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色传说 作者:骑岚玥

    第十夜 最初的依靠

    伊里枢不经意撇开目光，不正视烨斐，否则他根本羞赧到说不出话来，?那我们现在去哪？要先回学院吗？?这项建议不是没有道理，接连几日的庆典，许多外地旅客慕名来到圣帝斯亚城，这段时间被城中居民公认为秩序最为混乱的期间。加上她如此惹人注目，光在街上走…就足以招来一堆麻烦。

    烨斐低头沉思：因为这个意外不得不回去…岂不是太无趣了…正当他试图说服伊里枢陪他四处逛时，一道轻柔俆风抚过，它并无特别之处，但夹带在其中的讯息，冷不防使烨斐的内心起了不小的波澜，使他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银色精灵随风起舞，旭日的尽头将是精灵舞动之处，在这里，精灵可以找到最初的依归。

    伊里枢自然也听到这段语，但他不明所以，带着狐疑眼光望向烨斐，对方的表情虽看似平稳，不过微蹙眉梢不难猜出──这段话的传递对象正是眼前的人。

    沉默在两人四周蔓延，伊里枢并不急，他在等，等对方开口的那一刻。

    ?伊里枢，我有点事，必须先走，你去找紫月他们，若我没连系，你们就先回学院。?不等伊里枢回应，纤细身影已然消失在暗巷中，彷佛刚刚存在的美丽少女只是一场缥缈的幻影。

    望着人离去，伊里枢默默一叹。内心深处其实有一些盼望，盼望那人会告诉自己一些甚麽、愿意与自己分享。

    一时之间摆脱不了沉思，於是，少年独自在暗巷中伫立许久，外界纷扰一律入不了眼，时间在他身旁停滞，沉厚得无法化开。

    为了避开麻烦，烨斐搭配上高速移动灵咒，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前进，普通群众只觉得今日刮起一阵怪风，丝毫没有察觉在转瞬之间，有人从身旁经过。

    ?旭日的尽头…?他喃喃念着，脚步虽从未停止，眼神却带着些许迷茫。越是靠近他所猜测的目的地，内心的忐忑越发张狂，有一瞬间，他想往反方向逃走，但是莫名的力量推着他不断前进。

    最後，他在离东城门不远处的大树旁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肺部胀满，才缓缓吐出。

    东城门附近目前只有少数卫兵把守，大部分卫兵已被调去守卫皇宫四周或是管理城中秩序，因为东城门不开放一般人民进出，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误闯，要不然就是皇族中人。

    熟悉的声音从背後传来，烨斐缓缓转过身，对上柔和目光，?你果然猜到是这，我就说难不倒你的。?白发男子面带微笑，眼中充满欣慰。

    ?谷垠老师…?轻声喊了对方，莫名的复杂情感涌上心头，虽然才分别一段时间，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谷垠望见对方的样貌先是惊愕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笑说：?你这孩子又在玩甚麽把戏？居然变成大家闺秀了──?他边说边走近，直到烨斐面前。

    两人相视，露出淡淡的笑容。

    ?其实我在这等了一阵子，看你没出现，是有些担心你跑错地方。?

    烨斐淡笑，?虽然旭日的尽头会让人以为应往西方，但老师最喜欢拐弯抹角或是反其道而行，怎麽想都不可能往西走，但我还不明白，老师所指最初的依归是？?

    听闻他的解释，谷垠神色更显轻柔，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缓声道：?烨斐，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个人要见你。?说完，谷垠默默退开，原本被谷垠遮蔽的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个人──

    男子刚毅的脸庞显然历经许多沧桑，蓝色瞳孔中带有如千丝纠缠般理不清的忧愁，乾燥的唇张着，却说不出半句话。

    这张脸──烨斐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从他有意识以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张脸。只是当时，这双眼睛总是紧闭着，紧皱眉梢从未舒展，明明看似如此健壮的身体，却彷佛轻轻一碰便会毁坏。所以他很小心，小心的照顾，每日盼望着，这人有一天会醒来──跟他说说话。

    ?烨斐…?好不容易从乾涩喉间挤出话，却单单喊出名字──海蓝懊恼不已，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出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明明对彼此十分熟悉，是对方生命中的精神依靠，但却不知如何用言语沟通。

    ?海蓝叔叔…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发自内心的期盼终於成真，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是高兴还是难过？是梦还是真实？

    如果是梦，应该赶快醒来；如果是真实…为何他又觉得太过虚幻？

    从小生活在黑暗地窖，他每天许愿，希望躺在床上的人醒来陪他说说话、带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除了充斥在狭小空间内的浓厚药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个人的孤寂清冷，他从来没有实现愿望，一次也没有。

    於是当他稍微懂事後，他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探索外面的世界，希望有一天那个人醒来後，可以骄傲说着自己有多勇敢、在外面经历多少冒险、创造多少惊天动地的事蹟。却从未料到──那是开启另一场灾厄的源头。

    遥远回忆因为海蓝突如其来的跨步被打断，烨斐同样缓缓向对方靠近，近到只剩一步之差。一步很短，伸手便可触及，对两人来说──已然过了十几年的漫长时光。

    海蓝无法再克制内心的激动，两只大手一揽，搂住纤细身躯，紧紧抱着，彷佛害怕再度失去。

    烨斐静静闭上双眼，任由海蓝宣泄自己的情绪，一滴一滴的泪无声落在他的肩膀上，或直接坠落地面。忽然，一道清凉从右脸颊上滑过，身体微微一颤，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右眼──居然流出泪水。

    原来…我还会流泪。泪水接二连三悄声滑过，烨斐仍是倔强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谷垠忍不住别过头，上下剧烈起伏的胸口证明他的情绪也相当不稳定。脑中回溯记忆──海蓝苦苦哀求自己要来圣帝斯亚城找寻烨斐的神色，起初他狠下心肠不肯答应，不过看着好友每日郁郁寡欢，实在让他於心不忍，才下定决心打破不再踏进圣帝斯亚城的誓言，两人踏上旅程。

    眼下他们重逢的场景映入眼帘，谷垠暗想：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犹豫，毕竟…他欠那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温柔的风，再度吹抚而过。

    在这里，精灵可以找到最初的依归。

    第十夜 最初的依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