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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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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举手一抹脸,指鹿为马抽抽道:“我开——开心啊,我这不——不成器不读书的竟——竟也出人头地了,我——我给爹给咱们钦——钦国公府正——正脸了——”

    说完这话我本想强拟个大笑好似我在沈府马车上同沈山山做的那样。

    然这是我家国公府,身边都是同我最亲近的人。

    何至于?

    我不知那话他们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我是再笑不出来,却哭得愈发愈发伤心。

    【肆陆】

    说到此,我一直想知道我国公府的家丁都是些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哪个不晓事儿的混球将那日之事传出去,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钦国公那草包小公子稹清为当上太子侍读高兴疯了,竟抱着他爹腿弯子哭了好大一场。

    我接了旨后出门皆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小小年纪贪慕功名,只在街里待了不到一时辰就受不住了,直觉脊梁快被街坊邻里的眼神戳断,遂抱头又窜回了国公府,心里真是好不气闷。

    沈山山来瞧我的时候还一脸关切问我是不是真有那么高兴。

    那时候徐顺儿正在给我剥核桃吃,沈山山这话气得我直想拿核桃塞在他嘴里把他轰出去揍一顿。

    然却舍不得,哎。

    “是挺高兴,”我只能胡乱塞一把核桃堵在嘴里,嚼着那苦皮儿含混道,“太子也是个顶好的太子,合该我走了大运。”

    沈山山呿了声,放了包蜜饯儿在桌上推给我笑,“进宫三五日才出得来一回,你带着吃罢,可别成日里想着。”

    我垂眼瞥着那白花花布包包,厚着脸皮使手指将布包勾过来,心里又想起在马场的事儿,心里颇多滋味,又都不似个滋味,落到舌尖的核桃皮儿苦得好似我娘常喝的一碗碗草药。

    沈山山抬手揉了揉我脑袋,好笑地叹:“嘴里核桃没吃完呢,这就来扒拉新物件儿了。”

    我闻言便吸了吸鼻子囫囵把一口核桃咽了下去。

    差点没噎死,爷我还是晓得利害的,赶紧就茶顺了顺。

    然那核桃当是下去了,可我依旧觉得很噎。

    这一噎我噎了三日,三日后我爹送我上了进宫的车。

    我坐在马车上前思后想,想家里藏着天大祸患,如今小爷我贵为太子侍读何等风光,宫里又何等险恶,做爹的总该有什么要嘱咐我。

    于是小爷我大义凛然掀开车帘子探出身去一气儿叫:“爹!爹!”

    我老爹原都走到门槛儿了,此时被我叫回了头,竟气红眼睛骂我:“大声鼓气地嚷什么!有下人传话不会使!”

    托在窗框的腰都给小爷我吓软了,我气焰登时矮了半寸儿,狗腿小声问:“爹……可有要嘱咐儿子?”

    我爹吸了口气,随口道:“你这破败德行进宫教习教习也好,省得荒唐作乱一辈子。你只记住在宫里的事儿,各处走动多些,心眼儿放灵了别得罪小人,晨读别误点,用功侍读,碰上宫里祝宴警醒些规矩就是。”

    就这?

    我觉得他没说到点子上,便问他别的呢。

    毕竟我看杂书里都说造反的大臣在宫里总有个什么接应,有什么眼线,一旦摔杯为号揭竿而反,就会有死士将少主护卫而出。

    小爷我合该是那众星捧月的少主。

    然爹想了想,又垂眸看了我半晌,忽接着那祝宴道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同内应死士没半厘钱关系。

    我颇失望,却只能哎了一声放下帘子坐稳,心里细想间,却又觉得爹那最后一句大有深意。

    马车动了,哒哒跑起来,待我再掀起帘子探头回去看国公府的大门,只看见爹深沉埋头踱回府里的背影。

    后来他说的那话我莫名记了一辈子。

    恍若人一辈子也合该如此。

    【肆陆】

    他说,“入席别迟,离宴莫贪。”

    第13章 山色有无

    【伍壹】

    昏花中我直觉自己在摇晃,恍然睁了眼,得见又是我家这褐布马车的内里儿。

    这情状数年来我都很熟悉,徐顺儿在前面帘外声呼吁吁,外头人声拍在车壁上闹得我头疼,同我第一回进宫侍读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竟觉得我到如今二十六岁上的后十来年里,还真是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着过了大半儿。

    我总是从此处赶到彼处,从府里赶到宫里,从城里赶到城外,从这司赶到那司,赶来赶去不知瞎忙活个什么,戏耍也好公务也罢,踏进了木箱笼马车一阵颠颠儿,下车踩着地儿就是另一番天地。

    却也总跳不出冥冥中那方方正正的框框,不过是小框换了大框,一框换做另一框。

    最大的这框框还有个挺气派的名儿,取万兆之意的京字儿,叫京城。

    多少人一辈子都搭在这里头,无论在这城里东西南北,故我从不觉得从城西换来城东就是到了好地方。

    然他们都说城东好,我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徐顺儿掀了帘子将我扶下车的时候,我后背心上老爹抽的那一杆子还实打实火辣辣地烧着,更别提腿上腰上脑门儿上脸上,一身骨头都要散架,掀开眼一瞧街上人都直直盯着我看,估摸都以为我是被染料给泼了一道,尽看着我跟前儿这大宅子想我是哪家儿的公子,定是个泼皮混混叫人给打了抱头鼠窜回府来的。

    然爷现下谁家公子都不是了。

    我捞起袍子就往宅子里走,根本顾不上瞧皇上给拾掇的什么内院儿景致,只拖着腿想找里头下人给我寻个卧房躺进去睡。

    一屋子下人大概闻了宫里的意思早收好了物件儿,只等了一下午等我来给个下马威,本都战战兢兢的,此时一瞧见我的脸又都忍俊不禁。

    要笑不笑瞧得我都替他们难受:“谁要笑就笑完赶紧给爷折腾地方睡觉!不然就卷铺盖滚出去!”

    爷我别的不见能有,国公府和东宫带出的脾气一顶一。这下马威便是他们要的,一耳刮子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就舒坦了,连连收整住皮相悉悉索索给我引路去了后院儿,还颤巍巍问爷要不要热水。

    “我这模样,能醒得过来再说罢。”万一我被老爹打了个脾脏出血睡梦里猝死在床上,那一缸子热水就白费了,还是待会儿的好。

    我只管脱了外袍就往床上钻。

    也不知是被打累了还是又进宫又挪窝折腾的,我竟沾床就睡死过去,因一路想着年少时候,竟还做了个侍读时候的梦。

    我隐约是梦见我入东宫侍读的头一日,那时需进正殿给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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