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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奇谭之一 空翠 作者: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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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捕头为难的。”
铁铮笑了笑,道:“他们会走官道,星夜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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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在官道上摇摇晃晃地走著,宋瞳望了一眼躺在车厢角落的柳听竹,他还在昏睡,整个人几乎蜷在了一起。透过车窗的阳光,他的脸更苍白,白得有像纸般纤薄的感觉。
忽然马车一摇,停下了,听得外面噪杂,宋瞳探头出去,问车夫道:“怎麽了?”话未落音便怔住,只见车前一群拿了锄头刀棍的人,不远处还有人奔来。
宋瞳心中暗叫糟糕,他已然尽量做得谨密,没料到还是被人发现了?他深知这山野之地的村民,莫说是真的妖邪,哪怕是有些影儿的,都是一把火烧死或是乱棍打死。柳听竹在这一带杀人无数,村人们莫不咬牙切齿,恨不能食肉寝皮,今日是终不能善了了。宋瞳虽法力高深,但也不能对这些村民动手,一时间还真是无计可施。
那驿长走上前,拱手道:“天师,我们无意得罪您,但这个妖孽,杀了我们这里数百口人,我们哪怕是豁了性命,也决不容他离开。”
宋瞳下了车,叹了口气,道:“他跟皇宫失窃的宝物有关……”
一个村民叫道:“再是什麽宝物,比得了这数百条的人命吗?肖大哥,不要跟他再废话,他不交人,我们就先把他乱棍打死!”
驿长摊开手道:“天师,你看看,这样子,连您也会被牵连啊。”
宋瞳瞟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又向马车里望了一眼。以他的法术,带了柳听竹走,也不是难事,以免与这些村民正面冲突。便笑道:“也罢,我去把他带出来吧。”正要进马车,忽然肩头被人一拍,铁铮的笑声响了起来:“天师,可是想携他离去?”
宋瞳顿时恍然,这些村民为何会知道自己的道路,中途来截?原来皆是铁铮在搞鬼!一时间怒从心起,回头正要发作,忽见铁铮自怀中一摸,一块金牌出现在他手中。宋瞳大惊,立即跪下。
铁铮笑道:“宋天师,见此金牌如见圣上。这柳听竹作孽太多,我要还这些村民一个公道,请你把他交出来。”
宋瞳无可奈何。铁铮有御赐金牌,即便是他也得听命。上得车来,见柳听竹还在昏睡,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也只有怪你命不好了。本来想你是灵物,留你一条性命的,如今……唉!”他这辈子收妖也多了,但不知是因知道他的原形,还是有些怜惜他的遭遇,竟有些不忍心,竟盼著这桩事有所转机。
柳听竹本来一直昏睡,此时不知是否感到危机逼近,突然扬起头来,一双眼张得大大。宋瞳别转头去,不看他的眼睛。
是你自己造孽太深,这邻近数个村镇,丧命在你手下的数以百计。若是个把个,我也睁一闭眼算了,此时,我就算想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也太迟了。众目,千百双眼睛盯著看著,我能如何?
柳听竹摇头,知道这是徒劳,却仍是徒劳地向後缩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伸手把柳听竹抱起来,那驿长已等在车门边,伸手接过。见村民一个个虎视眈眈,眼中喷火,驿长提高了声音叫道:“各位,不要著急,还是照我们这里的老规矩来!这几个镇的人都来了,县太爷也来了,我们就到那里去,慢慢弄死这个妖怪,给我们的亲人报仇!”
柳听竹的脸露在阳光之下时,那群喧哗不绝的村民也静了下来。他脸色很白,白得透出青色,嘴唇的颜色很淡,淡得白中泛著紫。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睁得大大,眼中竟透出孩子般的稚气。
一时间众人倒都怔住,心里都把那妖物想像成青面獠牙的模样,做梦也想不到是这般一个容颜如画的青衣男子。
一个村民总算回过神开了口:“这……这,铁大爷,这是不是弄错了?他看起来不像是妖怪啊……”
铁铮瞟了柳听竹一眼,柳听竹还是一副茫茫然的表情。”看起来不像?”从腰间拔出一柄宝剑,落日下光华夺目,柳听竹直觉地向後缩了缩,闭上眼睛。铁铮将青龙剑递到一个村民手上,道:“一个个传下去。”
转了一圈,青龙剑又回到铁铮手中。铁铮笑道:“你们拿了这柄剑,可觉有异状?”众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
铁铮笑道:“那便是了。”将剑在柳听竹头顶上虚幌一下,柳听竹虽知他必有此举动,却无法闪避,在青光笼罩下渐渐蜷缩起来。
铁铮却收了剑,笑道:“现在还尚早了些,待会就要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原形。”
柳听竹惨笑道:“铁铮,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杀我後快?”
铁铮道:“你与我是无冤无仇,与这些人可是血海深仇。”提声喝道,“时候不早了,把他弄回去罢。”
一旁的几个壮汉答应一声,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柳听竹的双手双脚锁住。柳听竹也不挣扎,也无力挣扎。只是眼神更茫然,飘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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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走到三桥镇上,也有十余里路。村民们都跟著囚车看,有亲人死的自然咬牙切齿,不干己事的也跟著一道走,到场子上看热闹。
柳听竹双手被锁链锁住,吊在头顶,因为被锁在囚笼里,他无法完全站直,但手腕被吊起又无法坐下,只能屈了膝半跪。脚踝也被锁住,一颠簸,他眉尖便微微一蹙,这半跪的状态很难受,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光洁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他本来就元气大伤,胸臆间气血翻涌,再经这一颠簸,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似的,突然经过一处坑洼,猛颠了一下,胸口剧痛,嗓中一股甜腥猛地窜上,想强压下去,却不提防又是一下颠簸,忍耐不住,这口血生生地喷了出来。
赶车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推了身边的人一眼,道:“瞧瞧,他还会吐血。看起来不像妖怪啊。”
一旁的人道:“你知道什麽,等会烧他的火里加了符,他不现原形才怪哩!”
柳听竹闻言,浑身颤了颤。只是在囚笼的上下颠簸中,他的颤抖也没人看得出来。一缕血丝挂在他唇角,如同玉石上滴的一滴血,鲜而凄怆。就像是把一只蝴蝶,生生地钉在树上,他的青袖,如同天青的蝶翼,一波波地滑落。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有什麽区别呢,看与不看。听与不听。
手腕与脚踝在锁链上摩擦,本来是浅浅的血痕,越磨越长,越磨越深,成了深深的血槽。鲜血沿著白皙的手腕和脚踝缓缓流下,他却仿佛不知道疼似的,只大睁了眼睛,透了那囚笼的栏杆,怔怔地去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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