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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伺蛇 作者:豆儿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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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嘲讽:“生死簿显不出母亲的命盘,因他确然已死。他活在父亲身边的这断时间是偷来的,是父亲这道不可捉摸的变因下生出的果。然而三妹确确然是人,乃脱离父母纲常,横空出世的人。她是天纵的,地结的,注定的因果。她已在生死簿中,只是你们想不到她是谁。不知所起,何来定夺?”

    司命听得发怔,讷讷问眼前的少年:“那你又是什么?”

    二蛋朗笑:“我是前世无处偿还的丑文羲!”转过脸去向着两位父亲顽皮地挤挤眼,“也是你们的儿子,二蛋!今时今刻我诞生于此,便为结束而来。今日之战,是这天上的神地下的鬼种下的因,我来结果。借因果,断轮回,了终!”

    龚忻眉目陡然一凛,似有料断:“你没有实体肉身,靠精魄凝结,临世便着我战武衣,你只为战而来。”

    少年坦然颔首:“是,我唯愿一战!”

    “这武衣是龙鳞,性贪,嗜主,你用它,便是奉它。我以我血养之,它赋予我戾狂。你没有血肉,要胜,只能——”

    “孩儿明白!”二蛋迈步过来单膝跪地,手按在心口,向着双亲躬身一拜,“也许此番我终将与这纠缠十世的因果一道消失,却同样也是必然的注定。我的存在其实只是过往挥之不去的痴着,父亲母亲可以当我是前世的丑文羲,亦无妨将我当作今生的卢蝎虎,甚至是父亲您自己。我以武之姿态临世,披的是您的战袍,秉承的是母亲的意志,我乃力量的具象,我无处不在。在您的体内,在母亲的心里。永远!”

    他俯身亲吻卢蝎虎的腹,覆掌其上,果然兄长一般嘱托:“好妹妹,早些出来吧!莫要折腾爹爹。别怕,二哥替你打坏人去!”

    平地乍起爆烈的旋风,卷动尘沙乱迷人眼,卷送双亲直落洞前,风偃后闻声壮,天地间赫然耸立一尾头面覆铠的大蛇。少年持矛立于颈上,厉然傲笑:“大哥助威,快哉!”

    第20章 二十、从前有座山

    好像身遭车裂般的惨痛,尽管卢蝎虎此前从未受过那样的酷刑。是措手不及又难以想象的苦楚撕扯着他的理智,精疲力竭后生出了乱真的幻觉,以为有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躯体往四面八方狠戾地分拽,令他死去活来。

    他无法将此时此境与分娩相提并论,虎子没有这般拖拉忸怩,二蛋不会要拆卸他的胯骨,过去数月里变得沉坠的腹部如今伴随收缩每一次都绷得发硬,随时能从内部被撑破一样。

    小妖们全战战兢兢扒在寝洞门边探头向里张望,生怕山主大人因大家未能劝阻二主子怒而降罪,又担心二主子的情状不敢退得太远。他们应是头次看见龚忻露出这样伤极无泪的表情,是求告无门祈愿难酬,恨不能一同归去了。

    为什么要去?又因何无望?

    无人理解。

    龚忻却知道。倒宁肯不知,不见,不爱,不求。

    心上人的痛吟只有他听见了,一声声,都似泪别。

    缓过一波剧痛,卢蝎虎呼吸发颤,婆娑泪眼拨过来望着龚忻,莫名竟笑了。

    “龙哥打得我好疼啊!”

    闻言,龚忻不由自主抖了下,将他手攥得更紧。

    “第一世,被逼离散,郁郁而终。”忍痛的人话音轻飘飘的,似遥远而来,“第二世,长寿无喜,一生未娶;第三世,年少意气,为伊决斗;第四世,半生碌碌,突遭战祸;第五世,惊鸿一瞥,执迷不悟;第六世,山水云游,仙缘即逝;第七世,民曹小吏,籍册寻你;第八世,佛门拾养,六欲难断;第九世——”

    产痛复作,卢蝎虎疼得心口难开,抱着肚子蜷缩起来。

    龚忻拥住他,不必他再说。

    “第九世,我打你一巴掌,叫你滚下山去!”歉意的吻落在奇形的胎记上,终将泪晃了下来。

    上一世,山主已作男身。

    上一世,迂执的青年误将他认作娇娥。

    卢蝎虎知足:“呵,寻了九世,终于听你跟我说一句话!”

    龚忻自嘲:“我却骂你个登徒子,痴心妄想。”

    “不妄不妄,念念不忘!”

    “所以这辈子索性带着欠条上门来了?可一巴掌换一年,够吗?”

    “一年还多呢!”这一声不似来自胸臆,忒干哑生涩,犹如小儿学语。

    龚忻猛抬头,惊恐地按住卢蝎虎颈部:“不、别、不行——”

    卢蝎虎呼哧呼哧换息,续足气力向下推挤,难抑的痛呼从喉间逸了出来,将曾经掩褪的狰狞伤口迸得更大。然而并没有丁点的血从那道可怕的创口中淌出来,它们早就干涸了,同这具身体的生命力一样枯竭,是死的,被伪装成活着的姿态。

    伴着决死的尖嘶,一团血肉自活死人的双腿间滑了出来。

    龚忻稳稳地托住鲜活的生命,小心翼翼放到卢蝎虎胸前,让婴儿的脸颊贴住他心口趴伏着,听见这腔堂里最后的跳跃。

    可是卢蝎虎已经没有力气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了。他连睁开眼都显得吃力,被龚忻扶住靠在他肩头,自眼缝中勉强看到女儿的侧颜。

    真像啊!像自己辜负过的小姑娘,像如今不顺天不服命的龚忻。

    “对不起,那时候没有站出来保护你!”内疚的话似对孩子说,亦像是对身畔的龚忻倾诉,“不过够了,真的无憾了!下辈子我不会再来烦你。你千万莫等我,因为我跟地藏菩萨发过愿,了却执着,再不为人。下辈子呀,我也做妖怪去,头上能长角的,比你厉害的,好、好不……”

    那手无力地挂在龚忻掌中,话音渐渐消失。口中无声,心头亦无声。

    初生的婴儿全然无知地睡着,未开的双眼看不见面前正在发生的诀离,徒留四壁来来回回重复龚忻的鸣泣,一遍遍说:“好——好——好——”

    再没有人应答了。此间唯有一个凡人,是伏在尸身上的婴儿。她没有察觉其人心跳的停止,却明显感到了这具身体的变化。血肉在干瘪、空洞、消失,迅速化为了白骨。粉嘟嘟的婴儿径直趴在了森然骨骸之上,仅仅隔着一层衣料,触碰到了骨骼的坚硬。

    她不适地挣扭几下,嘴里头不痛快地“嗯哼”了声,却终究没有哭出来。

    尚不知离别,尚不懂失去,尚不曾理解死与活的咫尺天涯。

    沉闷的啜泣持续了好久,龚忻才从窒息式的痛意中寻回悲伤的程序,仰起头,用力呼吸,随后垂死般向上嘶吼。

    洞外林间——

    首战通力的兄弟俩竟仿佛共同摸爬滚打了百日千日,进退间满是默契。

    巨蛇的鳞如一道天然的盾墙,任刀劈斧斫都不能在其表面留下丝毫创痕。

    二蛋稳稳立在蛇颈上挥洒武戾,战至酣处,矛尖当空舞划出道挟劲的弧虹,飒然喝道:“四百年的懦弱和含恨,来呀,今朝叫尔等尝够!我不死,谁可向前?”

    天上地下如临大敌,云间鼓声催急,企图借声势杀威风,如何得遂?那是十世轮回后的杀意,不向命低头!

    长矛绕颈盘过一周,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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