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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你会死,没有你,我也活不成了,元宝,你快醒醒!元宝!”
他呼唤了一通,穆云翼竟真的奇迹般地睁开眼睛,却是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精神颇好,看见高以纯在跟前,又把眼睛闭上,嘴里念叨着:“小益!小益!”
他说得有气无力,外边的人根本听不到,高以纯赶紧帮他喊商益进来,穆云翼道:“你把大家伙都叫进来,我有话说。”
☆、第146章
穆云翼把大家伙都叫到里屋,然后说道:“我来了这里已经两年半了,也该走了,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或许还能回去呢。”他拿出钥匙,让商益从炕柜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来,打开之后,里头是银票和地契,先跟商益说,“小益,咱们师徒一场,本来还说要给你娶媳妇呢,这也来不及了,你不要怪师父,那房子我已经交了五十两定金,还缺八十两,月底他们腾出房子来,你把银子送去就是了,你原来说我住在这里,你不好去住比我更大的,这回不用有这层顾虑,只在那里住着吧,还有说好的五十亩地,我还没有来得及去置办,这三百两银子给你置地和结婚用。”
商益跪在炕沿前边,哭得泣不成声:“师父,师父你不能走啊,你刚把我养育成人,我还没来得及孝敬你,师父,你别走,我还要你看着我结婚生子,把咱们这一门发扬光大呢。”
穆云翼笑道:“千里搭长蓬,没有不散的宴席。”又跟马乐说,“你上次被我罚了,恨不恨我?”马乐哭着摇头,已是说不出话来,穆云翼跟他说,“我知道你是好的,只是上次有些自满了些,因此给你些教训,须记得,满招损,谦受益,干咱们这一行最忌讳自高自大。我看得出来,从上回开始,你也开始用功了,八股文也有进步,人没有不犯错的,能够悔改不重犯便是好孩子。”
马乐也大声哭道:“师父,你快点好起来吧。”
穆云翼笑了笑,又叫过哭得眼泪鼻涕糊得满脸的高以清,虚弱地拿起手绢,给他擦脸:“小五,我从来到这里,就你和你哥照顾我最多,我尤其心疼你,我没了以后,这座院子就给你,给你将来娶媳妇,成家立业。”他抹了抹高以清的小脸,笑道,“别……别哭了,过来让我抱抱。”高以清把半个身子探上炕沿,他伸手勉强抱了抱,然后又叫过商益。“那茶楼算是你们大家的,你,小乐,我两个徒弟,春时、秋时、邱榔,我三个学生,再加上大宝,你们六个人,每人占一层的份额,小五占四层,收益给你们,继续……继续完成学业……以后要……好好的。”
他说到这里已经是面如白纸,开始气喘起来,大家赶紧让他不要说了,再睡一会,他摇了摇头,缓了半天劲,又喊高以纯:“以纯哥,当初是……是你捡我……这两年……你照顾我……以……以纯哥,上清河……那三十亩地和房子……都还……都还还……还你,还有,火锅店的……地契,以纯哥……我知道你对我……但是,人都有自己的……自己的追求,不能勉强的……我们做了……做了……这……兄弟……”到这里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又缓了一会,拼命道,“以纯哥,你,再抱抱我……再,抱抱我……”
高以纯哭着上炕,把他抱在怀里:“元宝,你不能死啊,我都答应你,以前是我想差了,我现在明白了,都明白了,元宝……元宝……”
穆云翼缓缓闭上眼睛,只剩下胸膛还在急促地起伏着,却也越来越是微弱,众人齐声大哭。
穆云翼只觉得灵魂已然出窍,飘飘悠悠,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忽然前方一亮,高楼大厦,汽车成行,竟是回到了现代,前方似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好奇地往前走,几步路的功夫,就进了一个大房间里,自己前世的照片被扩成了黑白色,周围堆满鲜花,前头放了一个棺材,自己的爸爸妈妈哥哥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七大姑八大姨,堂兄堂妹,表兄表妹,全都哭着在棺材旁边,在做遗体告别。
这里头是我吗?穆云翼想着,缓缓往棺材旁边走过去,旁人看不到他,也影响不到他,双方互不影响,穆云翼直接穿过人群,来到棺材边上,往内一看,那棺材竟然是没有底的,下面竟然是个房间,他随着这一望,也迅速被吸了进去,继而来到一间卧室里面,床上两个赤|身|裸|体的青年正在挥汗如雨地盘肠大战,两个人都是他的同学,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男朋友。
两人好一通冲锋,终于发泄出来,相拥着抱在一起,那个同学搂着他的男朋友撒娇地问:“我和你原来的那个穆二少比起来,哪个更好一点?”
他男朋友搂着对方,点着对方的鼻子笑道:“自然是你了!我的乖乖宝贝儿开心果!等老公喘口气,然后咱们再来一炮!”
对方在他怀里扭着撒娇:“我的腰都要被你做断了!他才死了两天,你在我身上打得炮都能发动一场战争了!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以前是怎么处的,还是你只图他的钱?你老实告诉我,他那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
他男朋友把对方搬起来,抬手往那白花花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记:“不该问的别问!看来你又欠|操|了!看老公怎么教训你!”说完又开始做了起来。
穆云翼叹了口气,眼前的东西开始扭曲起来,最后消失,穆云翼感觉自己很累很累,神智又开始昏沉起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耳边有人喊他:“元宝!元宝!你快回来吧!元宝,只要你肯醒过来,我把命都交给你……呜呜……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元宝,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随你去了……”
声音时断时续,又夹杂了许多其他人的呼喊,穆云翼被叫得心烦气躁,直想让他们闭嘴,却睁不开眼睛,过了会,嘴唇被覆住,一股甜水渡了进来,滋润了口腔,顺着食管滑入胃里,连度了五口,穆云翼感觉自己在回魂,各种感官越来越真实,他的左手被人拉着,高以纯在旁边轻轻地抽泣,哽咽低语:“元宝,你回来吧,元宝,过去是我想差了,只要你回来,我这辈子就只跟你一个人过日子,再不娶妻纳妾,咱们俩白头偕老,元宝……呜呜,元宝,我知道你心里还生我的气,是我辜负了你……元宝,你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他说一会,哭一会,穆云翼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根本连弯曲一下手指都动不了,眼皮更有千斤重,使劲力气也睁不开,他心里又惊又怕:我不会变成植物人吧?他越是想赶紧动一下证明自己是完好的,越是因为着急而无法动弹,仿佛被梦魇住了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仍然丝毫动弹不得,这下竟是真的成了植物人,穆云翼一时情急,直接哭了出来。
高以纯还在那里自责哭泣,忽然听见另一个哭声响起,一抬头就看见穆云翼咧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仿佛脖子被人掐住时候所发出来的,眼睛里更是有泪水涌出,他惊喜交加:“元宝!元宝!你好了?你好了?”他也是学过医的,又亲自动手临床给人治过病,算起来也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这会看了穆云翼的症状,立刻去箱盖上打开自己的药箱,取出针包,拿出一根银针,把穆云翼的左手拿起来,说了声:“好元宝,你且忍忍疼。”打开穆云翼的虎口,把银针顺着合谷穴扎了进去,然后轻轻地颤抖,见穆云翼胸口起伏不那么剧烈了,又扎另外一只手。
穆云翼原本胸腔里憋着一股气,喊也喊不出来,动也动弹不了,这会子被他扎了两手穴道,胸口的闷涨感迅速消退,嗓子也清楚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元宝!元宝!”高以纯把针拔掉,然后过去捧住穆云翼的脸,又给他胸前顺气,“元宝,你终于醒了,元宝,你要是再醒不过来,我也活不长了……”
穆云翼哭出声之后,手脚也能动了,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是既然能动,便证明没有成为植物人,心中一时松快,也就不再哭了,却看见高以纯一张脸哭得眼泪鼻涕都混在一起,都流进了嘴里,两个眼睛肿得跟桃一样,说话的声音也是沙哑得不行,一是觉得好笑,扑哧一声,真的笑了出来:“以纯哥,你怎么哭成这个德行?”
向来将就干净的高以纯把脸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吸着鼻子问穆云翼:“元宝,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哪里难过不好受的?”见穆云翼摇头说没有,他忽然俯下身,亲了穆云翼额头一下,低声说,“亲爱的!这是我第二次这么叫你,元宝,当天你第一次教我这个词,我也这么叫了,但是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现在我终于懂了,亲爱的,我的小元宝,你就是上天给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宝贝,没有了你,我也没法活的。”他站起身,“元宝,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熬粥,再把大夫请来给你瞧瞧。”
他出了房门,商益正带人做那两口大棺材,高学红和云婆子则用白麻布做孝服孝带,高以清他们几个小的跪在地上用纸叠元宝、剪纸钱,酒楼和饭庄全部歇夜,小北和清明他们都在收拾停灵的房间,计家、马家、邱家、牛家,以及商益的同窗,范举人、赵员外他们几家派来的帮忙的家仆,全都在有条不紊地干活,准备火盆瓦罐长明灯之类的东西。大家是一边干活一边哭泣,院里充满了压抑的哭泣声。
马乐捧着一个“慎终追远”的牌子回来,刚进大门,看见棚子也搭起来了,孝幔子也挑起来了,想起穆云翼往昔的音容笑貌,一时悲从中来,抱着牌子蹲在大门口就哭了出来,他这一起头,那些人谁还忍耐得住,纷纷大放悲声,痛哭起来。
☆、第147章
“哭什么!你们都哭什么!元宝还没死呢!呸!元宝不但没死,他还活了呢!你们赶紧别哭了!”高以纯从屋里跑下来,制止大伙。
高学红抓着一把孝带子,坐在台阶上,也是泣不成声:“三郎你还说什么!中午元宝就没气了,你再怎么给他灌参汤也是不中用的!”
高以纯急得跺脚:“元宝真的好了!刚才还跟我说话呢,你们可千万别哭了!”
大家哪里肯相信?如果不是眼看着穆云翼断气,他们也不会张罗这些事了,计老汉过来拉过他的手说:“以纯啊,你疼惜元宝,舍不得他死,这咱们都知道,大家也都是舍不得的,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赶紧给元宝换衣裳吧。”
高以纯生怕这些人继续哭,再把穆云翼给惊着吓着,伸手拉住商益和高学红,连同计老汉一起:“你们来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拉着三人进屋,穆云翼又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高学红跺脚道:“三郎啊,你是悲伤过度,眼前出了假影了!”
高以纯心里也凉了半截,赶忙过去推穆云翼:“元宝!你……你怎么……你快醒醒!”
穆云翼本想再吓他一下,看他们这么悲伤,也就破功了,又笑出来:“嘻嘻,你喊我干啥?我是又累又困,想要补觉呢!”
高以纯的心忽然重新落地,长出一口气:“你可要把我们给吓死了!”
高学红他们看到穆云翼真的醒了,也是激动不已,疾走到炕沿边上,拉过穆云翼的手:“元宝!你……你真的好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老天开眼啊!”又呼天抢地地哭起来,不过这回却是激动的泪水,喜悦的泪水。
等他们出去证明,穆云翼却是活了过来,大家伙立刻纷纷进来查看,见是真的,立刻激动得欢呼起来。
高以纯一面让人再去请大夫,一面准备酒席,和这些人把准备的东西该退的退,该卖的卖,只是那两个棺材的板子比较难得,是魏举人送来的,据说花几百两银子也没处买去呢,而且棺材这种东西,既不好转让,也不好再送回去。
穆云翼听说之后到非常高兴:“那就留着呗,人总有一死的,等将来死了再用。”他是豁达,这时候的人对待死确实非常重视,有不少提前给自己准备棺材的,便把棺材板都送到仓房里收起来,确实是好木头,木匠只抠出来槽榫,还未组装,这会摞起来放在米面下边垫着。
当天晚上,高以纯在院里头摆上席面,款待这些帮工耢忙的,又有不少人闻讯来看,院里头人来人往,见穆云翼活过来了,俱都长念阿弥陀佛,直道老天有眼,并说小先生这是遭了天妒,以后只学着那笨笨的便好了。
穆云翼大病初愈,身体虚得厉害,两手又被扎了针,成线地麻痛,高以纯给他按摩喂饭,洗脸抹身,伺候大小便,晚上给穆云翼修剪双手双脚的指甲,穆云翼看着他的灯下背影,问道:“以纯哥,你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高以纯回头:“你指的是哪句话啊?不过我对你说的话,都是做数的。”他给穆云翼捡完脚趾甲,捏着脚趾头在灯下看了看,皱着眉说,“你这一并,肌肤都没有亮光了,原来咱们元宝的脚趾头,嫩白晶莹,跟珍珠一样。”说着在趾肚上捏了捏,“这里都要瘪回去了,等赶紧补回来。”
穆云翼被他弄得痒痒:“以纯哥你别弄了,好痒。”
高以纯拿过小锉子给他磨指甲上的棱角:“我注意点,怎么也得都磨出来还好,要不然刮袜子,你自己也不舒服,要是起了毛刺,还容易劈开伤到。”
穆云翼道:“我昨天刚醒过来的时候,你和我说,要和我白头到老,那话还算数吗?”
“自然是算数的。”高以纯头也不抬地说,“以后啊,咱们俩就像那书里说的夫妻一样,我只爱你一个,和你一个人好,你也只爱我一个人,和我一个人好,一切白头到老。”
穆云翼有些不能确信:“你怎么又这么说了?你不娶妻生子了?你不传宗接代了?你不被世人唾弃?不怕你在天的父母会不饶你?我可不要你因为怕我死了才迁就我,要是那样的话,我还不如就死了呢。元宝啊,没有别的好处,就是知趣!”
高以纯叹了口气:“我没有故意迁就你,唉,你不知道,那天看着你一点一点地就不中用了,我心里头疼的话,就这里,像锥子扎的一样,吐了好几次血呢,我就感觉你在离我越来越远,我抓也抓不住,留也留不住,那种感觉真是……那时候我才终于知道,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你不是常在书里说‘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么?还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咱们俩啊,也不知道是过去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他给穆云翼磨好了指甲,盖上薄被,拿过炕柜上已经晾凉的西瓜汁,端到穆云翼跟前,拿匙舀着喂他。
穆云翼摇头:“我不喝了,这西瓜是利尿的玩意,喝完了总撒尿。”
“撒就撒呗。”高以纯劝他,“你身体里头还有火,这西瓜正是去火的,好元宝,就喝了这一碗吧,你要是不喝,晚上总是盗汗,我一夜给你擦几次身子,又换中衣,可折腾死人了,你只当可怜我,就喝了吧,马桶又放在台阶上,我推开窗子就提进来了,也不费劲。”
穆云翼这才张口喝了,高以纯直喂了他一小碗,又给他用温水漱了口,吐在痰盂里。
高以纯下地用湿毛巾给穆云翼擦了嘴,然后又跳回来,在穆云翼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拿过他的一个胳膊给他按摩:“你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要是弄个女人也不好,正像你说的,那是既辜负了你,也辜负了人家女孩呢。至于传宗接代的事,还有小五呢嘛,我拼了命把小五养这么大,赶明儿正像你说的,咱俩一起养他,把他教导成人,将来有了孩子,成家立业,也算是对我爹娘有个交代了。元宝,我是真的喜欢你,一时都离不得你,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活不长远,一样不能给爹生孙子。”
穆云翼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肉麻了!说的我起鸡皮疙瘩!”
“我是说真的!”高以纯道,“其实我原来也没有就一定要娶妻生子的,你只要在给我一两天的功夫,我就能想明白的,哪知道你中午从我那里离开,晚上就出这么大的事,差点把我吓死了。”他抓着穆云翼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着道,“好元宝,以后你别这样了好不好?有什么话,咱俩商量着来,即便有些事我当时想不明白,你也一定要给我时间,或者开导我,教育我,让我想明白,可千万别像这次这样一下子就要没了,我……”说到这里,他又觉得鼻子发酸,抽泣了一下,“好不好元宝,你说这次,你要是回不来,我即便相通了,也来不及了。”
穆云翼用手给他擦眼泪:“哼,你现在又这么说,要是我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你还对我不理不睬的,过个十天半月,就把三妻四妾娶进门了。”
高以纯知道穆云翼在逗他,便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害你遭了这一场劫难,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吗?”
“只口头上赔个不是算什么?哼,我要振一振夫纲!去,到墙角跪搓衣板去!”
高以纯听完,立刻下了地,到柜子里找出搓衣板,因这时代物资匮乏,人们用东西都精心无比,搓衣板用完都冲净擦干,用红布包起来,收进柜子里,这会拿出来放在地上,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他这么着,穆云翼反倒不好意思:“你这是干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以纯哥你快起来。”
高以纯依旧跪着:“你不是要振一振夫纲吗?况且这次确实是我错了,跪一跪倒也使得。”
穆云翼笑出声来:“还说呢,那你叫我一声相公来听!”
高以纯有些羞赧,红着脸叫了声:“相公。”
穆云翼忍不住大笑:“哈哈,以纯哥,你可真可爱,快上来吧,别一会把膝盖跪疼了。”
高以纯问:“那你还生不生我的气?”
穆云翼道:“我从来都没有生过你的气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把饭庄的地契给你,还有村里的那三十亩地,对了,不说我还忘了,现在我又活过来了,你得把东西还给我!还有明天得把给小益的房地契和银票也都要回来才行,你替我想着点。”高以纯笑着跳回炕上,穆云翼摸着他膝盖上跪出来的棱子问,“疼吗?”
“不疼。”高以纯说,“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漱了口睡觉吧。”他拿过淡盐水,给穆云翼漱了嘴,然后把水壶痰盂都拿到地上的箱盖上,再回来吹了灯,搂过穆云翼,盖上薄被,“好元宝,咱们睡觉吧,明天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奶油春卷吃。”
“还有皮蛋瘦肉粥!”穆云翼有些霸道地说,“以后我凡事都得我说了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要振夫纲,罚你跪搓衣板。”
“遵命!”高以纯答应着在黑暗里又亲了穆云翼一口,“快睡吧,等再睁开眼睛,奶油春卷和皮蛋瘦肉粥就都在眼前了。”
☆、第148章
第二天商益来请安的时候,不等穆云翼开口,主动把穆云翼给他的银票拿了出来:“如今师父既然好了,那就说不得,还得劳烦师父帮我操持婚事,我母亲没了,父亲也不管我,这事还望师父莫辞劳苦,只当是心疼我吧。”
穆云翼笑着把东西拿回来:“我现在就这么点家底,你不给我拿回来,我也要跟你要的。”
月底,卖房的主人离开,穆云翼付过余款,正式买下了院子,在老宅的东边,中间只隔了两户人家,虽是个二进的院子,单个比起来,比老宅要小,正房只有三间,厢房只有两间,前后一共十四间屋子,老宅一进院子就有九间。
原主人在临走之前,把家里能卖的全都变卖了,连灶上的锅都拔走了,穆云翼带领一家老小开始搬家,把老宅的东西都挪到这边来。
按照当地的风俗,后院通常住长辈,穆云翼住在正房的东屋,高学红住西屋,东厢房做客房,西厢房北屋给云婆子和李双喜住,南屋暂时充作库房。前院正房给马乐和小五他们六个小孩住,西屋装修出来做书房,给他们平时读书做功课的。东厢仍然是客房,西厢北屋给高春花和计宝根住,南屋做厨房。
他跟高以纯给商益挑了个小地主家的女儿,姓周,小名叫曼娘,今年十五岁。周家也算是耕读传家,住在城北,家里头一子一女,大儿子叫周兴,取自唐中宗李显的诗“九日正乘秋,三杯兴已周”,字正秋,跟商益是同一年考中秀才的,两个人一同在县学里读书,相交莫逆。
周家在城北有良田近二百亩,几辈子攒下来的家底,人际关系也不复杂,没有那些糟心亲戚,老两口性格也算好,穆云翼请了媒人上门之后,自己又亲自去了几回,跟周老爷子夫妇两个都交谈过,也看过曼娘,虽然并未说话,但瞧着也是个性格柔顺的,便定了下来。
这边一面换八字,过聘礼,家里头则又请来工匠,从里到外重新整修,穆云翼问商益喜欢什么风格的,商益只说全凭师父做主,穆云翼便也只好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做。
按照他的理解,人这一辈子就结一回婚,非得弄得称心不可,于是屋子从里到外全都重新刷漆,破损的地方也都增补规整出来,窗纸全都扯下来换成细纱,堂屋檐下分别挂上宫灯,屋里头又打造全新的家具,炕柜、立柜、梳妆台、四件柜、架子床、罗汉床、贵妃椅、高足凳、八仙桌……东屋里头是主人居住,外屋给丫鬟住,西屋做书房,打了一个大书架和多宝格,外屋也置了被褥。
厢房装修出来两间客房,然后仓库、厨房,还有一间给小厮住的。
穆云翼要高以纯跟自己一起去给商益挑丫鬟和小厮,商益道:“师父莫要再破费了,这几天我看师父花钱都眼晕,您只把空青或者将离给我一个,也就是了,将来那边肯定有丫鬟陪嫁的,伺候新娘子也够了,丫鬟不必买吧。”
穆云翼摇头:“不好,当日买他们两个的时候,我心情不好,取了‘空青’‘将离’两个名字,对你来说不吉利,也只有我这样百无禁忌的,方压服得住,你大婚一场,又是秀才,不可简慢了让亲家笑话。”到底和高以纯去给他买回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也是分别从两家人牙子那里买来的,互相之间并不认识,都是十五岁,让商益自己起名,商益便给小厮起名叫雷丸,也让他兼职书童,给丫鬟起名叫连翘,也全都是中药的名字。
穆云翼又给商益在城南买了五十亩地,给他做日后的营生产业,双方选定了黄道吉日,便迎娶曼娘过门,穆云翼虽然来城里不过两三年光景,但名声既大,交际也广,大多数人看着他的面子都来祝贺,赵员外打发当秀才的三儿子来的,范举人和魏举人亲至,又有十三家掌柜的,加上散众有六十多人,高以纯生意上的交往也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商益自己的秀才朋友,爱听他书的粉丝,总共有一百多人,放了十二桌席面。
姜长有带着儿子来赴宴,这回可把他给得了意了,拉着姜瑜挨桌敬酒,比新郎官还忙,一面自己拉关系,一面向众人讲自己儿子考中了童生,到处显摆。
胡君荣也来赴宴,他如今在城南老榆村买了个小院,还从穆云翼这里借了十两银子,又在救治灾民的时候,结实一对父女,他把那老头治好了之后,就把两个人接回家里,娶了那女孩做妻子,去年办事情的时候,穆云翼也去了,把那十两银子当做彩礼,一笔勾销。
如今他也把小日子过起来了,平时走街串巷,做个游方郎中,给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看病,加上卖做好的丸药,糊口度日,也还轻省,这会子也和姜长有上蹿下跳,拉关系,开人脉。
周家也是好脸面的,穆云翼送的聘礼也都给送了回来,又添别的,共置了二十四抬嫁妆,这在富户人家里也算是最高的了,再要三十二抬、四十八抬的,就是为官为宦的人家才能够的了,全都红花批盖,依次抬进院子,放在东厢房里,作为新娘子的嫁妆,属于新娘子的私有财产,商益是无权处置的,甚至将来和离,女方另嫁,也可以把嫁妆带走。
商益父母皆不在场,因此只有穆云翼上座,商益穿了状元服,越显清灵俊秀,拉着蒙着盖头的新娘子给穆云翼磕头,拜谢高堂,穆云翼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众目睽睽之下收了两位新人的礼,忽然有一种我家少年初长成的感觉。
夫妻对拜之后,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官还要出来陪酒,作为商益的师弟和徒弟,马乐和程九阳早得了嘱咐,替商益挡酒,饶是这么着,一圈下来,两人也都喝得东倒西歪,商益也是俊脸发红,脚下踉跄,穆云翼赶紧让两个丫鬟把他送进洞房里头去。
热热闹闹忙了一天,宾朋们都散了,穆云翼让来帮工耢忙的伙计们收拾桌椅碗碟,全都打扫干净,各自回茶楼和饭庄,穆云翼又嘱咐连翘和周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宝笙好生伺候着,让雷丸夜里看好火,锁好门,这才和高以纯一起出来,回新宅睡觉。
云婆子早在家烧了热水,端来给穆云翼烫脚,洗漱完了,高以纯再让他躺在炕上,给他按摩小腿:“元宝,这几天累坏了吧?”
穆云翼舒服地哼哼两声:“还好了,不过总算了了我一件心事。嗯嗯,以纯哥,你按得好舒服,赶明儿教教我,我也给你按一按。”
“你学不会,找穴位可难了,跟切脉一样,全凭手感。”高以纯边按边说,“你给你大徒弟结婚,这次把手里的钱都花了个干净,看你将来茶楼进货怎么办!何况你还有一个徒弟,三个学生呢,每回都这么操办,你那个茶楼也要赔进去了。”
穆云翼嘟囔道:“我没钱了,你不是还有么!再说小乐有父母疼着,不用我这么操心,不像小益,他爹不管他,我再不管,他就只能找个柴禾妞了。至于春时他们,也都是有父母的,不用我这么操心。唯有小五我得管,不过他年纪都还小,等到他们要结婚的时候,怎么也能把钱攒到了,我寻思,将来就把这个院子给小五结婚怎么样?”
高以纯惊奇道:“我不过是随便一说,你这打算得还真够远的!”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我寻思咱们两个一起过了,不比先前,咱俩挣钱,也不用分得那么清楚,横竖都是咱家的,不如我把挣来的钱都给你收着如何?”
穆云翼不解地道:“当年你还因为饭馆不归你闹别扭呢,这回又要跟我连财?”
高以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什么时候跟你闹别扭了?现在跟先前不一样了嘛!原来我还想着以后娶妻生子,自然要攒点老婆本,现在老婆已经有了,也就不需要了。”
高以纯腾地从炕上翻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高以纯:“你说谁是你老婆!”
高以纯赶忙笑着赔不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应该这么说,原来打算娶老婆的,现在既然有了相公,也就不需要了。”
“这还差不多!”穆云翼又重新躺下,威胁他说,“再敢说话不经考虑,就让你跪搓板!”
“是是是,夫君大人请息怒。”他按摩完了,把灯罩拿起来,吹熄烛火,然后回来搂过穆云翼,“臣妾服侍夫君大人安寝吧。”
穆云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黑暗里摸上高以纯的前胸:“我也给你按摩按摩,这个穴位是啥?我记得你给我按的时候,挺舒服的,还有这里,这里……”
他找不准穴位,手劲也不会用,不过胡戳乱点,不时碰上高以纯胸前的两点樱桃要害,刺激的高以纯像触电一样,赶忙抓住他的手:“不许闹了!赶紧睡觉!”
☆、第149章
新媳妇过门之后,第二天早上都是要拜见婆婆的,商益家里没有长辈,本来可以省了,事先商定礼节的时候,商益却一定要第二天带媳妇给穆云翼磕头敬茶,穆云翼寻思着新媳妇入门第二天就出门不好,自己便主动上门,和高以纯一起来商益这里。
开门的书童雷丸见是他俩,急忙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