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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红莓 作者:Ashit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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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红莓 作者:Ashit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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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地界撒野长大,其实也很少往里巷走,里外隔半堵水泥剥脱裸了红砖的矮墙,界碑似的分了你我。里巷租户居多,多是外来自比青弋更为狭小的地级乡镇,嘴里的方言也五湖四处,对本地人常有不可名状的躲避与讨好。

    本地人矫情自矜,多的是一文钱不值的优越。

    电箱裸着,助力车瓦楞纸箱随意摆放。巷内左右拉紧的一道道晾衣线,红外线似的横向交错,挂的不高,李鸢一没留神就被勒了脑袋顶,“啧”了一声后迅速低头。彭小满怀抱西瓜略略回头,见绳上几条巨型碎花平角裤上下晃悠就忍不住咧开嘴,李鸢一挑眉,他便强忍着没“哈哈”。

    “小满的拖鞋,你穿着不会小吧?”小满奶奶涤纶长裤里掏出个碎花手绢裹成的小卷儿,拿零碎票子里夹着的钥匙出来开纱门。彭小满往地上甩了两双人字拖,一个史迪仔一个兔八哥,全是跟他脚上那双一样的热带夏威夷地痞二流子风:“选一个。”

    李鸢一双都不想穿。

    “那就这双。”彭小满替他做主,兔八哥留牌,史迪仔遣返鞋架,“我其实有一套,还有双唐老鸭的我没带过来,迪士尼正版。”

    彭小满家在筑家塘最靠里的深处,左右中三户紧挨,另外两家都是做小生意的,贩售推车把本就不大的地界堆得满当当。是一楼,里屋难免昏暗,湿气也大,李鸢闻着,似乎还有点儿淡淡的中草药香。市政这几年把青弋拆的七零八落,格局老旧的房子几乎已经很少了,像彭小满家这样,主卧与侧卧为先,与厨房与盥洗室相隔一个狭小天井的房子则更为稀少,绝版。

    因是租户,布置得很简单,家里的东西成双成对,墙上有一处小小的神龛,摆了一张黑白的遗像。遗像上是个老先生,彭小满鼻尖以下和他像极了,李鸢猜他俩是祖孙的关系。

    小满奶奶抬手抄起把半米的不锈钢西瓜刀,茶水桌上一刀竖劈汁水淋漓地分了两半,一半再分成薄薄十几牙,一半裹回保鲜膜送进了厨房。连瓢带碗地端给李鸢,李鸢忙笑了一下,接过对她说谢谢。

    “客气什么,喏和小满都吃了,一搁就倒壤吃不了了。”又眯了眯弯起来的月牙眼,点了点李鸢身上的那件白t,“不要滴身上了啊,西瓜汁难洗可,尤其你这雪白的衣服。”

    李鸢愣了一下。

    李小杏已经几乎不再对她说这样的话了。自从她和林以雄分道扬镳,自从她不惮参与重组的复合家庭,选择追随另一个她认为好过林以雄且心仪的男人,淡出自己的薄物细故以后。这话旁人说其实有点儿亲过了头,小满奶奶却说得丝毫不违和,没有任何可考的目的性,让李鸢乍然感到熟悉的陌生之外,又并不会不自在。

    彭小满蹲佝背蹲在纱门口,门没关严,露了道蚊蝇能明火执仗地钻进来觅食的大缝。小满奶奶指指彭小满,转过头冲李鸢小声嘱咐:“小鸢去帮忙把门带严,再给那小子屁股来一脚,说了关门关门就记不住。”

    李鸢不能真踹,站出来合门,假模假式抬腿顶了他屁股一下。

    位置顶的太刚好,随脚一抬,脚尖儿就勾过去碰到了彭小满蛋那儿,软乎乎的。不设防就给人耍了流氓,彭小满转头立马转过头冲他龇牙:“你他妈……变态啊。”

    “我那是故意的么?”李鸢见他在浇花,墙根下一小盆种的满当茂盛的景天三七。彭小满手里拿了个水壶,又是个不着四六的卡通造型,粉色的长鼻象。

    “哦。”彭小满眯眼,“你不故意我故意的,我扶着蛋往你脚上讹的。”

    “……是你奶奶说那什么。”

    “我奶奶让你踢我的蛋啊?”

    “我说你能别一口一个蛋的么。”李鸢挺为难地瞅着他。

    “我奶奶让你踢我的睾`丸啊?”

    还不如蛋呢,没法聊儿。李鸢特识相的阖了阖眼闭嘴不接话了,把手里切好的西瓜递上去。俩人跟俩老大爷马路牙边等公交似的往地上并排一蹲,慢吞吞吃着蘸着夕阳的西瓜。李鸢脑子里一个大写的“蛋”字儿还在魔性地打转,彭小满也是,往盆了噗噗吐籽儿的时候,俩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就跟被隔空打了笑穴似的颠颠儿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

    笑得西瓜瓤呛了嗓子,彭小满才顶着鼻尖咳了两声收梢,“你笑点很低我发现。”

    李鸢西瓜皮往盆里一撂,抹了把下巴上的汁水:“说的就跟你比我高到哪儿去似的。”

    “我低,最多是个吐鲁番盆地,你,是马里亚纳大海沟。”彭小满接着乐,“哎,你是不是那种一个人看《猫和老鼠》都能对着电脑哈哈笑出声儿的人啊?”

    说的不假,但李鸢不想承认,承认就显得他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傻`逼低幼,一点儿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对外维持的装逼如风的草级形象,他自诩自己有背负有故事,不是很想点头说是地享受着自己与他人不同的迷之优越,中二的不得了的自命不凡。

    彭小满见他不说话,又拈了片西瓜,“你今天……不高兴啊?”

    “这你都看出来了?咱不不熟么?”李鸢似笑非笑地侧过头看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我很明显么?”

    李鸢觉得自己很矛盾。

    家庭关系而已,他既害怕聪明人看穿,又怕不聪明的人看不穿。不聪明的人看不穿,他就少了一次把故事变相地说给别人听,把痛苦给别人看,与人不同沾沾自喜的机会;聪明人看穿更可怕,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底儿,看透他的中二矫情,不过就是个毛没长齐还想学别人耍酷装深沉的事儿逼。

    李鸢看不出彭小满是什么人,明面儿是大写加粗的没心肝,外加乐天到蠢,可能体察觉到的他藏着的另一面呢?也许深不可测呢。反正李鸢觉得他和别人挺不一样的。

    “逗呢,这有什么明显不明显的。”两滴水红的西瓜汁欲坠地挂在彭小满的下巴上,被云影天光穿透,有一个高亮的小点,“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怎么?”彭小满眼盖一抬,“你还能弄出个既高兴又不高兴吗?那都是人装的,不是本我,假死了。”

    李鸢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地低头一笑,又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不讲对,也不讲不对。

    突然就拔高到了哲学思辨的高度,不明觉厉的。

    小满奶奶后来给李鸢的好东西,是一只晶亮玻璃的密封罐,里头是自己熬得川贝枇杷膏,原料就是上回他们几个从学校里费尽周折采回来的枇杷。留了一部分尝鲜,剩下地便全加川贝熬了,口味好也易保存。小满奶奶分了他一罐,还顺嘴嘱咐李鸢少抽烟,小小年纪不要搞坏了肺。

    彭小满在他后头逼叨叨——老颜控,看你长得好看真拿当孙子疼了还。

    学生生涯,大喜有三: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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