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脂缘*蝶 依 作者:萧萧慕幽香

    12.进退两难

    悦怡、月帆二人又走了一小会，终于依稀看到神庙的踪影了。

    在一片高大的树木缝隙间，一座破旧的神庙映入眼帘。走近一看，这神庙虽然高大却早已残败不堪。本身的颜色已经无法分辨，几柱子努力的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神庙内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只剩一座半倒的神像，已经面目全非。旁边那座伏魔像因残破而狰狞的笑着，一只手紧握神器，另一只手却碎落在地。在神台下方一米处躺着许多死老鼠的尸体，稀稀疏疏的散开。

    ——“呀！老鼠！！”悦怡吓的大叫起来。

    ——“你站在这别动，我去收拾一下。”月帆走进去着手收拾起来。“上次我无意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狼藉呢……那时候这里都是灰尘和蜘蛛网，现在倒没了。恐怕是有乞丐什么的来这里住过吧。”月帆本想仔细检查一下这个貌似大风过境般的神庙，可瞥见悦怡疲惫的脸。他赶忙迅速打扫了一下，在里侧铺了草：“悦怡，可以了。你睡这，我睡门口。趁天还没亮，快睡一会吧。”

    悦怡躺在草垫上，轻叹了一口气：“月帆哥……我们怎么办……林子没找到，玉佩也没找到……”

    月帆坐在门口，身体斜靠在柱子上，擦着剑：“想在冷府找到玉佩，太难了。林子一定是被冷青灵转移出府了，不过应该还在岛上。毕竟内力支撑不了太远。我们只有再去岛上其它地方找找了。毕竟那个林子颇为古怪，找起来还相对容易些。”

    悦怡重重叹了口气：“也许这一切都是徒劳，我们是不是太天真了。”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悦怡看着月帆紧锁的眉头，心里的沉重又增了一分。她闭上眼睛刚要睡，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梦儿！我们这样一失踪她一定急死了！悦怡仿佛看到了梦儿泣不成声的担心模样。“月帆哥，明日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月帆躺下身，转过头去背对悦怡：“明天再说吧。”

    悦怡没有再说什么。这时，她忽然注意到透过残破的屋顶竟能依稀看到一缕月光。这给她沉重的心注入了一丝暖意。这一夜突如其来的一切，完全超乎她所能掌控的范围。她不知道这么走下去会面临些什么，却无法后退。如果前进和后退同样痛苦，还是选择前进吧。她只能赌一个也许……可一想到一直都在人世，却以如此方式痛苦生存着的生父；一想到不久后，还未曾谋面就面临生死大关的他；想到她从小到大一直深深相信的团聚终于还是被现实活生生的剥离出来，她用力的咬住嘴唇不让抽泣发出声响……

    ——“别怕，有我在。”在寂静中，月帆温柔的声音回荡着。

    悦怡没有做声，可是却放声哭了出来。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因为如此懂她的这个人，在这复杂混乱时刻坚定的陪着她的这个人，这个一句话就能让她温暖到放声大哭的人，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她现在的心情。放下所有的沉重，用力依靠吧，她真的想这么做……

    …… ……

    黎明破晓。

    悦怡睁开了酸涩肿胀的双眼。她四处环视了一下，竟发现庙中空空的。“月帆哥？月帆哥？？”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到门口，就望见不远处正缓缓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一下踏实下来。“月帆哥！！”她不顾一切的大喊了一声，那个人大步跑了过来。

    ——“你怎么起这么早？才睡了多一会啊，给，先吃点东西。”月帆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纸包，里面是热腾腾的包子。

    ——“你去给我买吃的了？可是有没有……”

    ——“放心吧，我让一个小孩帮我买的，没有被人发现。”月帆体贴的打消了她的焦虑。眼神中流露出怜爱：“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乖。”

    他们吃过早饭，月帆在整理衣装，悦怡辫了一个整齐的蝎子辫。整理完毕，她站起来回顾了一下寺庙：“这是我离家住外的第一个地方……”她在四周绕了一圈，阳光进灰暗的内室，满屋尘土飞扬。“呀！怎么又有死老鼠！”悦怡花容失色的大叫起来。

    ——“悦怡别磨蹭了，走了！”月帆在门口喊到。

    ——“哦……”悦怡赶忙走出了庙门。

    …… ……

    他们一路顺着小道搜寻着。

    ——“那个林子似乎不大。”悦怡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不一定。它被大雾罩着，又只是一个门。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不过它应该被冷青灵藏的很隐秘。因为它聚着浓雾，很引人注目。我们只有在这种荒僻小径碰碰运气了。”

    过了许久，到了一条分岔路。看着月帆直直走向了左边，悦怡喊道：“月帆哥！我们还要去看梦儿呢！”

    月帆慢慢的站住，没有回头：“非去不可么？”

    ——“你不要去么？”悦怡毫不相让。

    月帆没有说话，掉头转向右手的小道。

    走了一会儿，道路变得宽阔，旁边也渐渐出现了住宅和店铺。他们也越发小心起来。大约又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停在了一排小房子前。悦怡小心的敲了下其中的一扇。“梦儿……梦儿……开门！”

    门开了。“啊！悦怡？！你们……怎么……”

    ——“梦儿姑娘，先让我们进去吧。”月帆警惕的四下打量着。

    梦儿忙把他们让进屋。一进屋，梦儿一把抓住悦怡，眼泪“啪嗒”掉在悦怡手背上：“我听人说冷夫人向你逼婚就赶紧去找你，可丫鬟说你们不在。我去问木庄主，他也神不守舍的。他让我不要再找你们了，还哭了。当时吓死我了！我从未见过木庄主神如此之差，更别提掉眼泪了。你们到底去哪了？！急死我了！我吃不下、睡不着，悦怡你们没事吧？我很担心你们呀……”梦儿泣不成声，泪水如珠般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下。

    ——“我进屋去看看伯母，你们先聊。”月帆看了一下悦怡被泪浸满的眼睛，转身进了内室。

    悦怡一下扑在了梦儿怀里，泪水不争气的流在她的肩上：“梦儿……让你担心了……对不起……这些天，我们发生了太多事……”悦怡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她。“就是这样，我怕你着急，所以来看看你。顺便拜托你好好帮我照顾爹。”

    梦儿望着昔日调皮捣蛋的悦怡竟一下子憔悴起来，心里痛的不得了。她不知如何安慰，泪不觉又掉了下来，顺着尖尖的下巴打在了悦怡手上。

    悦怡忙伸手拭去梦儿的泪笑着说：“你放心，我没事的。”

    梦儿紧紧抓着悦怡的手：“冷青灵的三日之期，算今日也只剩两日了，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

    ——“既然事已至此，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我爹他年岁已高。他并不是一个什么都能看开的人，现在在府中，不知他有多难熬……”悦怡说不下去了，用力咬着颤抖的唇。

    ——“你放心，我会去陪他的。你不要有后顾之忧。”

    悦怡的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梦儿。一切就看天意吧……后天之前，我们一定会赶回来，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你不要管我，记得有我这个朋友就行了。”

    梦儿脸上仅剩的一些血色瞬间不见了，这句话着实吓到了她：“悦怡！你胡说什么！！我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我们是一家人，你的事，我不会不管的！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会时时刻刻为你们祈祷，老天会保佑你们平安！”

    ——“好了，悦怡，我们该走了。”月帆从屋内走了出来，眼睛红红的。

    ——“放心去吧。”梦儿轻轻看了一下月帆：“保重！”她脱口而出。

    月帆轻点点头，随着悦怡走了出去。梦儿望望他们，倚在门边，手扶着口，轻轻的抽泣着……

    …… ……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梦儿家，小心的回到了原定的寻找路线，刚走上了小路，悦怡站住了。她拉住月帆的衣角：“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爹……”

    ——“当然不行！如今若冒冒然回去，干爹他老人家会更着急的，而且……”

    ——“嗯。我懂了。”悦怡笑的有些凄凉。

    月帆心头一震。他慢慢伸出右手轻抚过悦怡的脸颊，温柔的眼神布满心疼：“傻丫头，我又怎会不知你懂……”

    …… ……

    转眼已是晌午，在岛南冷家冷昏暗的屋子里，冷青灵盘膝坐在练功室的高台上。老管家低着头轻轻走到门边，小声说道：“夫人，公子求见。”

    冷青灵没有睁眼，慢慢的吐了口气，点点头。老管家低头拱手退下。

    过了一会冷硕走了进来：“母亲。”他行了礼。

    ——“嗯。有事吗？”冷青灵还是没有睁眼。

    ——“娘，孩儿还是想和您商量下有关木府的事。”见冷青灵还是闭目不语，冷硕继续说道：“孩儿以为这婚事还是之过急。毕竟我年纪尚轻，我和林姑娘彼此间也还不甚了解，她对我……可能还有几分误会。在这草率鲁莽之下，成亲未免太过儿戏了。而且我从来不想让林姑娘为难。应该让她考虑之后，待真正和我有了接触，了解了我的为人，若真愿意允身相许，再去提亲也为时不晚啊。毕竟终身大事，急不得。对了，娘您近几日也休息的不是很好，孩儿想带您去周围的小岛逛逛，休息几日，散散心，不知您意下如何？”

    冷青灵这才慢慢睁开眼，她淡淡的笑着，却不觉带出一丝寒意：“你的意思，是让我退亲？”

    冷硕赶忙说：“是。我知道娘也是为我好，但我真的不想因为一己私欲而为难了林姑娘。这些日子发生了一些事，上次我们对木府所做的事已经十分冒犯了，若再因婚配之事令林姑娘为难，孩儿会十分内疚。娘您也不想娶个儿媳妇过门儿，彼此都闹的很不愉快，这日后也很别扭不是吗？”

    冷青灵眉宇间不察觉的一皱，脸色变得愈加沉：“那，依你所言，若娘亲自前去退亲并去向木家亲自赔礼道歉，请求原谅，你以为如何？”她话语间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冷硕却丝毫没有察觉，他憨厚的笑着：“那倒也不必，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这只是误会一场。若借此契机，此后，冷、木两家能友善相处，成为友邻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也可以在这里安定下来，不用再劳碌奔波，我一直也是想让娘您过上平稳安定的日子啊。”

    冷青灵冷笑了两声：“友邻？好……是很好！”

    冷硕这才发现冷青灵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双目圆瞪，像两把刀刺进了他的眼里，让他不禁一颤。

    ——“好什么！”冷青灵突然大吼一声，把冷硕吓得后退半步。“你还有多少话要教训我！”

    ——“教训……孩儿没有啊，孩儿只是……”

    ——“只是什么？现在翅膀够硬了，敢教训我了！你给我记住！我的事你最好别管，否则恐怕你自身难保！为了一个外人，竟敢来教训我？！我跟木府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至于那个黄毛丫头……”冷青灵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甚至有一些……狡黠：“你和她到底会怎么样，你会知道的！”语罢她一甩衣袖，头也不回的出门离去，留下冷硕像木头一样呆在原地。

    冷硕的眉紧蹙着，头脑中一片空白。他发誓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娘刚刚临别时那狠狠的一瞪。在他心里娘并不温柔，但也从未如此……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刚刚的娘，因为那个娘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从小他就知道他的娘很特别，她比别人严厉，比别人冷漠，教他练功，教他独立。他一直都觉得娘以前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才会如此偏激。她不得不用强悍来掩盖孤儿寡母的艰辛。他想等他长大了，要好好保护娘，可以让她不这么逞强，不这么辛苦，可是刚刚那个眼神，那么冷酷，那么凶狠，那么陌生……为什么……为什么从到明珠岛开始，娘就变了……变得喜怒无常，变得难以捉……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半晌，冷硕猛的回过神来。“林姑娘！”他如梦初醒：我要先去通知她，让她有个准备才好！他忙转身向外跑去。正当他直奔大门之时，突然门边冲出两队侍卫挡在门口。

    ——“少爷，夫人有令，不许你出去。”

    ——“什么？！”冷硕低吼一声：“让开！”

    侍卫毫不相让：“小的，只好冒犯了……”

    冷硕双脚点地，飞身出拳，因为不想伤了他们，没有用全力。虽然侍卫倒地不少，但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他低喘着气，握紧拳头：娘她到底要做什么？自从来到明珠岛，一切都变了……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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