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后是连续两天不间断地应酬，初一到处拜年，初二待客宴席，直到初三，终于得闲下来。
    这也是西蒙这次中国之行的最后一天。
    上午和林素一起逛了一些西湖周边的景点，还看过西湖北岸去年拿下那处5公顷地块的中式庄园修建进度，午餐之后，两人没再到处走，而是踏上一艘游船，泛舟西湖。
    “我们家从清朝算起就是望族呢，爷爷说当初家里有一座书楼，藏了上万册古书，可惜后来因为各种原因都遗散了，这套《清稗类钞》是少数保存到现在的，不过也已经不全了。嗯，这一册物品卷，有两句诗爷爷非常喜欢，你刚刚已经翻过了，猜猜？”
    “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怎么猜这么准啊？”
    “我也是文人啊，文人都是伤春悲秋的。”
    “你是大资本家才对。”
    朱红色的复古木质游船二层，林素与西蒙一起挤在可以眺望周边风景的窗边沙发上，调侃一句，转而又露出回忆表情：“小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乡下，爸爸妈妈留在城里工作，没办法管我们，都是爷爷每天晚上拿着藤条押着我们姐弟几个学习，不听话就要打手心。当时小，都贪玩嘛，而且觉得学习也没用，现在想想，我们几个能考上很好的大学，都是爷爷打出来的，小岚当年还置气撕过爷爷的书，那次爷爷非常伤心，都掉了眼泪，小岚被连夜赶回来的父亲打了一顿，后来就听话了。”
    西蒙安静听着，最后调侃道：“你确定挨打的不是你，赖在妹妹身上？”
    “当然不，我从小就最听话? 大姐啊，”林素反驳，稍稍打量一眼男人的表情? 又道：“而且? 现在小岚还是这种性子? 你应该感受得到，不过，小岚只是? 嗯? 泼辣一些，其实性子不坏。”
    “明白明白，这里对应的应该是小晴。”
    “就是呀? 她自己私下都承认呢? 她就是妲己? 从不做好事的? 上次还给自己雕刻一块九尾狐的玉坠戴着。”
    “嗯? 对了? 你的玉呢？”
    “我才没有。”
    “不信，肯定是藏起来了，我找找。”
    “嗯？别啊，会被人看到的，你看? 岸边有人在看我们这里? 唔……”
    亲昵片刻? 林素脸色红润? 猫儿一样更加柔软地偎在男人身边，片刻后才又轻声道：“那个，这些日子? 我爸爸那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知道女人指的是什么。
    过去几天，特别是前两日，西蒙身边可谓热闹非凡，一堆莫名其妙的人凑上来套近乎，基本都是林父有意无意地安排。
    笑着摇了摇头，西蒙侧过脸颊在女人额上贴了贴：“没关系，我又不是那种不通世情的人。”
    林素稍稍放心一些，还是又道：“其实，我们一大家，我爸那一辈，他排行第三，但因为位置算是最高的，要照顾一大家人，小岚私下里就不止一次抱怨……”说到这里，林素停了下，不好透露自己小妹的各种毒舌，直接跳过道：“反正，我爸爸的职务，放在这座城市里又根本不算什么，真不容易的。”
    “嗯。”
    “所以，你出现后，我爸是最高兴的，至少，以后不管见到了谁，都能直起腰杆，不用再低眉顺眼揣人心思了。”
    西蒙想起了一首诗，轻轻念道：“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自识荆门子才甫，梦驰铁马战城南。”
    林素听到前两句，本就沉浸在某些情绪里，很有些共鸣地在男人肩头蹭了蹭，只是，再琢磨了一下后两句，又抬手轻轻在西蒙手臂上打了一下。
    西蒙翻了一页手中的《清稗类钞》，见林素打自己，想了下才反应过来，笑道：“全诗就是这样啊，又不是我写的。而且这是立志诗，不是讽刺，反正，你爸明年退休，肯定没有‘驰铁马战城南’的机会了。”
    林素少女似的微微嘟嘴：“那我们家其他人你就不管啦，我妹妹？”
    西蒙一脸笃定：“管，当然要管，都管。”
    林素这才满意，转而又问道：“刚刚谁的诗啊？”
    “李白的。”
    林素眨了眨眼睛：“骗人，李白的诗才不是这种风格，而且，听含义，应该是晚唐的，和杜甫风格更像一些。”
    “哦，那就是杜甫的。”
    “……”
    西蒙揽过林素软软的身子凑上去亲了一口，开玩笑道：“我教你，以后凡是想不到出处的诗句，算在李白杜甫身上肯定没错，大家都会觉得你很厉害。”
    林素任由男人吻在自己唇上，片刻后才嗔道：“瞎扯。”
    船舱内很暖，气氛又温馨舒适，这样细细碎碎地随便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是夕阳西下，傍晚时分的金色阳光在微风中如鳞片一样洒在湖面上，虽说还是冬日，景色依旧让人心醉。
    为了以后能再次享受这种舒适，西蒙还决定专门建造一艘更好些的游船。
    不过要放在隔壁苏州一侧的太湖上。
    西湖太小。
    第二天是2月10日，在中国这边恰好待了一周，虽说内心有些流连忘返，到底不可能停留太久，上午就要启程离开。
    放闲了一周，离开前的最后几个小时，西蒙还是见缝插针地处理了一些正经事务。
    昨天就已经从全国各地乘飞机赶到杭州的维斯特洛体系中国方面一众高层早早地赶了西湖西畔的大宅，为的只是每人和大老板大概只有十几二十分钟的会面。不过，虽然被打搅了新年，但，能够与西蒙见一面，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怨言。
    “杰瑞，关于恒大和碧桂园两个投资项目，你做的很不错，还有，何，列维森国际中心的建造以及香山高尔夫项目的筹备，进度都让人满意，最后是吉尔，顺利拿下玫瑰园别墅区，你做的很棒，但要记住，这只是一个开始，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大宅内一间书房里。
    会客区沙发上，西蒙身边坐着阿波罗管理公司中国业务总裁杰瑞德·巴克利、列维森集团中国分公司总裁何再远以及去年被西蒙打发来这边的吉尔·佩克特三人，稍稍勉励一番，西蒙接着道：“不过，喊你们一起进来，主要是谈合作的事情。中国的房地产紧缩已经持续了四年，最近两年，不出意外的话，政策就会转向，到时候我会进一步加大对这一领域的投资，现在的问题就是，我发现你们之间的沟通与协作并不顺畅，具体为何，我不深究，你们自己也明白。但我要的是你们必须抱作一团，相互帮助，中国的房地产行业终究刚刚起步，盘子足够大，如果想要有所作为，也必须拥有与之相匹配的格局视野，只盯着自己的一块园子成不了大事……”
    林素亲自送了一壶茶水进来，和几人微微点头，并没有过多逗留旁听男人对下属们的训诫，放轻脚步重新退出。
    刚刚出门，就看到某个神色拘束的姑娘走过来，将一份最新打印出来的资料送到她手中。
    这是一份摄影器材列表。
    林素接过资料，直接站在廊下翻开，一边随意问道：“最近怎么样？“
    面前姑娘是冯绰，曾经的冯采蘩。
    上次在曼哈顿的跳水闹剧后，为了避免陈晴真闹出人命，西蒙让林素负责安排，她给了这姑娘两个选择，不过，都是回国，一个是市政府这边的事业编制，一个是在中国这边两女的得力助手冉月名下做事。
    冯绰选择了后者。
    事业编制固然稳定，可惜需要她放弃去年才拿到的美国国籍，这是冯绰不愿意的。
    于是就被安排在了冉月那边。
    而且，林素到底要比陈晴心善太多，没有对冉月透露什么，因此让冉月误会这是需要特别照顾的对象，不仅提升为身边的助理之一，今天还特意带来这边。
    林素对此也没打算多说什么。
    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如果说太多，让对方境遇重新反转，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情。
    冯绰见林素问起，连忙道：“还不错，林姐……谢谢你。”
    林素余光瞥见女郎下意识看向旁边书房房门的目光，以及语气里的低落，大致明了。
    肯定不会太如意。
    毕竟男人对国风艺术团那些女孩，真是像公主一样养着，从公主变回灰姑娘，没有落差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段时间国风艺术团又在全球范围内声名鹊起，国内更是被捧得高高，风光无限，面前这姑娘内心的落差只会更大。
    这么想着，林素道：“以后好好做事吧。过好自己的生活，你现在自由了，不会再有人干涉你什么。”
    冯绰顿了顿，目光又下意识瞄了眼某处房门，随即惊醒过来，垂下眉眼道：“林姐，我知道了。”
    林素言尽于此，转而想起一件事，又道：“再去准备一份《有话好好说》的票房数据，十分钟之内拿给我。”
    “嗯，好的。”
    冯绰说完，依依不舍地转身，转过廊道，来到外院另外一间办公室，她的上司冉月和其他几人都在这边。冉月正在打电话，其他几人或者在电脑前敲敲打打，或者在整理一些什么文件，都非常忙碌。
    见她进来，冉月暂时捂住话筒，目光询问。
    本来有些惶然失魂的冯绰连忙打起精神，说道：“林姐要一份《有话好好说》的票房数据，十分钟之内。”
    冉月点头，打量一眼她的表情：“你不舒服？”
    “没有，冉姐，我……”
    冉月挥手打断她，正要开口，旁边另外一个坐在电脑后的姑娘插口道：“冉姐，《有话好好说》的票房对吗，我这里恰好有一份，提前整理好的。”
    冉月满意地点头：“打印出来送进去吧。”
    那姑娘笑着答应，斜了冯绰一眼，就开始忙碌，操作电脑的模样明显生疏，却也一板一眼，很快旁边的打印机就嗡嗡响了起来。
    冯绰正要走过去取资料，那姑娘已经抢先起身，不着痕迹地抢过，还不忘又询问了一句冉月，得到允许后自顾自地离开朝旁边院子走去。
    冯绰望着那位名叫沈离歌的姑娘身影消失，微微握了握拳。
    只是，到底还是返回自己的临时办公位置坐下。
    张国师执导的《有话好好说》在年前的腊月二十正式上映，率先在内地打出了贺岁片的口号，同时在正式启用的北京和上海两座锦书影城分别举办了盛大的首映礼，团队年前还连续奔波多个城市进行全国宣传，声势颇大。
    影片的口碑可谓两极分化。
    有人觉得这是张国师的一次突破，有人认为这是对其他一些影片的拙劣模仿。
    无论如何，影片商业上却是非常成功。
    首先这是中国国内继去年启动计算机联网售票并进行院线制改革后的第一部影响力很大的国产影片，虽说限于行业内软硬件设施乃至政策方面的复杂环境，目前计算机联网售票范围还仅限于一线省份城市，院线方面更是拖拖拉拉，但在售票联网后，对于中国国内堪称泛滥的偷瞒票房行为的遏制简直立竿见影。
    具体到《有话好好说》，上映两周，影片在国内的票房初步统计已经达到2300万人民币，这个年代国内的电影放映还是以层层递进的长线为主，预计全国铺开之后，影片本土总票房有望达到6000万以上。
    这部电影的投资是2500万人民币，比西蒙最初预计的高不少，但本土6000万，足够收回制作成本，张国师毕竟在海外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国际市场稍微卖一下，也就进入了盈利周期。
    算是锦书传媒得一次开门红。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女主角的祝莫莫凭借这部电影中的出色发挥，同样一举成名。如果不谈逼格，这位在影片中总是踩着恨天高一出场就压到所有人沦为陪衬的高挑姑娘，国内人气还要盖过简欣和陶月蕾两人。
    当然，对于西蒙而言，终究只是小试牛刀。
    轮到锦书系的吴山霖和罗堑等几位高管，只是简单谈了谈《有话好好说》，勉励一番，西蒙就谈起了其他事情，主要是上次西蒙亲自划定的一系列电视剧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