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八章

    “哦，很帅吗？”许默的目光自手中的漫画上移开，看向坐在自己床边的袁旭。

    “嗯，和许凡不是一个型的，当时你是没看到那情景，天啊，那群女生疯了似地冲上去。”袁旭说得有些兴奋，可为什么兴奋，她自己也不清楚。

    “那你呢？就那么在下面傻坐着？”许默面容有些冷冷的，开口声音里也带了一点点不悦，“人家抢手得很，这么迟钝可连点便宜都占不着。”

    “嗨！别了。我可没想占他便宜，就是看着好看远距离欣赏下罢了。”袁旭连连摆手，生怕许默想歪了什么，说话间又回忆起自己不由自主把肖易和许凡配一块儿的念头，一时间脸有些发烫。

    “是吗？”许默猛地凑到袁旭跟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远距离欣赏，都能让你的脸红成这样！”

    许默的眼睛是不算太大但格外清澈的那种，眼睫又长又密，天生就有涂过睫毛膏的效果，袁旭被她钳住下巴，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睛，瞬时心跳竟加快了几分，脸上烧的更厉害，怔怔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默看袁旭不说话脸却变得更红，只以为自己猜透了她的心事，顿时面上的失落更加明显，露出丝有些自嘲的笑，许默再度仔细打量眼前的女生，开口音色中冷意更浓：“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就是发型太土发质太毛，但收拾一下也绝对不是那些人及得上的，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啊？”袁旭完全不理解许默什么意思。

    许默松开袁旭的下巴，脸扭向一旁，顿了顿才再度出声：“要不要，我帮你追你的帅哥。”

    “什么！”袁旭腾地一下从床边站了起来，“我干吗要追他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许默扭过头脸上显出怒色，“你要是不喜欢人家你脸红个什么劲啊！不就是长得帅嘛，至于连话都没说过就芳心暗许成那样吗。”

    这哪跟哪啊。袁旭只觉得自己冤大发了，可一提这脸红，她还真是有些心虚，但许默这会儿分明已经生气了，要再不说明白，恐怕真过不了这位大小姐的关啊。

    唉，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你说怎么会生出那种想法……

    等袁旭面红耳赤的说完自己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产生的那些“羞于启齿的念头”，许默大小姐脸上只剩下不可思议的表情，口中喃喃念叨：“袁旭啊，你简直太天然太有慧了……”

    慧？袁旭愣愣的看着许默，心下暗忖，这是，在夸我吧？

    但不管怎么说，许默脸上的怒气已一扫而光，袁旭的心自然也就放了下来，至于刚刚和许默对视时不由自主加快的那几下心跳，算是被这位神经有些大条的主儿彻底忽略了。此刻许默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就开始给袁旭讲述成为一个腐女所必须具备的一系列素质以及充分肯定袁旭在这方面的极高天赋和她注定要跨入这一行列的必然命运。

    许默归纳总结出的事情袁旭向来便是信服的，虽然眼下被她说得有些晕晕乎乎，但袁旭还是大抵听懂了这位大小姐话里的意思，原来小攻和小受是这么分的，原来喜欢把帅哥配对是再正常不过的，原来自己，竟是一个被埋没了多年的纯天然腐女来的。看着许默那副找到了同伴的兴高采烈的模样，不自觉的袁旭脑子首先冒出的念头反而是：这么喜欢yy帅哥，那应该真的不会和许凡搞姐弟恋吧？倒不是袁旭有心怀疑，只是许凡的长相实在太招人疼，而许默望向许凡的眼神中，宠爱又着实多了点儿，不由旁观者不多想。可是当下看许默一副要拉着自己奔向耽美大道的模样，袁旭竟有了些放下心来的感觉，本来嘛，许凡那种极品小受，自是要找个小攻来配的，做姐姐的还是在一旁看着开心比较好。

    其实袁旭觉得有点奇怪，自己向来是守规矩的学生，可是对于许默的决定，她总是有种下意识的就想要认可的念头，比如知道许默拿假病例请假，袁旭首先想到的便是她的假病历可千万别让人察觉；发现了许默有旷课睡觉的苗头，亦只是考虑怎样才能让她睡得踏实。但这些事情，在袁旭受过的教育里，分明就是不对的，只因做这些事的是许默，她便觉得一切理所应当，眼下，既然大小姐开口封她为腐女，袁旭除了乐呵呵的接受，心里竟是没有一丝其他的想法。

    “耽美”这条道上究竟风景如何？别说，袁旭还真没仔细考虑过，只是许默既乐得去走，那么袁旭当然乐得去陪，许默喜欢的，袁旭相信，总会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所以，陪着便好。

    心情大好的许默这会儿闲不住，想找点什么事做，一眼就瞥见了袁旭脑袋上那头乱发。a市风大，袁旭又是个不细的人，上学时头发从来都是在澡堂旁边的店里随便剪的，暑假三个月心情不好更是没管过头发，整个长得乱七八糟，来这之后，每日在风里飘的那叫个凌乱！当即的，许默拉着袁旭就要去给她收拾脑袋，女生都爱美，看看许默能做洗发水广告的那头秀发，袁旭心痒痒的，便也就跟着许默出门了。

    可是进了理发店一看价钱，袁旭心里刷的凉了，死活要走，许默说请她也没用，就是不肯往那椅子上坐！挣出店门之后，许默又好气又好笑：“我都说了请你了。至于这么别扭吗？”袁旭表情很严肃：“许默我不是要跟你见外的意思，可是整个头发那么贵，本就是宰人嘛，咱不能主动送上门被宰啊！”

    “你……”许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而袁旭的态度则是空前绝后的坚定，两个人就这么在风里相对无语了，盯着袁旭那头乱发看了会儿，许默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微妙：“也罢，没来过这儿，谁知道剪得怎么样，还是，自己来放心。”从包里掏出手机，许默的手指有些发抖，稳定一下情绪，她拨通了许凡的电话：“小凡，以前玩cosplay的那套东西还在吗？”

    电话那边的男孩儿迟疑了一下，而后回答：“在倒还在。姐，你要用？”

    “嗯。”许默轻轻应了声，然后问道：“你把东西搁哪了？”

    放下手机后，许默便拉着袁旭上了出租车，车子最后停在了距a师大不算太远的一处住宅区。隔得老远，袁旭就看到一致的跟娃娃似的漂亮男孩儿等在小区门口，待下了车站在许凡面前，袁旭再次打从心底感叹，太受了，你不做受简直暴殄天物啊！可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受此刻的表情有点沉重，或者说得准确点，是看着许默的眼神太过沉重，这让袁旭不由有些担心，扭头瞅瞅许默，面容平静，没什么值得他沉重的啊？

    “你带路吧。”许默开口，声音淡淡的，这下袁旭也觉出了不对劲，淡过头了，明明刚才拉她出门的时候，兴致还高得跟什么似的！

    来不及问什么，许凡已转身向小区内走去，许默一言不发跟上，竟搞得袁旭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没走几步，三人来到了一个车库门前，待许凡把车库门打开之后，袁旭算是被惊到了：从外面看只是间平常的车库，没觉得有多大，进去以后才发现连着打通了三间，要是空着的话打羽毛球都嫌宽敞；车库里满满的堆着许多箱子，虽然放的凌乱，但上面却是一丝灰都没有，干干净净，俨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模样。许凡看上去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打扫之类的事情估计轮不到他亲手去做，可若是对一间车库如此上心要专门雇人打扫，足见里面放着的东西对这男孩儿有多么重要。

    当下许凡看着许默，有些询问的意思，许默却是有些恍惚，愣了愣，才问许凡：“有地方让袁旭洗头吗？我，帮她换个发型。”

    “什么？”许凡看上去很是吃惊，可是下一瞬间，声音里却透出了欣喜的味道：“有，旁边有专门洗漱的隔间。”听他这么一说，袁旭才注意到车库两边墙上竟都是有门的，许凡带着她打开其中一边，里面是间小小的盥洗室。许凡从柜子里拿出两包洗发剂，然后又给袁旭示范如何调热水，脸上、声音里都有掩不住的兴奋在，可是许默那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却揪着袁旭的心。

    “许凡，许默到底怎么了？”袁旭终究忍不住问了出口。

    许凡扭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嘴巴张了又闭，最后却只冒出一句：“袁旭，你一定要让她给你剪！我也不知道会给你剪成什么样儿，可这是出事之后我姐她头一次提出要拿剪刀，她走不走得出来就看你了，所以不管剪成什么你一定都要喜欢！好不？”

    最后那声“好不”竟有哀求的味道，可袁旭更在意的却是许凡嘴里说的“出事之后”。一早就看出许默一定经历过什么，初时袁旭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但是在这短短的相处之后，有些东西便已不能和最开始的打算混为一谈了。

    如果自己变个发型真的对许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么这发型不管什么样，袁旭自然都是变定了的！这会儿只希望当真如许凡所说，许默她走得出来。

    袁旭开始洗头后许凡回到车库，见许默独自一人在那里愣神。犹豫了一下，许凡开口叫到：“姐？”

    许默回过神来，眼神仍是恍惚：“那个，我给你保存的工具呢？”

    许凡打开一个箱子，从中提出一个工具箱来，许默原本就白的皮肤，在她看到那个工具箱之后，更是瞬间毫无一丝血色，一时间许凡有些担心：

    “姐，你要是……”

    “我没事，我说了，要给她换发型。”

    袁旭洗完头回到车库，见屋子中央已经被放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椅子，许默站在椅子旁边抱着个工具箱表情复杂，似是很珍惜，又似是很痛。见她出来，许默笑笑，要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可是那嘴角扯得十分勉强，一点都不像在笑，反倒像是想哭。

    顿时袁旭把许凡刚刚说过的话全给忘了，只觉心里仿佛被狠狠扯了一把，心疼！她走过去看定许默神色坚定：“如果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这头发我就不剪了，你这样，我不好受。”许默的眼眶有些湿，可是嘴角再度上扬却有了实实在在的笑意：“没事，坐下吧，我想帮你剪。”

    袁旭听她这么说，虽仍是担心，却还是依言坐下。从镜子里看去，袁旭只见许默将工具箱放在脚边，从当中拿出一把小梳子，待她起身再度抚上袁旭的头发，整个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格外专注而认真，不仅没有那个睡不醒的丫头的影子，之前的恍惚脆弱亦是一扫而光。袁旭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些许，脑子里不知怎的出现了中学或者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大意就是一个艺术家带个朋友去看自己的新雕塑，结果看到作品之后艺术家便自顾自的开始修改，修到满意后盖上油布就准备离开，完全把他朋友忘了个干净。袁旭觉得，这会儿的许默，很像那个艺术家。

    发丝一缕缕的飘落，袁旭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眼中的赞叹逐渐增加，许凡还担心的说不知会剪成什么样，这小受也太小瞧他姐姐的手艺了吧！自己这朽木，竟然被许默雕的，渐渐有了些她和许凡那个境界的感觉。说得明白点，袁旭这会儿的心情就是：***，看见没，咱也是一美女来着！

    待到发型整个完成，袁旭已经彻底不认识镜子里的是谁了。镜中的女生整体感觉格外清爽，发尾碎碎的，到肩，眉眼被新修出的刘海衬得灵气十足，脸似乎也比之前小了一圈，有几分帅气在，可是又和原本清秀的五官融合得极好，总之，怎么看怎么舒服！

    袁旭直到这天才明白，感情被埋没的，原来不止自个那条睡裙啊！

    站在一旁的许凡脸上露出笑意，看向许默的目光分外温柔欣喜，许默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身亦是一笑，表情释然。这边袁旭已经蹦了起来，一把抱住许默，激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许默拍拍她的背笑道：“瞧你这样儿，不就是剪个头发嘛，至于。”袁旭仍是一句话不说，只是伏在许默肩上拼命点头。

    许默笑意满足，亦搂紧了袁旭，她不是数学很好的人，她算不出这之间隔了多少个日夜，她只是清楚的记得那天自己瞬间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那时，她真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拿起剪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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