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四大天后 作者:杨斯年

    莽撞少年恳为下人，斗气冤家关系破冰

    在小路子去书院给唐玉字送饭之前，唐连枝去了正房一趟。唐玉字以为她让小路子梳头的事瞒过了唐家人，却没有瞒过周家人。范小桃是个自懂事其就同胭脂水粉打交道的人，小路子身上浓重的桂花油味她一早就闻出来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妾室无法细问。女人的好奇心总是很重的，范小桃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偷偷跑到唐家门口，正遇见小路子和唐玉字聊得热火朝天。小路子说大不大，说小也到了快娶媳妇的年纪，人又长得那样俊俏，就这样留在唐家总不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就把夜里的事将给唐连枝听了，唐连枝听完连说范小桃“从来没这样懂事过。”范小桃听完还当夸自己呢，扭着扭着回了房。

    唐连枝和金老太商量着打发小路子走，便把小路子叫来了正房，遣词造句十分客气，但明显是在下逐客令。小路子并非愿意留在唐家，只是眼下身无分文的确没有去处，便求金老太收留，哪怕做个下人。金老太一看这样，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小路子，自家女眷甚多，留一个男人实在不像话。小路子一听没了办法，只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交代给了金老太。

    也不知唐家是怎么回事，一共就遇上两个美少年，一个宋爵装成了女的，一个小路子不是男的。

    准确的说，小路子在逃来永宁镇之前，是里梳头的太监。

    小路子本来就姓路，也是永宁镇人士，十一岁时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便入做了太监。南泰朝的规矩是太监五年一放，想着回想和姐姐做点小买卖度日，奈何姐姐又找不见了。小路子将自己在中受的辛苦点滴讲给金老太，顿时勾起了金老太的慈悲心，正好家中来年事务繁忙，难得小路子又不要工钱，金老太和唐连枝商量一下，便对外说这是自己的远方外甥，小路子便留在了唐家。

    小路子给唐家做了下人，一方面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另一方面还可以住在这等自己姐姐回乡。但小路子万万没想到唐家人第一次当主子，自此能使唤他就使唤他。一早上起来小路子要喂猪喂牛喂**，还要给唐老爹烧水沏茶，帮唐连枝舂米磨面，伺候大少爷和大小姐上学。一整天忙下来，小路子的魂都死了一半。身体上的折磨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必须要忍受金老太的名门规矩，范红叶的呼呼喝喝，石真真的百般挑剔，气得小路子几番想要辞工走人。还是李巧娘明白，唐家对外说是小路子是远房亲戚来投奔他们的，若是这样几天就走了外人肯定要讲是非的。更何况像小路子这样能干又不要工钱的到哪去找呢？早晚还能送唐家梁兄妹上学，冬天夜长天短，有个人送也能让她省点心。

    李巧娘和唐老大一商量，干脆就把小路子留在自己这一房，白天跟着唐老大学木匠手艺，闲时帮忙做些农活儿，家务事能不让他干就不干。反正唐家好肯定是要读书考科举的，唐老大这门手艺没了怪可惜的。小路子听说不用干家务活，乐得跟什么似的，再一想自己虽然会梳头，可是在永宁镇也难立足，哪个人家的新娘子会让一个男人来梳头呢，小路子也不想把自己是太监的身份公之于众，不如学做木匠活也算个营生。两下商量了都愿意，小路子便拜唐老大做了师傅。

    天头说凉就凉，家家户户都为猫冬做准备。唐家早在天凉之前就雇来的工人播种冬小麦，金老太又掏了五两银子让唐老大和老二才买了许多白菜萝卜辣椒来做腌菜。唐家主妇会过日子，从洪水过后刚买的几只小**和一头猪已经发展到院子里满地的肥**和三口大肥猪，过一个冬天是肯定够了。入秋后，唐老爹每日从七里河钓来的鱼常是吃几条留几条，七里河盛产一种叫做黑老婆的斑点鱼，豆瓣，极其鲜美。被唐连枝一一挂在院子里风干，待水分全被秋风吹掉再装进坛子里封好，等着冬天河水解冻无法捕鱼再用油炸着吃。

    天一凉，薛夫子便预备放假了，皆因永宁镇距离福神山不远，天凉小动物便都猫在洞里不肯出来，山上的狼没了猎物便时时偷袭山路上早起读书的孩子。薛夫子唯恐孩子们在上学路上遭遇意外，一见天短了便起了暂停教学的心。六合书院要休学，孩子们便商量着请夫子大吃一顿的心，只是学子们都只会读书不会挣钱，料想大家一起凑份子请夫子去酒楼夫子也绝对不会去，便琢磨着第二日从家里带些卤菜酒来书院，吃过这一顿年饭来年再来读书。

    唐玉字因上次宋爵与别人共乘一马而郁闷，虽说心里愤愤不平但始终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小路子每日变着花儿给唐玉字换发型，什么荷叶髻啊，天女散花髻啊数不胜数，唯独那珍珠散发再没梳过。唐玉字因被迟姗姗先下一城而日渐沉默，久而久之竟生出娴静之意，唐玉字眉梢眼角生出的幽怨，让六合书院的男学生们私下开始注意起这个从前被大家忽略的女孩儿，包括宋爵，也生出了些许关注之意。

    就在六合书院的学子们预备请夫子吃年饭的前一日，迟姗姗又生出幺蛾子，非要宋爵到她家的私房菜品菜，皆因她自己不知道哪道菜好吃该带哪一道菜来。宋爵烦不胜烦，心说你家事开馆子的你不知道哪道菜好吃就让我去，我堂堂宋家公子难不成是里品菜的太监不成？宋爵于是磨磨蹭蹭收拾文房四宝，一会说笔长脚跑了要书童找笔，一会又说墨块飞了要大家抬脚别踩坏了他的通州干墨。迟姗姗看出宋爵有心给她难看，一赌气就甩手走了，出了六合书院的门便在宋爵的小白马屁股上狠狠来了一下子，小白马受惊抬腿便跑，宋爵忙唤书童去追。一众学子都奔出门去看热闹，书院里只剩下唐家两兄妹以及宋爵，气氛有些小尴尬。

    打破这尴尬的是小路子，唐家好刚收拾完书墨预备牵玉字回家，就见小路子一头撞了进来：“少爷，快跟小的回去，大夫人娘家的舅娘要请你写封家书，事情紧急，您就别蘑菇了。”唐家好还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小路子捉走了，留下屋子里更加尴尬的宋爵和唐玉字。小路子奉李巧娘的嘱咐此刻已经到了书院来接小主人放学，只因宋爵的马跑出去而耽搁了进屋，眼下这个情况简直是天赐良机，还不赶紧清场。

    时近冬月，唐玉字已经穿上了海蓝色夹绒羊羔皮封边袄，一侧秀发被同色绸带缠上披在脑后，缠两个白色如蒲公英花朵的绒球，余下几缕头发散在肩上，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她就这样默默地却有些迅速地收拾书包，怎奈书院要休学，今日要带走的东西很是不少，唐玉字越紧张便越出错，一个不心，日常喝水用的瓷杯便掉在地上，险些摔碎。唐玉字弯腰去捡，早有一只手赶在他前边，竟是宋爵。

    “慢点收拾，别急。”宋爵捡起了杯子递给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这仿佛是他重遇唐玉字后两人单独第一次说话，唐玉字只觉脸上发烧，收起杯子就要走。宋爵却又说话了。

    “天渐黑了，要不，一起走吧？”

    唐玉字猛然回头，因她不相信宋爵竟主动要和她一起回家，两人倒是顺路，可是，可是宋爵不是很讨厌她吗？其实唐玉字想错了，就如同小路子所说，她犯的错误和迟姗姗正相反，她太怕宋爵了。宋爵虽然矫情任，又有些大家公子哥的挑剔，但对于曾救过他的唐玉字，其实心中一直身怀感激之情。若不是有当日唐家后逼婚之事，宋爵也不会对唐玉字如此冷淡。但这几日相处下来，宋爵渐渐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他眼看着唐家好事无巨细照顾唐玉字，又眼看着唐玉字偶尔被迟姗姗欺负毫无报复之意，开始相信唐玉字就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毫无心机。他也绝对相信，唐玉字并不知道他将家传玉佩赠给唐家好之事。更加让他惊喜的是，唐玉字打扮起来，竟是这样温婉可人。

    宋爵同他父亲宋飞元一样，是个爱交朋友之人，眼前天黑路远，反正两人顺道，不如结伴而行。唐玉字心里觉得受宠若惊，但又想起小路子平日教导的不要表现的太主动，便淡淡应下。永宁镇的傍晚，斜阳一抹，冷风路凉，两个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唐玉字问宋爵马若丢了该如何是好，宋爵答老马识途小马未必会迷路。宋爵又问唐玉字明日带什么样的吃食，唐玉字答娘亲的麒麟茄子手艺甚好。本是闲来聊天，一个麒麟茄子却勾起了宋爵的馋虫。只因宋爵于京城曾于宴上品过这道菜，刀工细致，入味浓厚。唐玉字见宋爵爱吃，便承诺让娘做两道，一道给书院里的同窗吃，一道单给他。

    宋爵一乐，道：“好朋友，那就说定了。”

    前方一阵马蹄声，是宋爵的书童牵着马来寻主人，宋爵眼见已经到了唐家大院门口，便骑上马告辞而去。空留唐玉字一个人在西风中发呆。

    “好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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