下,因赶近途,入得井阱关后,不意接二连三发现可疑匪踪,不过到目前为止,尚未判明究竟他们是否为着这批来,据老朽的猜测,前途必有事故,是以,老朽才劝贤梁孟歇息一天再走.”
谢云岳佯惊道:“路上这么不平靖,在下夫妇二人益发单独不敢放心前去,是否”
话未说完,日月仙人掌卢堏大笑道:“老镖头,你走眼了,严老弟梁孟二人都是内家高手,只看那严弟妹双目神光内蕴便知.”
谢云岳方想说伴同天马镖局一行前往洛阳,却被卢堏接口阻住,一听他看出姑娘身蕴武学,不禁钦佩他的眼力,于是笑道:“卢老实说的不错,拙荆粗知拳技,岂能说是内家高手,只是在下却一窍不通.”
司马仲明豪迈地大笑,说道:“老朽两目如盲,竟未看出来弟妇是个内家高手,莫非老弟自己你也是”继续又摇头道:“我看老弟是违心之语气吧.”
谢云岳正待作答.忽闻前面人声喧扰,像是有人争吵,老镖头心才一动,蓦见一名镖伙急急忙忙奔来,道:“老镖头不好了,门外来了一个化子,一个面貌凶恶的汉子,在我们镖车上东摸西摸,黄镖师上前拦阻,竟动上手来,那个化子手上执着一只怪蛇,被他连伤三四个,黄镖师也负伤倒地.”
老镖头“哦”了声,面容一变.匆匆与卢堏两人当先走出,谢云岳闻得来人中竟有丐帮人物在内,也急急与姑娘两人走出.
一来在门外,只见镖行中人围成一个大圈圈,均都露出惊怯之色,当中立定两人,一个长像狞恶大汉,叉着腰口不停地冷笑,离他五尺远处,立着一个翻红肉眼,塌鼻削脸的化子,一身皮肤作紫酱色,右手握着一条怪蛇,不停地扭曲,昂首吐信,圈内泥地上倒着四五个镖行中人.
但听那化子哇哇怪叫道:“你们镖行不要狗构眼看人低,要饭的什么世面没见过,你们这点镖货还不在要饭的眼内,前面有好朋友要见司马老儿,特来报个口信,你们横什么,哼,要饭的要走了.”
他明明瞧见司马仲明走了出来,才放意说给司马仲明听说着便要启步,司马仲明刷地越过人群,跃落在那化子身前,喝道:“是那位托尊驾带口信与老朽,不然休想安然离去.”
化子一翻红烂眼帘,冷笑道:“我道是那个敢向化子发横,原来是奔雷剑客到了,好朋友是谁,等会见了就知道.用不着要饭的饶舌.”
司马仲明等他落到最后一个字音时,突然上身一冲,双手齐出,淬然分向那化子左右“腹结穴”点去.司马仲明出手奇快,部位又选得极其恰当,饶是那化子闪避得快,左边穴道已被扫中了一点,痛得他双眼凸出,厉吼了一声,右手中那条长达四尺,花纹斑斓的怪蛇,竟脱手飞出,往司马仲明眼前窜来.
老镖头见化子被扫上穴道竟未倒下,不禁征得一怔,暗惊化子功力深厚.要知司马仲明奔雷剑客所得由来,除开那一身绝顶内外双修功夫不算,无论是拳、掌、剑、暗器,出手奇快又准,赛似奔雷追电.
他这一怔间,怪蛇已飞在眼前不足二寸之处,出手已不及,猛然仰面一翻,倒窜出去,但那条怪蛇竟如影随形地跟钟而到,蛇信伸出,锐牙森白,堪差半尺就要咬在老镖头的头上,镖行中人齐都惊叫出声.
突然情势急变,那条怪蛇儿啼了一声,全身平坠,“达”的声响,落在泥泞中,略一蠕动,立即死去.
那化子与面貌狞恶大汉在怪蛇飞出之时,见有机可乘、亦同时窜前,回手猛出欲偷袭司马老镖头.
司马仲明眼见那条怪蛇死得奇怪,不自心头纳闷,蓦见,化子与大汉双双扑到,足下忙移星换位.双掌一圈,又疾地一分,“野马分鬃”呼地打去,只听得叭叭两声,接着两声怪叫就见对方两人身形似断线鹞,凌空震翻出去五六丈.方一落地,便即爬起窜走.
老镖头是一怔,只有他心里明白,在自己已出掌时,那化子与大汉的掌劲已扫至胸前,只觉胸前狂震,待到自己掌出,劲力尚未递出,两人已然震飞,其间相差不过眨眼功夫,任谁也看不出.
只有老镖头有自知之明,即是掌力接实,最多撞一个平手,以一对二,不可能撞飞出去,暗猜是谢云岳两人所为,不由心动,转面一看却不见谢云岳顾姑娘两人形影,暗暗的皱眉,于是命镖伙抬起负伤之人入内救治.
老镖头一面走进,一面暗询日月仙人掌卢堏,卢堏被询呆了眼道:“怎么,不是老镖头伤的吗这样看来,连怪蛇也不是老镖头打死”
遂又摇摇头道:“我站在严老弟夫妇身侧,却没有见到他们暗中出手,必定不是他们,只怕另有高人相助.”
司马仲明是纳闷不已,也急着救治负伤之人,不暇多问.
其实确是谢云岳顾嫣文两人暗中出手相助,怪蛇是姑娘用五根梅花针打死,化子及大汉为谢云岳暗运菩提禅掌震飞.
谢云岳自得到菩提贝叶真经后,已默记能涌,所录字句,大都了然于胸,梵文经义文法结构,与中国文字结构迥然不同,不但前后倒置,且每每一句全义非百数十字,甚多疑难很费解之处,以谢云岳之聪颖,尚在杨老丈家中,费上一晚功夫,才将短短三页,不过几百字左右的经文全部参悟透彻.
加上他连服半支千年何首乌及长春丹,平添了半甲子功力,是以能把菩提贝叶真经所载的弥勒神功十四式融合贯通,而使他的内功突然精进,而达到上乘境界.
不过若非其师明亮大师年逾七十,又身列禅门,自知今生,难得伸手再管江湖恩怨,故悉心造就谢云岳成天下奇才,不惜借佛门无上心法,助他速成,同时谢云岳本人也秉赋根骨特强,又心思灵慧细密,谢云岳就苦练三十年,也难在短期内习得那博大玄奥之武林绝学,这是福缘,别人也强求不来.
所以谢云岳见这化子一股骄横之气,十分不顺眼,暗将“菩提禅功”运于右手两指,等到化子与那大汉飞空追袭司马仲明时,右手还是垂着不动,只将两指对准两人,轻轻一弹,两人身形登时被凌空震飞,自己也深受惊骇,弹指之力竟有如此威力.只因他那“菩提禅功”发出之时,无声无息,又掩蔽的极巧,故而卢堏说是未曾见他出手,只怕就是瞧见,也是莫名其妙.
谢云岳暗中助手后,轻轻扯了顾嫣文一把,很快走回房内.顾嫣文不解,跟着进入房中.
谢云岳见她一脸茫然之色,不禁笑道:“我适才想到,既然司马镖头与先父是至交,明见此行蕴有莫大凶险,我们若置之不管,便非侠义门中本分.但任七姑处又刻不容缓,所以利在速战速决,我们不如伴同司马镖头一行兼程赶去,趁早解决他们,也好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只是”
两只眼睛不住的在姑娘脸上打量.
姑娘被他瞧的羞意难抑,双面晕红,娇嗔着说道:“那有你这样贼眼炯炯看人的,到底只是什么呀”
谢云岳轻笑道:“只是你这么装扮出去,必将引起绿林淫贼盗匪,对你如花美色想入非非,我看你还是扮成男士吧.”
姑娘对他斜倪了一眼,莲步婀娜走在案前坐下,对镜理装,满头云丝束成一个鬓,把谢云岳从关外带来的一顶四楞得毡帽戴上,换上玄狐皮袍,足登绒靴,这一打扮好,分外秀丽爽朗,翩翩不群,与谢云岳相较,真是瑜亮互见,谢云岳赞不住口.
蓦闻房门起了敲门声,谢云岳应了声:“谁,请进.”
“严老弟,是老朽.”门外竟是司马仲明,接着看老镖头推门而入.
司马镖头一看姑娘扮成男士,心说:“这两人好人品,不可多见.”可猜不出她为什么要扮成少年模样,因交情泛泛,不便出口相问.
谢云岳笑道:“尊局负伤之人,现已痊愈了吧”
老镖头银眉深锁,长叹一声道:“只可说是脱离危境,人还是萎靡不振,这化子手中怪蛇,是条罕见苗疆五花锦云蛐,赋性奇毒,一被咬上,毒液顺着血流攻心而死,所幸负伤几人均能及时闭上穴道得以不死,就这样,也费上老朽好一番手脚,放血拔毒,如今数人元气大伤,只怕要休养匝月,才能恢复咧.”
谢云岳带着慰问的口气道:“这个已算是不幸中之万幸了老镖头无须忧虑,在下方才见着化子两人,神情穷凶极恶实在看不惯,回房后与内人商量,决定由内人扮成男装助老镖头一臂之力,在下也好瞻仰一下天下英雄风采.”
司马仲明心中一喜,忙道:“这个,那敢劳动老弟梁孟.”他见方才化子及大汉串来途中,又无故被震飞出去,就猜出谢云岳夫妇两人一定其中之一在暗中助手,这等伤人无形之绝学,平生罕闻仅见,日月仙人掌卢堏说不是他们所为,另有高人相助,心内不甚相信,此刻自承伴随同行,益发可证明自己所料不虚,只是谢云岳坚不承认精擅神技,难道他已练到返虚内敛么
想至此,老镖头凝目打量了他两眼,却并未发现有异于常人之处,只见谢云岳笑笑道:“济人于困,助人于危,乃是人与人之间本份所应为尔,何言劳动之有,老镖头请即安排上路,早解决早好.”
老镖头司马仲明爽然应了,遂拱手道谢辞出,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思索,自己在武林中偌大名望,到头来还要年少之辈相助,心中未免感慨良深.谢云岳见得老镖头走出,才对姑娘说道:“途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故,只能由你伸手,愚兄可要袖手咧.”
姑娘急道:“这怎么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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