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二章

    如果袁旭记得没错的话，2004年，中国高考有两大变革：一个是把考试时间从7月提前到了6月，整整少了一个月的复习时间；一个是考前半年左右把大综合改成了文理分科，等于之前学的整个都要细化重学一遍。袁旭不是那种脑子特别灵光的人，细化后的数理化她怎么都反应不过来；可同时袁旭也不是记特别好的人，细化后的政史地她就没有背囫囵过。总之，主观因素加客观因素，袁旭彻底考砸了，砸到一二三志愿全都没被录取，最后被分配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校——a师大。

    高考后的暑假有三个月之久，但那却是袁旭有史以来过的最悲催的假期，尤其是七月，家里的气氛简直像死了人一样，老妈的脸上就没露出过一丝儿的笑意。袁旭心里难受，她难受的不是考得太砸，不是老妈没个好脸色，而是独自一人把她拉扯大的老妈尽管黑着脸，却从头到尾没对她说过一句狠话，只是自己半夜偷偷抹泪。

    就好像当年她刚刚挤入快班跟不上进度考全班倒数第一时一样，一句重话都不跟她说，拉着张脸却凡事小心翼翼的，生怕她难受。不过那时，一次考不好可以下次加油，但现在，谁给她重考一次的机会？况且以她的脑子，重考一次，怕也只能是砸。

    那三个月，袁旭过的昏昏沉沉的，老妈跟她说起过复读的事情，但犹豫了再三，袁旭还是拒绝了。她清楚自己有几两重，这种文理分科她真的搞不定，重头再来，没准连三本都扒不着边儿。所以，还是早点上完这四年算了，找个工作好好干，至少能给妈减轻点负担。单亲家庭，老妈这些年吃了多少苦，袁旭心里明白。

    2004年9月，袁旭学校的开学时间比当地的大学都要晚些，她估着火车上不会太挤，就坚持着没让老妈送她，天热，老妈的血压又高，加之这一个假期心情都不好，身体更差了。不过是上个学，都已经这么大人了，还要人送什么！自己去！

    可是，当袁旭独自一人拖着大包小包站在火车站的时候，她才真的傻眼了，这是上火车？打群架嘛简直！感情外地的学校开学全部都比本地的晚啊！

    袁旭的身高，光脚量有1米7，经历过高三的折磨，整个人是分外的骨感。背着大包小包的她看看车门处“打”得兴起的那帮学生、家长、以及民工，再看看悬在脑袋上指针已经指向发车时间的那面钟表，当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走门儿了。奋力拖着包跑向自己所在的那截车厢，袁旭冲着一扇打开的窗户就招呼了起来：“同学你好，帮下忙吧。”

    被她招呼的那位同学扭过脸来的一刹那，袁旭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高中三年，足以给任何一个女生脸上种出大大的黑眼圈，而且为了早上梳头省事，袁旭学校基本上没有留长发的，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三年，猛地看到眼前的女生，袁旭着实有些恍神。女孩儿很白，披在肩上的长发闪着光泽，简直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而她的脸，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明明没化妆看上去却和化了妆一样的类型，尤其是眼睛，虽不算太大，但眼睫又长又密，分外漂亮。

    心里羡慕得嘀咕着人比人气死人，袁旭当然也没忘了眼下的正事，当下笑眯眯的递上个包说：“车门那儿实在挤不上去了，我也是这节车厢的，同学你搭把手，我就从这儿上吧。再耽误会儿，车真要开了。”车窗边的美女笑笑，伸手把包接了过去，袁旭手上也不慢着，赶紧把地上的几个包都递了过去，然后就开始扒着车窗往上爬。

    可是爬窗户这件事，却没有袁旭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这是第一次。俗话说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跑，袁旭本来寻思着以她的身高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她显然忽略了高中三年自己体育从来没及过格的历史。结果，自然是包儿全上去了，人却滑下来了！车上的女孩儿把身子探出窗外，拼命拽住袁旭往上拉，可袁旭虽然瘦，却也不是她一个女生拉得动的，但幸好人家是美女来着，扭过头还没说话，旁边便有两位大哥伸出手来帮忙。这么生拉硬拽的，还真把袁旭给弄上车了。

    上车后袁旭气喘吁吁的站稳身体，忙不迭的跟周围倒了一圈谢之后，抬头便找自己的座儿，那可是她提前好多天去火车站买的。还好买的及时，不然这么一路站到a市，就真够她受得了。这一找袁旭乐了，24号，不就是她站的地儿嘛！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到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时，先前的那位美女再度映入了她的眼中，见她看过来，美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眼睛里露出些许询问的意思，倒是把袁旭给整得开口不能了。话说人家刚刚可是帮了自己，但是，但是，这明明是自个的座位啊！

    “那个，同学……”支支吾吾半天，袁旭还是没能说出口，反倒是那女生，注意到了袁旭手里的票。“咦？”女生似乎有点惊讶，伸手从身边的小包里也掏出张票来，这一看袁旭傻了，怎么也是24号啊。

    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袁旭看看四周想找个列车员问问，但身旁人挤人的，本见不到列车员的影子，天，不会真的让她站四个小时吧！

    “要不，咱们俩挤着坐？”那女生见袁旭呆呆站在那里，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提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袁旭看看自己和那个女孩儿，都挺瘦的!也好，挤着总比没位置强。

    真正踏踏实实的坐在座位上之后，袁旭轻抒了一口气，整个人一时间有点恍神。这下是真的要走了。自己呆了18年从未离开过的这个城市。买车票，赶火车那会儿还没觉得，但真的到了临开车的这一刻，不由自主的，袁旭竟有些想哭。她要去的是一个此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因为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袁旭从小到大上的考的全都是家附近的学校，别的不说，至少省了笔住校的费用，18年来，袁旭甚至鲜少在外面吃饭，高三功课紧张要上晚自习的时候，也是做好了从家里带过去。可是现在，一个分配，就要走了；地方都没听说过，就要在那里呆四年，虽然是自己考得不好自作自受，但心里怎么还是有点委屈呢。

    就在袁旭心里的委屈有放大的趋势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扭头，发现旁边的女生递了张纸巾过来。顿时袁旭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那个，我没哭。就是该走了，可能有点儿舍不得。”旁边的女孩儿微微撇了撇嘴：“给你擦汗。”

    啊。袁旭这才发觉，当下的车厢里，还真是又闷又热，衣服都已经全黏在身上了。有些脸红的接过女生递过来的纸巾，袁旭抹了把额头，那纸巾也不知是什么牌子的，擦在脸上竟有点凉凉的感觉，而且还带着一股茶香，分外好闻。感激的望向身边的女孩子，袁旭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这么热的天，可那女孩儿穿的却是长袖；身旁的人无一不是汗流浃背，但那女孩儿脸上一滴汗珠都没有；第一眼看上去的时候觉得她很白很漂亮，但现在仔细看，又觉得那种白似乎有些病态，尤其是嘴唇，明显要比旁人淡得多。

    “你身体是不是不太好？”话刚一出口袁旭就后悔了，哪有这么问的！不是咒人家生病吗！女孩儿倒似乎不是很介意：“我体质寒，怕冷不怕热。”

    哦，难怪。袁旭冲着女生露出一个格外阳光的笑：“我叫袁旭，你叫什么。”女孩儿微微笑笑：“许默。”

    许默。袁旭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别说，还真是一看着就挺安静的女孩儿。许默回答过袁旭的话后，便扭头看向了窗外，袁旭本来还想再跟她聊些社么，可当下的情形，竟不知该怎么搭话了。抬头看向对面，三个民工打扮的大哥映入袁旭的眼中，而他们的目光自然是齐刷刷的聚焦在袁旭身旁。想起自个刚才似乎就是被这些大哥拽上车的，袁旭竟控制不住打了个哆嗦，扭头又把脑袋转向了许默。虽然异相吸同相斥，但眼下，似乎还是身边这位更加赏心悦目一些。

    许是体寒的缘故吧，许默身上的温度明显比旁人低，加之火车一开车上的风扇也就自动转了，没一会儿，紧挨许默而坐的袁旭身上的汗竟然消了大半。看着窗外的许默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地，半晌都不回过头来。袁旭一个人没什么意思，不多时，竟泛起了困。虽然出发前老妈一直叮嘱她火车上小偷多，千万不能睡着了，可没多大会儿，袁旭还是抗不过睡意栽起了脑袋。迷迷糊糊的，她只觉得自己枕到了什么东西上，虽然有点咯得慌，但不知为何，她睡得还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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