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色传说 作者:骑岚玥

    第三十六夜 黑白画映

    苍冰色的双眼缓缓恢复光彩，努力地眨眨眼後，视线逐渐清晰，澈蓝的天空中有几朵白云飘晃，一张熟悉的脸孔无预警进入视线范围内。

    ?醒过来了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他最担心的人在面前…微张的双唇血色尽失，如宝石般漂亮的双眸明显充满疲倦。

    伊里枢撑起身子，仔细一看，发现烨斐整个人彷佛快损坏的玻璃人偶，呈现虚弱无比的状态。任何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大概都直觉认为人还活着，简直奇蹟。

    凡妮莎不顾形象放声大哭，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呜呜──！你这白痴！笨蛋！不是老夸自己聪明嘛！今天发什麽傻啊！！」小掌落在烨斐肩上，打得某人快吐血了。

    不是在比赛吗？这里怎麽会变得如此狼狈？到底怎麽回事？脑中问题不断涌现，伊里枢完全无法思考，乾涩的喉咙吐不出半个字。

    烨斐将手缓缓抬起，轻轻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没事就好…总算可以休息了…」语气渐弱，任由意识远离，沉重的身体往後倒下，一双手在他倒地前，将他稳稳接住。

    亚滫紧紧搂住烨斐冰冷的身子，誓约效力从过度炙热到逐渐削减…代表怀中人的生命力快速流失。

    伊里枢想要靠近，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颓然倒地，努力挣扎着，企图向前爬行，四肢却不受控制，眼皮抵抗不了重力拉扯，而後缓缓阖上。

    威胁解除後，大批医疗室人员从临时传送阵迅速涌入竞技场内，适才在战斗时，只有少数拥有实战能力兼治疗技术的人可以进来，没有实战能力的其他人，入场除了当炮灰兼绊脚石外，根本无法发挥能力。

    索垠焦急寻找某人的身影，外头处理的伤者中，没有看见那个孩子的踪迹，他猜想依那人的个性，肯定是在里面乱来了。好不容易找到解除他体内黑气的方法，希望他有听进去自己的劝告才好！虽然不太可能…

    一转身，不远处看到亚滫及他怀中的人，索垠如飞箭似的冲了过去。

    少年毫无血色的脸庞让索垠倒抽一口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蹲下身仔细探察烨斐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还有希望！尽快将体内魔源移除，学院结界就可以保护他的生命安全。

    ?亚滫，立刻将人送到医疗室，再迟就来不及了！」索垠难得板起正经的脸孔，闻言，亚滫毫不迟疑地抱起人，直往传送阵奔去。

    索垠顺手把倒在地上的伊里枢扛起来，以飞快的速度离开满目疮痍的竞技场。

    ?烨斐…」凡妮莎望着离去的人影，止不住啜泣，她第一次看见烨斐如此虚弱的模样…印象中，他总是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好像甚麽事都难不倒他。

    希望你付出的代价──是你可以承受的。小小的双手握在胸前，身为魔女，从不信祷告也不用祷告，此时此刻，她却诚心诚意地为他祈求。

    异域通道开启意外惊动整座城，皇族和教会得知消息後，特地派了几十位灵治师协助处理善後，整起事件中，不幸中的大幸就是没有人因此身亡。

    学院以极高效率重整天空竞技场，此次意外後，记载竞技场历史的书籍，又增添一笔辉煌事蹟。

    而经历如此重大的事件後，皇族和学院决议如期举行庆典。所以学生会为了之後举办的一系列活动忙得不可开交，更对参加大武斗的人选名单伤透脑筋，最後决定以各场比赛的平均表现，选出十九位参赛者及四个候补名单。

    葛雷看着亚滫用同一个姿势连坐几个小时，处理像山成堆的文件，不禁深深佩服他的耐力，?亚滫，休息一下吧。白天忙这里的事，晚上跑医疗室，想锻链体力也不是用这种方式。」意外之後，亚滫整个人简直变得跟工作狂一样。

    ?没事，你想休息就去。」桌前的人继续埋头苦干，压根没听进去。

    葛雷心中一把怒火猝然燃起，他迈步走上前，双掌一拍压住桌上的文件，表情严肃地说：?你要我叫大家来把你押回夜馆，还是用强制咒让你昏睡一天？」冷冷语气充满浓浓威胁意味，亚滫意识到对方认真动怒，才抬头对上他的眼。

    ?我要先处理其他学院代表的接待事宜…还有…」他正想接着说，就被葛雷抢先一步打断。

    ?我来做就好！你、现、在、给、我、去、休、息！」不给人讨价还价的空间，葛雷直接把人从座位上拉起，推到门外紧接着关上门，喀嚓一声，上锁。

    唉…真是…在门内的葛雷，止不住无奈地叹气。

    亚滫望着上锁的门，疲累感顿时涌上，这阵子他的确没好好休息。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学生会办公室，他的目的地不是夜馆，而是某人在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人双目闭阖，白皙的脸颊带着些微红润，不似之前毫无血色，可怕的吓人。

    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人说：?整体状况良好，虽然无法判定魔源突然消除跟昏睡的原因，但应该无须过於担心。」其余在场的数十位灵治师一致点点头，他们都是隶属於皇族的顶尖人才，藉由他们的协助，大部分的伤者已无大碍，唯独床上的人仍迟迟没有醒过来。

    索垠一脸正经地接话：?辛苦诸位…院长托我转达陛下命令，各位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在这些人面前，他不能太过随便，只好强忍下想搭讪其中几位帅哥的念头。

    ?索垠大人也辛苦了，愿日後能再见到您精湛的治疗手法。」众人恭谦有礼客气道，随後鱼贯离开。

    望着床上的人，索垠一脸心疼地摇摇头，?啧啧…孩子，你可要快点醒来…」

    在房内空无一人後，纤细的手指微微颤动，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烨斐撑起乏力的身体，冰冷的手抵在额间，想趋缓发晕的现象。等意识较为集中後，他试着眨了几次眼，脑中的影像却没有任何改变。

    侧目瞥见床头柜上恰好有索垠常用的梳妆镜，他伸手拿起镜子，手指抚上镜中映出的脸庞，慢慢往上，最後停在左眼处。

    这是──我所付出的代价吗？

    右眼一片黑暗，左眼则呈现出毫无温度的黑白世界。

    念头一转，这个代价比他本来预料中要好得多呢…虽然右眼失明，但左眼视力还在，差别是再也感受不到任何色彩。

    心中淡然接受事实，他没甚麽不能失去的，却无法忍受有人在他面前失去生命。

    穿上外衣後，烨斐准备悄然离开，门突然?唰」一声打开，他看见索垠因愤怒而不断抽搐的眼角，?我说…你想去哪里呀？」他绝对在生气，因为本就很紧的护士服，现在变得极致紧身。

    ?我想回夜馆。」烨斐有意无意避开对方的视线，怕被人发现异样的地方。

    ?真是！你能不能乖一点呀？！刚醒来就急着乱跑，要是你又出事的话…有人会把人家这里给拆了！」怒吼的同时，脸上的粉妆一点一点掉落，见状，烨斐站在原地，静静接受他的暴怒，?给人家乖乖坐好！」

    烨斐乖乖听从索垠的话，坐回床边让他进行检查。

    失去一眼视力，无法准确判定距离，在实战上必然会受影响，这倒是值得苦恼…想着想着不禁出神了，烨斐全然没发现，索垠一脸疑惑地盯着他。

    ?孩子…你的眼睛…好像怪怪的？」他无法具体说出有甚麽不同，但那双美丽的眼睛跟之前相比，似乎少了些灵性。

    ?哪里怪怪的？」他努力使双眼乍看之下有在注视对方。

    索垠举起右手，在烨斐的眼前挥舞，他一把抓住空中挥舞的手，莫名其妙地问：?你在干嘛？手痒？」

    索垠一阵哑口无言，才吞吞吐吐地说：?奇怪了…你好像没看我，又好像有看我？」这是甚麽绕口令呀？不过既然可以准确抓住他的手，代表对方看得见呀，可是──内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再仔细观察，他发现一件不寻常的事，?孩子，闭上左眼。」

    烨斐心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为了不被识破，他乖乖闭上左眼。

    ?我比几根手指？」

    烨斐运用绝佳的感知，发现刚刚并没有产生任何空气波动，虽然无法保证有没有言语陷阱，只得先就感知结果做出判断，?你没比。」张开左眼，他赫然望见索垠的表情纠结，带着不解及心疼。

    ?答案正确，但比起左眼，你的右眼从刚刚开始完全没有眨眼──孩子，老实告诉我，你一眼看不见了，是吗？」

    第三十六夜 黑白画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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