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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客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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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肩膀上无声无息地搭上一只手,温客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呲着一口白牙谄媚地对他笑了笑,说道:“寻了你一整天了,哪去了?”
周子舒没理会,只指着那杯五花大绑的人问道:“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唔?”温客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腰上刺上恶鬼的纹身,表示从此不能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没事谁去弄个假的出来?不过也可能是这倒霉蛋得罪了谁,被人陷害,扔在这里示众。”
他说得轻巧,可周子舒却恰好知道一些事,比如那鬼面刺青所用的一种颜料是一种叫做“阴司草”的植物叶子磨出来的,只在鬼谷才有。
比如并不是每一个进了鬼谷的人,都能变成恶鬼活下来——就好比不是每一个蹬腿翘辫子的魂魄都能再入六道轮回或者化身厉鬼,说不准便魂飞魄散了。那是个人吃人、鬼咬鬼的极恶之地,弱肉强食是唯一的法则,进去了,便须得提防所有人,强横过所有人,才有资格活下来,得到这么一个刺青。
周子舒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带着刺青的人,此刻群情激奋,华山派已经有人站出来说要将此人活活烧死了。
他忽然转过身,排开人群,大步往外走去。
第二十五章 白衣
温客行对他的兴趣明显比对那吊着的恶鬼大,一转头见他走了,立刻也要追上来。谁知那明明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好像凭空晃了一下,便不见了,温客行脚步顿住,目光从茫茫人海中扫过去。
周子舒就像是一颗水滴钻进了大海,倏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温客行有些困惑,眯起眼睛,不甘心地又在他消失的方向凝神扫了一圈,发现那人竟真的,就这么大喇喇地从自己眼前不见了。
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情绪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还有一点不明来由的愤怒滋芽而生。
原来这个人随时可以消失——即使温客行猜到了他的身份,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仍然可以随时消失不见——只要他想。
他是从天窗的天罗地网中落出来的,世上最狡猾的一尾鱼。
周子舒甩开温客行,却是去了一家银庄。
洞庭乃至江南一带,最出名的银庄有一个非常平实的名字,叫做“平安银庄”,生意做得颇为红火,却并不过分引人注意,从未曾想过插手别的地方的生意。好像主人家没有太大的野心,只偏安于这草长莺飞的一隅似的。
周子舒抬头看了银庄的招牌,推门进去,里面立刻有人喊道:“客官一位,里面请——您是兑银票还是……”
周子舒越过那伙计,直接找上掌柜的,低低地一笑,轻声道:“我想求你家宋大当家的帮忙办点事,麻烦您替我联系个管事的。”
掌柜一怔,抬起头打量了周子舒半晌,才谨慎地开口问道:“您是?”
周子舒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是你家七爷的故人,姓周。”
“七爷”两个字一出口,那掌柜的脸色立刻一变,肃然起敬,忙几步走出来,亲自引他坐下,又叫店小二上茶,自己却站在一边,恭恭敬敬地道:“您请您请,小人即刻便传信于宋大当家的,不过大当家此刻恐怕不在洞庭,您看……您能不能等几日?”
周子舒点头道:“不忙,您也坐。”
又客客气气地让了掌柜一回,掌柜的诚惶诚恐忙摆手道不敢,继而又问道:“周爷,您的事,是亲自与大当家的说,还是眼下先叫小人去办?”
周子舒想了想,问道:“我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听说过‘琉璃甲’这一号东西呢?”
那银庄掌柜愣了一下:“这……小人倒有些耳闻,周爷说的,莫不是那五块碎琉璃拼成的琉璃甲?”
周子舒点点头:“正是。”
银庄掌柜思量了片刻,摊开一张纸,写下“琉璃甲”三个字,又道:“小人知道一些,只是恐怕并不周详,若是周爷不在乎等上几日,小人倒也有些渠道能替您查到。”
周子舒看着他,见这掌柜的不过三四十岁,一脸精明,说话滴水不漏,语速不快,出口前必经三思,果然是那成了精的人手底下的一群老小狐狸。他不知道那位老朋友离开京城以后这么多年,在这边的势力能有多大,现在看来,恐怕也不仅仅是银庄那么简单了。
他喝了一盏茶,便离开了。想不到昔日的天窗首领,也要靠别人收集消息,更想不到为了保住张成岭那兔崽子的小命,他竟也有求到那人头上的一天——不过说回来,周子舒自己也想不明白,那张成岭和自己不过萍水相逢,他的小命,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简直是无事忙。
可人这一辈子,却是总有那么几回,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叫人明知没好处,却忍不住多管闲事。周子舒想着,大概就是缘分吧?不然怎么江南那么大一片地方,偏偏叫他遇见那小东西呢?
他溜溜达达地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逛游着晒太阳,饱览了一番洞庭风光,直到日头偏西,才心满意足地走上了一家酒楼,叫了一壶酒,几个小菜,心想这可真是好日子,他好像一辈子都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不是自己疲于奔命,就是算计着让别人疲于奔命。
旁边有个小姑娘拉着琴唱曲子,人也水灵,声音也水灵,怎么看怎么美,一曲罢了,楼上楼下所有人都连声叫好,周子舒看着她就觉得赏心悦目,便大大方方地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的盘子上,那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即低头抿嘴对他一笑,福了一福,轻声道谢,周子舒心情就更好了。
忽然,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一个人,来人理所当然、平铺直叙地说道:“我来让你请我喝酒了。”
周子舒心头一紧——这是债主来了。
叶白衣丝毫不客气,在他看来,吃饭喝酒这种俗务,是要他赏光的,既然是他赏光,应该是对方诚惶诚恐,自己自然不用客气,便也不管周子舒,自顾自地招呼过店小二,噼里啪啦地报了一堆菜名,淡定地对周子舒说道:“要吃什么你自便,不用拘谨。”
周子舒眼神诡异地看着他,心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拘谨了?
他有些怀疑这位古僧后人是故意来讹自己的,就他刚刚点的那些东西,别说是两个人,恐怕就是两头猪,也够喂了。
叶白衣见他没有要加菜的意思,于是恍然大悟道:“哦,是了,你有伤,胃口定然不会太好。不过我劝你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吧,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周子舒眼神更诡异了,心道这东西若不是古僧后人,真是叫人一天到晚当沙袋揍都不过头。
正这当,又有一个人大喇喇地走到他们身边,也不请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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