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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蚁 作者:碎绳虫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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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这个犯人判的是宫刑,您可明白?”
“……宫刑?啊!难道、难道是让泗水……这、这、这万万不可!”
“嘘——方老爷,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作公公可以收干儿子,还是能够传递香火的。”
“这……这得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没时间想了,方老爷。这总好过丢了性命吧?”
方淮哑然半晌,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泗水正被囚于隔壁的牢房,也不知他现在是醒是睡,冷是不冷……香火固然重要,但最令方淮痛心的,还是儿子的命运。他还这么年轻……
“不管怎样,泗水,活着总是好事。”作为一个父亲,方淮沉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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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是异常,已是三月了,北京城的雪却还不愿停。湮没在一片白色中的车马人境仿佛在沉眠。然而这仅是错觉,红尘如旧,命运之轮也从不曾停止转动。
“该死的!这鬼天气真要命!”虽是匆忙赶路,司礼监果房的下等太监贾悦来的嘴巴也没有歇着。天气极寒,他却只穿着单薄的藏青色布袍,两条手臂互相伸进了袖筒内,却还冻得缩着脖子。他知道,眼下这桩事情是耽搁不得的,自己刚入宫不久,好容易摸了个头彩,拜得果房大师父辛达年为受训师父,要是头两件事就办砸了,往后还哪里有发迹的盼头?辛达年在宫里已待了二十多年,很有些身份,人面也比较广,此次他似乎掌握了哪里的马源,想私下里与御马监通通风,赚点外快。贾悦来正是要去御马监捎信。
司礼监果房位于武英殿北面,靠近西华门,与东华门内的御马监真正是横着隔了座紫禁城,直顺的金水河边道又不许随便乱走,冒着大雪一路七拐八弯的悦来已是满肚的怨气。
靠近午门偏门的一段路上,悦来远远望见来了一小队人。“哎呀,不会又要回避吧!”心里念着,已经不由自主地侧身靠墙退去。只见那小队人由一个老太监带头,慢慢地走来。悦来偷眼一望,认得那老太监是总管内务府的福三佑福公公。这么看来,跟在他后头的四个头低得看不清面目的人,一定是新进宫的小太监了。
悦来当初也是由这位福老爷带着进来的,想起师父教他的:“看人看东西,都是一个理儿,机灵。”此一念,悦来便在福三佑经过自己时深深地哈了个腰,叫了声:“福公公吉祥!”本想这样便了结了吧,怎料福三佑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他龇着黄牙笑道:“哟,我还认得你。是叫……贾悦来吧?”
队伍停止了行进,小太监们纷纷抬起脸来朝悦来这边瞧,只有最后一个人除外,他不但没抬头,就连眼皮也似乎没动一下。悦来心道:“妈的!老黄牙!快让你小爷走吧!”却也只能抬头露出灿烂的笑,说道:“福爷向来记性好,连我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都喊得出名儿,真是折煞我了!”福三佑闻言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悦来的肩,道:“嘴巴甜,将来定然是有出息的!哈哈!”说着,扬手一挥,队伍便又开始朝远处的养心殿移动。
悦来又鞠下身子,一直等到队伍的尽头才直挺过来,刚要迈步,那个拖在队伍最后的小太监正好经过他的面前。
“啊!”悦来张大了口,却没有真的喊出声。这个人是……
“你说这颗痣吗?算命先生说了,这是短寿之象。意思就是,我活不长……”坐在台阶上的方家小少爷摸着耳朵后面的黑痣说着,然后无谓地笑了。
悦来记得这颗痣,也记得它的主人。他是……怎么可能?一定不是!堂堂的富家少爷低着头,穿着可笑的太监服跟在那种老黄牙身后?
悦来摇了摇头,这种事没可能发生吧……但,真不是他吗?
实在太像,像得叫人心寒。
辛达年最近可谓忙得不可开交,年初辛苦打理的春节庆典因为慈和皇太后病况恶化而撤消,结满的红彩又要一件件取下来,着实折腾了一番。紧跟着皇太后离世,钦天监更是发了话,慈和皇太后的尊谥、世祖爷梓宫的移陵,这些马虎不得的事都得在本月里完成。
司礼监是管理宫廷礼仪的机构,果房是其重要的下属分支,正好现在果房首领的位置空缺,作为大师父的辛达年自是杂事繁多。这天,他回到处所,一旁新收的徒弟贾悦来连忙奉上茶来,退至一边。辛达年端起茶正想往嘴里送,又放下了。他朝一旁的贾悦来瞟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道:“上次那件事,后来有回音不?”悦来立刻明白他问的是御马监的事,赶紧回道:“徒儿上回问了之后,那边说过一阵子可能需要……”
“过一阵子?这样说了,你后来就没再去问?”辛达年嘴里轻声细语,撩起手却是一个大巴掌,打得悦来的左半边脸立时红了出来。
悦来知道,对待师父的打骂,做徒弟的是一不能躲,二不能挡,忍得一时之痛,才能攀上高枝。悦来双膝一弯跪了下来,叩头道:“徒儿犯了懒,师父打得有理。要是师父乐意,徒儿立马奔去御马监……”
“啪!”又是一记耳光,依旧打在左脸上。只听辛达年阴阳怪气地啐道:“不长记性的东西!是哪个让你去那地方了?教训得太少!”悦来心一惊,这老东西早就交代过:“叫你去哪里,你只管去!那是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儿,干吗的,全都不用你管,更不准随便提起。”于是又叩头认错,直到辛达年厌烦地冲他嚷:“还不快去!”悦来才退了出去。
一路紧着步子,地上没了雪便好走许多。悦来肚里骂着,脚下却不敢马虎,总算走到了御马监。守门的侍卫认得他是辛公公的人,之前又收过他银子,马上放了行。悦来想直接去找上次说过话的喂马老太监王富贵,却遍寻不见,问了人说是走开去办差,一会儿就来的。
这样啊,悦来心想只好先四处逛逛了,只要不是擅闯养马的地方,应该没有关系。御马监一向冷清,皇家牧场设得远,只有遇上随侍皇族或是骑试这样的事才有点活气。悦来瞧着左右无人,便好奇地往深处走,不知不觉偏僻起来,走到一座院前,抬头看看没有匾额,想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处所,便一抬腿跨了进去。
院里静得很,一间独屋透着颓败的气息,五月的阳光不算太辣,树阴一遮就更显得凄凉。这里住着什么人呢?悦来站在屋前,有点置身宫外的恍惚感,忽然听到“叭嚓”的断裂声,不禁脱口问道:“谁!?”
从墙角的槐树后面走出一个人来。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系着下等太监的腰带,手上拿着一根断枝,扶着树干站在树影下。
小少爷无谓的笑容和小太监耳后的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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