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鳜鱼肥 作者:胖妞妞

    红烧肉

    拉鱼那天，王运财起了个大早，简单吃了两碗稀饭，往地里浇了回粪，就去了村长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虽说距拉鱼的时间还早得很，但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村长一家见王运财这么早便来帮忙，也很高兴。他家两个儿子都还小，帮不上什么大忙，倒是娘家几个舅爷因为张氏之前去打了招呼，所以今天都赶了过来。

    以往每年村长家拉鱼，都是王家村的一件大事，全村男女老少齐齐出动，男人们光着膀子在池子里一面喊口号一面动作，女人们有的帮村长老婆张氏处理那些已经死掉的鱼，有的觑着眼睛守在一旁嗑瓜子，随时准备瞅空捞点便宜，小孩子和老人们则围在一旁看热闹，鱼塘边满满当当挤得水泄不通，热闹无比。

    王珛南早就听哥哥海子说了拉鱼的繁荣景况，可惜他实在怕了村子里那些喜欢调侃八卦的大人，每回见着他都跟看稀奇似的问东问西，问他以前在镇上过得怎样呀，李府有多少个丫头，丫头子的月钱多不多，李府里每日吃些什么，是不是顿顿有吃，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是不是常常有戏班子去唱戏这些有的没的，回村子过得惯不惯呀，这之类乱七八糟的问题，王珛南烦不胜烦，所以不太想去鱼塘看热闹。

    偏偏却不过海子的盛情邀请，只好牵着小溪的手跟过去瞧了几眼，只看到黑压压一堆人，就回来了。

    王运财在村长家帮忙，所以中午家里只有四个人吃饭，王珛南见家里有些玉米稍微嫩了点不适合晒干留种，煮玉米一时也吃不了多少，玉米放久了就干了，索挑了些，准备做玉米锅贴饼子吃。安氏昨天趁着去地里的空儿，去山脚下挖了不少野菜回来，正好做野菜酸汤喝。

    先将玉米搓粒，玉米粒加点糖，一勺水，捣碎，这也是因为没有搅拌机，不然会更方便，搅拌出来的玉米糊也会更均匀，不过手捣的话会留一些小玉米颗粒，到时候饼子做出来，口感也不错。将捣碎的玉米糊倒出，拌入小麦粉，搅匀，等玉米糊开始变得粘稠即可。如果可以的话，加个**蛋会更好，但是家里的**蛋都是存着准备卖钱的，平时也舍不得多吃，王珛南狠狠心没拿**蛋，调好了玉米糊糊，煮开水的时候，将糊糊弄成圆饼状贴在锅边，待锅里的水烧开，玉米饼子也做好啦！

    做好的玉米饼子一面焦黄酥脆，一面软糯香甜，喷香喷香，就着一碗酸酸辣辣的野菜汤，海子哗啦哗啦连吃了两个。

    安氏、王珛南和小溪一人只吃了一个玉米饼子，喝了两碗汤，还有两个饼子，预备一个留给王运财晚上回来吃，安氏见海子实在喜欢，也留了一个给他当点心。

    吃过饭，小溪踩在板凳上洗了锅碗。最近天气渐凉，家里不需要晒谷晒粮食了，小溪见自己无事可干，帮不上忙，又郁闷了起来，安氏便做主叫她帮忙洗碗，一面也开始教她做些针线活儿，毕竟女孩子还是要以家务女工为主。小溪以前也跟着村里其他大姐们做过些简单的针线，以前安氏既要忙着田地里的活儿，又要照管着家里一堆繁杂事，实在抽不出空来教导她，现在家事完全不用她心，终于可以找出空闲教女儿了，小溪也有些基础在，母女俩一个教得尽心，一个学得快，倒也其乐融融，小溪还找了些别人家不要的布头，给家里每人做了双新袜子，虽说都是些破布勉强拼接起来的，不过确实很厚实。

    王珛南这些天给哥哥和妹妹分配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起先海子死活不肯帮忙，后来禁不住王珛南的利诱和哄劝，硬着头皮和小溪出去忙了几天，才渐渐不闹腾了，王珛南知道叫海子去干这种活儿确实不太厚道，不过他自己更不想去，两权想害取其轻，思量再三，也只能委屈委屈海子这个好哥哥了。

    他现在就等着靠这项活儿赚点钱来改善家里困窘的状况，最好能买头牛，再买头猪，这样农忙的时候阿爹和阿娘也不用低三下气去别人家借牛了，过年的时候还能杀头猪，让大家都吃上。赚得多的话，来年农忙时也有钱请几个短工帮忙干地里的活儿，家里十几亩水田，还有山上的菜地，单靠王运财夫妇俩，委实忙不过来，往往顾着这头，落了那头，耽误了农时，浪费田地，也浪费种子，夫妇俩心里也着急不好过。

    总之，到时候赚了钱的话，海子你也是个大功臣啊！到时候弟弟一定多买些回来炖给你吃！

    几个半大孩子瞒着父母忙活了大半个个月，上山下河，尽往树丛里钻，才渐渐有了点像样的收获，安氏知道几个孩子每天瞒着大人不知偷偷在谋划些什么，不过她始终只当他们是在忙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所以也不和他们理论，随他们玩闹去。孩子懂事，这么点年纪就将家务都接了手，瞒着家里人闹点小动作，也不为过。

    晚上吃过饭，小溪和海子围着安氏撒娇要听故事，安氏了孩子们的小脑瓜，摇着蒲扇给孩子们讲些老人们口口相传的趣事，王珛南躲在房间里不知在鼓捣什么。

    待天都黑透了，王运财才提着一条草鱼踏着星光走回家。安氏忙上前接了鱼，放进院子一个小水缸里，小溪吧嗒吧嗒跑回厨房，端了碗凉茶出来，王运财心里一暖，接过碗一口气喝尽。

    拉鱼是费力气的活儿，一场下来，人几近虚脱，所以拉鱼的活儿只有壮劳力才能干。王运财忙了整整大半天，累得手都有些发颤，在村长家吃了饭，就急忙回来了，其他帮工的还在村长家喝酒呢。

    安氏进房间把王珛南叫了出来，一家五口围着院子里的一个石头墩子团团坐定。海子和小溪眼巴巴地盯着王运财，安氏微笑着了几个孩子的头发，王运财也笑了笑，伸手从衣襟里出一个布包来，小心翼翼打开，摆在石墩上。

    王珛南的眼睛湿润了，海子和小溪则在一旁拼命吞口水，石墩的布包里，摆着三块正正方方的红烧，月光下，王运财和安氏带着微笑注视着这三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块儿，和三个瘦小伶仃的孩子，海子和小溪一面雀跃着，一面还在努力咽着口水。

    仅仅只是三块已经冷掉的、肥多少的红烧，却是王家一家人难得的奢侈享受，王珛南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孩子，快吃，阿爹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安氏笑着发话，海子抬眼瞅了瞅阿爹和阿娘，啊呜一声，叼了块红烧在嘴里，小溪也不甘示弱，直接伸手拿了一块，小口啃着。

    王珛南偷偷擦了擦眼睛，接过最后一块红烧，小口抿了一会儿，他本来不想吃，但是他知道，如果他让给安氏的话，安氏只会把留起来，再找机会哄他吃下去，对父母来说，看着自己的孩子吃好的比他们自己吃还开心。

    王运财一向是个老实木讷的庄稼汉子，却会在去人家帮工的时候偷偷带点回来给孩子们吃，王珛南甚至可以想象，耿直的阿爹在偷偷藏的时候，一定涨得满脸通红，他不是爱占便宜的人，却因为孩子们没吃，而逆着自己的子做这些小动作，甚至可能被旁人发现取笑，可是只要是为了孩子，他什么都可以忍受。

    海子猪八戒吞人参果似的三口两口吃完了自己的那块红烧，又仔仔细细把手指舔了个干干净净，实在没想头了，才偷偷看了一眼弟弟和妹妹们，他们吃得慢，一块都还没吃完。

    王珛南看见海子偷偷投过来的目光，心里暗笑，这海子虽说馋得很，却没有动手抢的打算，而且为了保持大哥的威严和自尊，也没有开口向弟弟妹妹讨，只两眼光光地盯着妹妹弟弟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块，自己在脑海里仔细回味刚刚吞进去的是啥味儿。

    王珛南瞧了半天热闹，一伸手，把还剩着的大半块儿伸到海子面前，“哥，我吃饱了，你帮我吃掉吧。”

    海子又惊又喜，盯着王珛南的脸看了半天，王珛南知道他别扭，了自己的肚子懊恼道：“晚上吃多啦，我肚子都快涨破了，你不吃我给小溪了······”说着作势要把块拿走。

    “啊呜！”海子可不干了，伸长脖子，一口咬下王珛南手上的，含在嘴里，“弟弟你真好，唔······”专心吃去了。

    “好吃吗？”安氏慈爱地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问。

    海子拼命点头如捣蒜，小溪也舔了舔手指头，小声说：“真好吃。”

    海子把王珛南让给他的那份也吃完了，满意地了肚子，嘀咕道：“以后阿爹多去村长家干点活儿，我们就有更多吃啦。”

    王运财的脸上露出点难得的笑容来，“好，以后阿爹多干点活儿，买回来给你们吃。”

    海子和小溪嘿嘿笑了笑，王珛南拉了拉安氏的衣袖，信誓旦旦道：“阿爹，阿娘，等我赚了钱，也买回来，给阿爹阿娘吃！”

    安氏脸上笑开了花，了王珛南的脸，柔声道：“好，我家小南真乖。”

    海子也在一旁拍了拍自己瘦弱的脯，哼哼道：“还有我还有我，我是大哥，阿爹阿娘，等我力气大了，也可以挣钱买！”

    “好好好。”安氏笑着把几个孩子柔进怀里，亲亲这个，那个，王珛南有点不好意思，这么大了还被老娘亲来亲去的，不过看着安氏脸上欣慰的笑容，他没有躲开安氏那双糙的在自己脸上摩挲来摩挲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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