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六十章

    时间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所有人都说它可以冲淡一切，可是袁旭却发现，它只会将你应该记得的东西，愈加清晰的烙印在你的心里。

    那年考试，袁旭依旧是一等奖学金，但是却与四级失之交臂。不多，只差四分而已，就和当年高考时一样，当年只要再多四分，袁旭便会永远失去和许默认识的机会。可是一年之后的现在，独自趴在天台栏杆上看着差了四分的成绩单，她忽然有一些迷茫。

    四级可以重新去考，那么你呢，我是否还能追得回来？

    空了的宿舍学校自然要往里面添人，袁旭对此没什么资格反对，她可以做的只有换个床铺，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换到许默曾经睡过的那张床上而已。

    其实准确点说，那张床她们本就一起躺过。

    袁旭在大学四年里没有交过任何男朋友，但是她却因为撮合了自己老妈和学校里一名丧偶的老教授而闻名全校。说来这倒是无心柳，袁妈妈原先呆的工厂倒闭了，而那教授的一双儿女都在外地，想找个称心的人来照顾老人，袁旭跟那教授特熟，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个老妈。一开始本是来当保姆的，虽然听着不怎么样，但好歹比在袁妈妈本来待的私人小厂里强，吃得住得比以前好不说，工资也比以前拿的多。那教授人很和气，又分外喜欢年年拿第一的袁旭，对袁妈妈自是很好。老人吗，图的就是一份平静舒心，两家的孩子又都孝顺，因而当了一年的保姆之后，袁妈妈和老教授可算是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块儿。不过婚前袁妈妈便逼着教授去做了婚前财产公证，既然图得是平静的日子，那就干脆多想着些，别给以后埋下什么隐患。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袁妈妈这辈子绝不要尝第二回。

    不过私下里，教授却专门和袁旭深谈了一次，他看好这个孩子。袁妈妈的做法说实话让他震惊且佩服，可既然成了一家人，那袁旭便和他自己的女儿无异，女儿有什么愿望，当爹的自是要全力去帮。

    袁旭面对这意料之外的继父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坦言：“我想出国深造。”

    “我会尽全力去考，可就算考不上，我还是想要出去。”

    人情这东西从来都是乘上了便要背一辈子，但更多的时候，有人情可乘已是天大的幸事。袁旭当然记得自己答应过母亲不往那条路上走，因而在教授和母亲的婚宴上，袁旭满斟了一杯酒跪在了两位老人跟前：

    “妈，您这些年来不容易，我在这儿向您道个歉，女儿对不住您！”

    “爸，您在学校就一直挺照顾我，我也一直很感激您，我妈是个实在人，我只希望你们两位老人过得和和美美，百年幸福。”

    她这一番剖白，袁妈妈湿了眼眶，更惊动了教授家的子女，人家已经跪下开口喊了“爸”，他们若再喊阿姨，岂不是显得太不合适？

    可是2年后，当袁旭办好了前往法国的一切手续时，袁妈妈才发觉袁旭当年那句“女儿对不住您”似乎别有深意。但教授却是满心欢喜，袁旭是中文专业的，完全自修的法语，教授知道她努力，却也已经托了多方关系更做好了砸钱的准备，可最终袁旭自己考了过去，虽然成绩算不上多么抢眼，却是合格了！

    教授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儿女都挺优秀，但却都在国内发展，出了袁旭这么个留洋的学生，脸上也是有光。一时间袁旭留法竟是被宣扬的人尽皆知，上门贺喜的人络绎不绝，而老教授对待继女如同己出的美名更是被交口称赞。

    可唯独袁妈妈觉得不对劲，袁旭对自个亲娘倒也不加隐瞒：

    “妈，抛弃小舅舅的是那个知青，打死小舅舅的是姥爷，但是小舅舅临死前，你可曾听他说过后悔？”

    “妈，我不想做那个知青！”

    当年的袁妈妈可以不管不顾跪在女儿面前，可是现在的教授夫人却看着女儿无言以对，她至今仍不想让女儿走那条路，但是曾经那个独自逃走的知青，着实是她这辈子最恨最瞧不起的人。

    袁旭轻轻将母亲搂在怀里，她比老妈整整高了十公分，平日里还不觉得，但此时此刻，这十公分却是分外明显。

    “妈，你好好照顾自己，吃好喝好。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继父，知识分子重脸面。可法国，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不可能不去！你明白。”

    “妈，对不起。”

    袁妈妈微微有些颤抖，她有种被自己女儿摆了一道的感觉，可是这份算计里，女儿分明已将她这个老娘的后半生考虑周全。模模糊糊的她竟想起了袁旭的生父，遗传这玩意儿，还真是由不得你不信，放在前些年，袁妈妈死都不会相信自个的傻姑娘竟会有这份心机。

    不过现在，木已成舟，袁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能拉着不让走，可是这一走，又有谁还管得了她？

    最终，袁妈妈也只能叹一口气：

    “走吧！养你养了这么大，到头来反而算计自己老娘，算是白养了！”

    可是顿了顿，却又觉得有些心酸：

    “出去了，别委屈自个，国外不比国内，咱不受那气，大不了就回来！”

    说着，袁妈妈却是伏在袁旭怀里哭了，天知道女儿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搂紧母亲，袁旭只保证道：

    “放心吧妈，我们绝对会过得很好，比谁都好！”

    临行前袁旭去s市跟肖易和许凡见了一面，肖易当下研三虽然还没毕业，导师却已经帮他把工作单位找好了，其实他的成绩算不上最突出，可谁让人家从小就招老师待见。许凡是标准的soho一族，网上把这美少年画家传的跟神一样，偶尔一张偷拍，比他的画点击都高，人家现在都对着自个的照片找灵感，整个人越发自恋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纵然到了灯红酒绿的s市，纵然接触到了圈内圈外不少的人，肖易和许凡却将彼此之间的那份平静生活过出了味道，每每看到他们两人之间默契十足的动作眼神，袁旭总是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真好！

    不知何时，我们之间，才能像他们一样？

    “你知道怎么找她吗？”肖易知道袁旭要走之后，如是问道。

    袁旭微笑：“网络很神奇，只要想查，没有查不到的。她这些年考过几次试，参加过几次比赛，得过什么奖，指导老师分别是谁。费点劲，都找的着。我法语算不上特别好，可是浏览网页，不成问题。不过当然，也有更简单的法子，只要某人，把她的电话给我就成了！”

    许凡听袁旭忽出此言满脸诧异，竟下意识的问到：“你怎么知道我有我姐电话！”

    肖易听闻此言噗哧一声笑了，有点无奈的看着自家小白痴：

    “你不是已经不打自招了？”

    七月，法国戴高乐机场内，一个拖着行李的女生左顾右盼寻找学校派来接机的人，可是尚未找到预先约好的牌子，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身影却让女生愣在了当地。

    来人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别相同，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透着几分委屈，却在看到下了飞机的女孩儿之后浑身微微颤抖，她前的盈盈闪烁的一枚指环更是分外惹人注目。

    四叶苜蓿，代表幸福的所在，此刻安静的伏在女孩口，反着窗外的阳光，耀眼而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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