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有趣的临清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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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么回事?”赵俊臣问道。
陆远安先是愤恨的瞪视了一眼临清知府张继之,然后才向赵俊臣解释道:“还不是这个临清知府张继之!我平时看他办事还算谨慎勤勉,也对他比较放心,没曾想他竟是这般的胆大妄为、欺上瞒下,之前向我谎称陛下的行宫已是准备妥当,而我竟也误信了他!然而当我来到临清之后,视察这里的行宫,却发现完全是一个空架子,虽然从外面看着还算不错,但内部竟是完全没有装潢修饰,这又如何可以让陛下居住?”
说到这里,陆远安更是气愤难忍,再次瞪了张继之一眼后,又说道:“更可气的是,这般简陋的行宫,张继之竟然真打算就让陛下入住!若不是我临时起意视察行宫,真让陛下住入了这般简陋的地方,怠慢了陛下不说、引起陛下的震怒也不谈,就说我等山东境内的大小官员,今后还有何颜面,岂不是引人嘲笑?唉!真是气煞我了!”
听到陆远安的解释后,赵俊臣亦是眉头一皱。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继之所准备的行宫究竟是多么简陋,但看陆远安的气愤模样,却也可以想象,再想到德庆皇帝的品性,若真是住入了这般简陋的行宫,也必然会心中不爽,∈,ww◇w.而准备了这般简陋行宫的地方官员,接下来也自然会倒大霉。
只是,看眼前张继之的惊慌模样,显然是个性子懦弱的人。又怎敢这般得罪德庆皇帝?
于是,赵俊臣转头向着张继之看去。说道:“哦?看不出来,你的胆子竟是这么肥。连陛下的行宫也敢糊弄造假,说来听听,你究竟为何敢这么做?”
张继之跪在赵俊臣面前,身体愈加的发颤,在喏喏了两声后,终于颤声解释道:“回、回赵大人,陛下驾临本州,下官又怎敢糊弄造假,本州的那处行宫。原本是陛下第一次南巡时所建造,距今不过二十余年,而为了准备南巡,朝廷发下来三万两银子,下官将其中大半都用来修缮行宫,所、所以这处行宫是可以住、住人的。”
听到张继之还要狡辩,陆远安愈加愤怒,斥责道:“你还敢狡辩?固然,那处行宫修缮了一番。并不漏雨、也不透风,但也仅此而已!寻常老百姓是可以住进入,然而陛下身为帝王之尊,又岂能入住这般简陋的地方?我且问你。你准备的那处行宫可有后花园?行宫里的地砖、雕杆、砖瓦等等,可符合陛下的身份?陛下的寝室内又是怎样的摆设?行宫里准备的食材,又比寻常酒楼好多少?就这样。你还敢让陛下入住?”
陆远安每一次质问,都会让张继之身体颤动一下。面色惨白、冷汗已是渗湿了官服,显然是十分惧怕陆远安的威势。然而还是忍不住低声解释道:“可、可是,若是按照巡抚大人所说的规模,朝廷拨下的三万两银子,根、根本就不够用啊,还有人手也不足……”
随着张继之的解释,一众山东官员皆是发出了一阵嗤笑。
“糊涂!”陆远安更是斥责道:“你难道就不能从临清州的库银中拿出一部分先垫上?你临清州是出了名的富裕,难不成连这些银子都拿不出来?人手不足,难道你就不懂得征召一些百姓?”
“可、可那样的话,岂不是造成了亏空?今后还要向临安百姓征税才能补回来,临清州虽然富裕,但百姓们并不富裕,又、又岂能再为他们增加负担?至于征召百姓……临清州的壮年,大部分人都在码头与船上干活,干一天活就领一天的工钱,若是征召了他们修建行宫,他们没了工钱,岂不是断了他们的活路……”张继之依然是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只是,这般为民请命的话语,再配合上张继之的懦弱模样,却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完全不搭配。
只是,看张继之的神态,却也不似说谎。
而陆远安听到张继之的回答后,更是气愤到了极点,下意识的就想说一句“那些百姓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能把陛下伺候好就行!”
然而,话到了嘴边,陆远安终于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些话只能私底下说,却绝不能当众说出来,否则影响实在不好。
所以,陆远安手指着张继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之后才说了一句:“好、好、好!没曾想我山东境内,竟还有你张继之这样肯为百姓着想的青天!”
张继之又是身体一颤,却再不敢反驳了。
一旁,赵俊臣喃喃自语道:“张继之、张继之……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片刻之后,赵俊臣终于有了印象,再次打量了张继之一眼之后,讶然道:“哦?我想起来了,太子审办了‘南巡筹备舞弊案’之后,回到京城一口气弹劾了百余位地方官员,但与此同时,却还为几位地方官员请功,称这些官员在筹备南巡期间,不仅没有贪污受贿,反而体恤民力,一心为百姓考虑,办事节俭,作风清廉,皆是难得的能臣,而这几位地方官员之中,就有你张继之的名字!”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张继之不由吃惊。
张继之并不是太子党官员,又天生胆小懦弱,在太子朱和堉离京审案期间、路过临清州的时候,也曾召询过张继之,只是张继之当时见到了太子朱和堉之后,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磕磕巴巴了半天,才把事情解释明白。
张继之本以为太子朱和堉对他的印象极差,却没想到太子朱和堉在回京之后,竟是为他请功了!下意识间不免有些幸喜。
然而,幸喜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接下来张继之又突然想到,眼前的这位赵大人好似与太子朱和堉的关系不佳,若是因为太子为自己请功的事情,让赵俊臣误以为自己是太子的门人,那么自己接下来的处境,怕是会非常不堪!
于是,张继之的脸色愈加惨白,身体也愈加颤抖不停,想要向赵俊臣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副随时会吓晕过去的样子。
眼见张继之这般模样,赵俊臣不由对他产生了一些兴趣。
按照赵俊臣的印象,像是张继之这种宁愿得罪德庆皇帝也不愿意让百姓受苦的官员,一般都是胆大如斗、心性坚强、正义凌然的模样,然而,眼前的这个张继之,不仅模样有些猥琐,更是胆小如鼠,在自己面前说跪就跪,不见丝毫的气势与尊严。
但偏偏这样一个人,竟是宁愿冒着被德庆皇帝责罚的危险,也不愿意增加百姓的劳苦,让赵俊臣不由心生诧异。
朝中的那些清流们,固然也敢违背德庆皇帝的心意办事,甚至还敢直接顶撞德庆皇帝,但这只是因为他们笃定了德庆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诛杀言官即使德庆皇帝杀了他们,亦是成就了他们的千古名声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害怕,也因此而无畏。
然而,像是张继之这种明明知道害怕,却还坚持为百姓着想的人,从某方面而言,却要比那些清流们可贵多了。
只是,眼看着德庆皇帝即将驾临临清州,赵俊臣却也没有闲心继续深入了解张继之,只是深深打量了张继之一眼后,就转头向陆远安问道:“刚才,陆巡抚你说你与众同僚已是商量出了弥补办法,却不知是什么办法?”
陆远安解释道:“临清州境内,有一富商巨贾,姓李,这李家府邸之奢华精美,即使在山东境内也是非常出名,足以作为陛下的歇脚行宫使用,如今我已经说服了李家,让他们暂且搬出去几日,将府邸交由陛下暂住,而且我已是派人把那李府收拾的干干净净,想必陛下他一定会非常满意,只是这件事情还望赵大人可以暗中照料一二,否则临时换了行宫,我等地方官员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说着,陆远安冷冷盯了张继之一眼,又补充道:“还望赵大人放心,这件事情只要你帮了我们,接下来我山东上下必有报答,而且我也向赵大人保证,除了临清州之外,山东境内其他地方的迎接事宜以及行宫准备皆是妥妥当当,绝不会再麻烦赵大人,而这个张继之,等陛下离开了临清州之后,我马上就收拾他。”
一旁,听到陆远安的话后,张继之的身体又是一颤,喏喏两声,却不敢说什么。
而赵俊臣则是沉吟不语。
就在赵俊臣沉吟之间,突然有人高声呼唤道:“快看,陛下的龙船出现了。”
赵俊臣转头一看,却见运河的尽头,果然出现了南巡船队的影子,虽然距离尚远,但船速很快,大约一刻钟之后就会来到临清州。
眼见如此,陆远安也有些着急,追问道:“赵大人,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想到李立德日后还要在山东立足,正需要陆远安的支持,虽然传闻中陆远安是首辅周尚景的门人,但此时卖他一个情面,日后也未必没有好处,所以赵俊臣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说道:“既然如此,陛下那边,就由我来说项,绝不让陆巡抚以及山东众位同僚为难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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