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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妾 作者:刀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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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来了。
他刚沐浴过,身着单衣,脸色异常白皙。周玉望着他走近,道:“你来做什么?”
季芳道:“你要我,我便来陪你。”
周玉怔怔看着他,心一阵一阵地乱跳。季芳掀开被子,上了床来,躺在她身边。
周玉心襟动荡。
她转身看着季芳。
季芳扭过头,也看她。她面颊粉润洁白,眼睛像小鹿一般,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他想起了两人的初见,在市集上的那恍惚一眼。就是这张脸,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他当时,还没能看清她长什么模样,只是心头一惊,仿佛在哪里曾见过。
他骑马,她坐着牛车,那天,他们一共遇见过三次。三次,他记住了她的模样。
他喝醉了酒,偶然撞进了周家的酒肆。
其实那天,他就认出她了。
他喝醉了,但意识是清醒的。他路过那条街,周玉站在店门口召唤他:“你过来呀!”
他听到她的声音,就已经猜出了是谁。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记得这个人,也记得她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会有牵扯。他假装没听见她唤,继续往前走,她却从店里冲了出来,主动跟他搭讪。他听见了她的紧张和心跳,她开口的话都说错了,说:“要不要再喝一点?”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了,改口说:“我扶你去醒酒吧。”
他无法再拒绝,顺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被她扶进了家门。
一个平民商人的女儿,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他准备好了,两人之间会有一夜之情,露水姻缘,然而她终归不是娼.妓,是良家女儿。他只是在周家睡了一觉。
其实他当时,倒宁愿她只是一名娼.妓的。因为他心寂寞着,想要寻欢,却无人属意。这个小女子让他有点隐约动心。
世事巧合,没想到再见时,她却成了父亲新纳的妾。
褚家院子里,她将那块藏着的汗巾子示给他,问他:“你是不是忘了我了啊?”
她孩子气地解释:“我们之前见过的呀?那天你喝醉了酒,是我把你带回家的。”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但是不能承认,他假装漠不关心地说:“抱歉,记不太清了。”
她不甘心,拿了一小匣子的证物来给他看,证明她没有撒谎。证明他们曾经见过,有过隐隐约约的暧昧。
他以醉酒之名,回答她:“抱歉,忘记了。”
其实他根本没忘记。
季芳闭上眼,伸手抱住了周玉,将她揽进怀里。
周玉紧张的厉害,浑身都在抖,季芳抱紧她,吻了吻她的脸颊。
☆、心上人
周玉见到了徐梦凤。
他站在渡口上,一身白衣,焦急等待着。周玉穿了新衣,手上抱着个小包袱,遥遥冲他招手。清晨的薄雾里,少女笑靥如花,叫道:“徐梦凤!我在这里呀!”
徐梦凤连忙去接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周玉欢快笑说:“我说了,我不会撒谎的!”
她是奔来了,跑了远路,额头上带着微微的细汗,徐梦凤搀了她上船。很快船开了,河上的清风拂面,吹干了她脸上的汗。
她粉红的面颊,渐渐变成了雪白一片。
船将要离岸而去时,忽然岸上有人骑马奔来。是个宽衣博带的年轻人,看着像是世家子弟。是季芳,他匆忙下了马,站在渡口上,冲船上招手。他急的满脸通红,表情狰狞,大声叫道:“玉儿!回来!”
周玉站在船上,远远看着他,风吹起了她额前的刘海,吹迷了她的眼睛和睫毛。她像看陌生人似的,久久看着那青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徐梦凤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问周玉:“他是在叫你吗?你认识他吗?”
周玉看着季芳,轻声道:“我不认得他。”
徐梦凤“哦”了一声。
岸上的青年仍在大叫:“玉儿!回来!”
徐梦凤感觉这人和周玉长的有点相像。他担心周玉是离家出走,没有告诉家人,忍不住再次问道:“他好像真的在叫你,你听,他叫玉儿呢。他不是你的兄长?是不是你离开家没有告诉他呀?”
周玉道:“他认错人了。”
徐梦凤惊讶道:“你真的不认识他?”
周玉摇摇头:“不曾见过。”
季芳和她对视着,一直望着她的船渐行渐远,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春日的冷风吹干了他眼中的泪痕。
他喃喃道:“周玉……”
周玉看懂了他的口型,他在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周玉……周玉……”
船上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徐梦凤已经感觉到有问题了,周玉明显是认识这个人的。但周玉不肯说,一定有她的原因,徐梦凤也不问。他怕舅舅知道了,为难周玉,不让周玉跟他们上船,遂撒谎说:“有个人在岸上大喊大叫,好像是认错人了。”
船上众人诧异道:“认错人了?看着像是个疯子吧?是不是疯了?”
“穿的倒衣冠楚楚的,怎么脑子不正常似的。”
徐梦凤说:“不管他,咱们开船走吧。”
船渐渐行远了。
季芳的人影越来越远,最后缩小成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点儿。最后,连那点儿都消失了。
船帆高高挂起,徐梦凤说:“咱们不走长江,走运河。运河要近一些,也不用过石头城。”
周玉望着悠悠河水不语。
季芳没有再寻找周玉。
她下定了决心,不告而别。就算找到了她,也没什么用了。找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纵再见面,也只是有缘无分。
他一个人留在丹阳,没有再打听周玉的消息。
周玉也没有给过他任何音信。
他知道她活着,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或许已有了意中人。无论如何,都不属于他的了。
又二年,王敦死。朝廷再度征召他入朝为官,季芳拒绝了。
褚蹇想再为他联一门亲事,他也拒绝了。
他一直待在丹阳的旧宅中。
他身体不太好,纵酒太多,又服五十散,于二十四岁这年病逝。病中他时常拿出那串五色丝在手上观看。他想着她的名字:周玉。
她说:你还记得我吗?
她说:我不认得他。
周玉。
来也是她,去也是她。聚也是她,散也是她。
“我不要父亲,我不要哥哥,我要心上人。”
心上人……
兵荒马乱的岁月,女童的啼哭,早已经被记忆的黄沙掩埋了。他隐隐约约只回忆起集市上的惊鸿一瞥,少女笑靥如花,清脆地声音说:
“我叫周玉。周四家的女儿周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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