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车 作者:酥袖

    三.外婆（二）

    麦玥在挣扎中度过了两天，跳级考试如期而至。一共也就两门功课，语文数学，不过得考两天。麦芒是信心百倍的进入考场的，他相信自己能够平稳的拿到“通关证书”。一想到去年薏小岛也是在这个考场里，跳级成功，麦芒就心生挑战的欲望。

    麦玥送麦芒去考试后就回到办公室办公，又收到一封信。还是来自半托村的，里面的言语充满的焦急，疑惑，还有苛责。麦玥知道外婆在村子里的人缘特别好，因而很多人都很关心她。现在自己这么做，村子里的人若是知道大概也会很恨自己的吧。有什么办法呢，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一声哨子吹过，考试开始。

    试卷一发下，麦芒就心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试卷很难。比去年的跳级考试难多了。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畏惧，没有做题就畏题，这样的心态是铁定考不好试的。试着深呼吸了三次。然后拿起笔，投入试卷。做顺手了，其实考试也不过如此。

    麦芒竟没有被试卷上的任何一道难题卡住，做的相当顺利，一气呵成。麦芒的脑子是相当不错的，绝对不会比薏小岛差。若不是村子里的先生耽误这么多，麦芒可以变的更好。

    考场里的麦芒心情倒是不太紧张，麦玥坐在办公室里可是紧张心咚咚直跳。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开始笑话麦玥了。麦玥备课备不进去，只好放下课本呆坐在桌子上，托着脑袋沉思。

    突然办公室门被暴地撞开，门口出现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大汉——是半托村的李大叔。麦玥心里一惊，忙叫：“李大叔，你怎么来了？”

    李大叔似乎很生气似地，脸色通红，壮的嗓门拉开：“麦玥，我问你，你有没有收到我家臭小子给你寄过来的信？”

    麦玥一惊，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大叔顿时脑袋气的发蒙，冲上前就给了麦玥一拳头：“为什么不回去？！你就这样打算做一个城里人，连回来送丧都不回来？！连你外婆最后一面都不见？！”

    麦玥是柔弱书生，李大叔是壮汉，这么一拳头下去，麦玥顿时鼻血就流了下来。旁边老师忙上前，两个老师扶住了麦玥，一个老师叫警卫，另一个老师忙对李大叔进行劝阻：“停下，有什么事好好解决，不要动手动脚的伤和气。”

    麦玥一只手拼命地抹掉自己流下的血，怎奈它怎么流都流不完似地。老师忙递给他几张餐巾纸。

    李大叔从来没进过城，来到这里毕竟是很生疏的，老师们一口一串流利的普通话对着他说，他也没几个字能听懂。不过也不想听懂。农村里的人，大多都认为城里人是看不起自己的。他暴的用乡村话打断了老师的劝阻：“别说了我不想听。麦玥你回不回去？！”

    麦玥使劲拿餐巾纸捂住自己的鼻子，右脸颊已经完全是酥麻一片，没有了知觉，发出来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李大叔你听我说，小芒参加跳级考试，考完我们马上回去！真的。”

    “考试？为了一场考试，你可以耽误掉你外婆？！麦玥你真是亏你外婆这么疼你们兄弟两，没想到你们俩会变成白眼狼！”

    毕竟是村子里的人，轻视教育可是一点也没变。为了读书而不回去见外婆最后一眼，在他们的眼里，是多么荒唐而可笑的事。

    麦玥有口难辩，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他能改变的太少太少，他能给的，也只是干好只够分给小芒罢了。

    李大叔继续恶狠狠地说：“考完再回去，不用了。我们已经把麦阿婆安葬了。可惜……呵，她死前都还叫着你们兄弟俩的名字。她是不小心从山头滚落下来，跌死的……”李大叔想说下去，却愣是控制住自己，不说了。

    麦玥眼眶也红了：“大叔，我们明天就回去！”

    李大叔摆摆手：“不用了，你这么想做一个城里人，就做吧，没必要真找那么可笑的理由骗我们乡下人，我们乡下人虽然笨，这么点脑筋还是有的。阿婆已经被我安葬了。你留在这儿享福吧，我走了，走了……”

    李大叔说着说着自顾自的走了。全然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带麦玥两兄弟回乡。村子里的人，都认为知书达理的麦玥他们，一定是没有收到信才没有回来的。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这样的想法。

    门口突然站着两个警卫，要带着李大叔上警局去。

    麦玥忙拦下，从裤袋里掏出钱，给警卫：“警卫大哥，不好意思劳烦您走一趟，这儿没事。已经都解决了。”

    警卫莫名其妙，不过啥也没做，就那么简单的得了小费，也不好意思纠缠。乐滋滋的离开了。

    李大叔扰扰脑袋，不明所以。这是咋回事，城里人这样做事的？

    麦玥捂着左脸颊对李大叔说：“大叔，你身上还有没有钱？”

    李大叔气的吹胡子瞪眼：“真是劳烦麦老师你费心了，我回乡这点铜板还是有的！”

    “李大叔……”

    “我现在就回去，你也别担心，我也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着你们城里人的人！”

    “李大叔，你要是不介意，就现在这里住下吧，我们明天一块回去。”

    “不需要……”

    李大叔说着话自己就离开了。

    麦玥不知道大叔是怎么找着自己的，大概费了很多劲儿吧。决不能让大叔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

    麦玥想着上前就拦下了大叔。

    “李大叔，住下吧。”

    说罢就拖着李大叔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坐下。

    李大叔好像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这次来县城的钱是村里人合伙出钱凑的，若是没要着人回去，自己该如何向他们交代。怕有些心里极会打小九九的人，还以为自己私吞了这钱。冷着脸看麦玥。麦玥倒是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

    “大叔你渴不渴？”

    “不渴，不劳您费心。”

    “大叔……”

    “干啥？我只是在这里住一晚，你要是收租房费我也给得起。”

    “大叔我没有这个意思的。”

    “哼，谁知道。”

    村子里的人，心机都不深，一个个的淳朴的很。要是生气了也会直直的显露在外面。麦玥知道李大叔愿意住下来就说明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

    刚刚知道时确实很生气，不过后来李大叔想，麦玥这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村里人都知道。或许这次事真的对他们很重要，才会不回去的吧。李大叔想着。

    麦玥看着李大叔的神情就知道，大叔是个什么想法。僵硬的扯扯嘴角，右脸颊又是一阵生疼：“大叔，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

    “哼，”李大叔偏不愿意承认，发出浓浓的鼻音腔，“难说……”

    麦玥又笑笑。

    办公室里的老师见两人关系和缓了一些不禁松了口气。

    哨声吹响，第一场数学考试结束。

    麦芒是满怀着笑容出来的。

    麦玥忙上前问道：“考的怎么样？”

    “还好，”麦芒笑着回答，随即疑惑代替了笑意，“哥，你这脸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来的路上跌了个狗□。呵呵呵呵……”麦玥掩饰道。

    “噗……哥你也忒不小心了啊。”

    回到宿舍吃午饭。

    “哼，跌跤？这脸是被我打得。”李大叔还是一口壮的嗓门。

    麦芒圆眼怒瞪：“李大叔！你干嘛来啊？！你来就来，还打我哥？！”

    李大叔天生喜欢小孩，这回却计较起来：“打你哥怎么了？还打不得？你外婆死了都没有回去，你们俩都欠揍！”

    麦玥脸色一僵，忘记叮嘱李大叔了。

    一阵寂静。

    随即发出一声尖利的疑问：“李大叔你刚刚说什么？”

    李大叔也疑问了：“你还不知道？”

    麦玥忙踢了踢大叔的脚，咽了咽口水：“没什么……你听错了……李大叔刚刚自言自语来着。”

    李大叔奇怪了：“我哪里自言自语了，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没有没有……”

    麦芒顿时扯了扯哥哥的衣角：“哥……你别骗我……李大叔刚刚说了什么？”

    “没什么！都说了没什么！”

    “他说外婆死了？！他说……”麦芒啼哭出声。

    “没有！”麦玥忙应，“你听错了，外婆活得好好的。你别瞎说。”

    “李大叔……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麦芒好像糊弄不过去，一提到外婆他神经都紧绷起来了，明明听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听错。

    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乞求的眼神。仿佛在乞求李大叔说，他刚刚说的都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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