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兽像淬体
蛮兽变 作者:无断(书坊)
第七章 兽像淬体
这话说的粗略，但却霸气十足，此时阿蛮觉得自己仿似面对的不是一头远古巨兽，而是一个混迹于市井的霸王枭雄。
不过阿蛮早有腹案在胸，听到这一声霸气的吼叫之外，心中的猜测愈加落实，于是故作淡然一笑。
“前辈何必生气，在……下，不……前辈不会弄……死在下的。”
这一番话在阿蛮的腹案中自然是极为流畅的，还必须是双手束后，淡然而笑，一副刀剑横于胸前也云淡风轻的高人模样，只可惜假想和现实终究是有极大区别的，在这一头九头巨狮的恐怖威压下，他话都难以说利索，就连嘴角咧开的微笑都显得极为勉强，比哭还难看。
更遑论该负在身后的双手此时也仅仅只是垂在两侧，不敢稍加动弹。
这模样委实狼狈。
瞧见眼前蝼蚁这一副模样，巨狮顿时乐了，在这荒野寒山上蛰伏了千万年，整日都是和一些凶残的怨灵魂魄打交道，那些家伙终日只知道喊打喊杀，哪里有半分情趣可言。
还是眼前这个小人妙，妙的很。
巨狮眯缝起硕大若房屋般精光四射的大眼，低沉着吼道：“蝼蚁，你可知自己在跟谁说话么？”
霎那之间，阿蛮脚下的土地分崩离析，大块大块的地面下沉崩塌，最后仅剩下双脚堪堪立足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能够容身，而在立足之处外，是漆黑深邃的无穷黑暗。
似乎只要掉下去，便再无任何生机可言。
阿蛮下意识的吞了口口水。
但眼看着身前悬浮于半空，一脸古怪表情的巨狮面庞，再瞅瞅身侧无限深邃的黑暗，将心一横，冷笑着说道：“前辈如果想吃了在下，便请快些，若是不想吃再下，那就好好谈一谈。”
这一次，豁出去的阿蛮说话倒是利索了。
巨狮眉头一皱，在它身旁不远处血海中蛰伏的巨兽们纷纷嘶吼着站起，似乎要冲上来将这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蝼蚁碾压成粉碎。
但巨狮只低哼了一声，那些巨兽便如同家猫般乖乖的又退伏了回去。
“蝼蚁，你不怕本尊？”
巨狮依旧眯着双眼，话中的杀气四溢。
阿蛮却冷笑一声，双手负在身后说道：“怕，怎么不怕，可我若死了，只怕下一次再等一个如我这样的蝼蚁出现也不知道该是千年还是万年之后了。”
此言一出，巨狮的双眼微睁，金黄瞳孔竖成一线，赫然有两道雷霆炸裂而逝。
这一个瞬间，阿蛮觉得神魂仿似被雷电烧灼而过，刺痛无比。
好在这巨狮眼瞳中的金光稍纵即逝，它依旧眯着双眼，饶有兴致的打量了阿蛮一下，这才以轰鸣的低沉之声问道：“蝼蚁，给你十个呼吸的时间说出一个让本尊满意的答案，否则，哼。”
冷哼声中杀机四起。
阿蛮却是傲然一笑，头也不回的昂然一步迈出，撞入身前万丈悬崖般的深渊。
这分明就是自杀。
巨狮的眼中却再度闪过雷霆之光，下一刻，它居然扬起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能够撕裂苍穹的咆哮。
咆哮声中，正在黑暗深渊中不断下坠的阿蛮忽然眼前一亮，接着口鼻着地，狠狠的摔上了一跤。
“蝼蚁，你这是在向本尊示威么？本尊若是不许，生死又岂在你手！”
孰料此话一出，阿蛮却捂着鼻子一屁股坐下来，扭过头来咧嘴一笑，大声说道：“前辈，我这人口拙，怕十个呼吸说服不了您老人家，所以只能用笨方法一试了。”
巨狮神情顿时一滞。
它乃是堂堂的万兽至尊，智深如海，可终究是待在这荒山上时间长了，脑筋转动的生疏，再加上小瞧了眼前的蝼蚁，以为一个屁大的孩子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岂知阿蛮的躯体里分明装着一个成年人的思维，还是一个相当狡猾的成年人，几番试探下来，早就猜出了它的一些心思。
其实阿蛮从最初就猜测到这一头巨狮可能就是蛮族人口中的祖灵，而自己看见祖石的那一瞬，异象陡生，其余蛮族少年却毫无反应，足以证明这祖石和自己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共鸣。
接下来的一系列变故，尤其是巨狮现身之后的种种反应，终于能确定这一头大家伙必然是有求于自己，而且肯定不会是那种夺舍或是炼制成魂奴的下场，所以越到后面其实阿蛮的心思越是淡定。
摆明了这大家伙有求于自己，那还怕个鸟蛋！
“小子，你可是在戏谑本尊？”眼见得阿蛮扬眉吐气的模样，巨狮双眼微眯，不阴不阳的问道。
阿蛮心头一跳，他虽然确定了这巨兽不想让自己身死，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这巨狮的实力深不可测，来路更是不清楚，还是老实点好，便恭敬的说道：“前辈，其实我……”
“其实你是觉得自己神魂极强，且体内竟有罕见的双魂之魄，觉得本尊理该有求于你，是吧？”
“然后你还感觉自己挺热乎的，毕竟这破地方的人都是一群没脑袋的肌**子，你这样的奇货可居。”
“最后你必然确定本尊肯定会留下你这头蝼蚁，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天大的好事落在你头上，是吧！”
这巨狮一改之前口吻的低沉威严，说话一如连珠炮般又快又急，偏偏字字如雷，炸的阿蛮头昏眼花，只感觉耳鼓噼里啪啦震的生疼，内容也听不真切，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看见巨狮咧嘴阴森一笑。
没有错，就是很拟人化的张嘴一笑，只是那笑容说不出的古怪。
这一刻阿蛮忽然又重面对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的阴险一笑。
“前辈，我……啊”
可怜阿蛮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就被一股血色水雾罩住，彻底被阻隔了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去，更诡异的是，此刻在他的眼前，漫天的血色光气纷纷消散，石洞重新恢复清明，只余下那一头巨狮依旧蛰伏在天地之间，而在巨狮脚下，那一方巨大的祖石之上，一滴黑色的水液正升空而起，缓缓上升，最终停留在阿蛮头顶的血色大罩，接着一冲而破，滴落在阿蛮的眉心。
霎那之间，阿蛮只觉得天旋地转，接着就是一股痛入心肺的感觉遍布全身，仿似有一万头烈马在他身躯上践踏奔腾一般。
而就在此时，整个石洞内的墙壁更是起伏变化，一共有九枚色泽不同的巨大符纹突兀而出，破壁而出，最终化作九头雄奇古拙的上古凶兽。
这九头凶兽分别是狼、豹、虎、熊、鹰、蛇，龟，还有两头如龙似蛟，阿蛮从未曾见闻过。
但阿蛮此时也只匆匆一瞥，遍布全身的剧痛已然让他难以保持清醒。
可要命的是，那九头古拙颜色各异的雕像竟同时眼瞳发光，没一尊雕像都投射出一道犀利雄壮的光线，穿透光罩，径直刺在阿蛮的躯体之上，就如同滚烫的烙印透入豆腐一般。
阿蛮痛的仰头大吼，但声线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压制，一个字节也发不出来。
甚至连动弹丝毫都无法做到。
而那九束光线就仿似匠人手中的刻刀，在阿蛮的体魄之上卷起一道道血肉，甚至是他的内脏筋脉，不断的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绚烂的符纹轨迹。
这样的剧痛远比那所谓的下油锅，上刀山更为痛苦。
此时此刻若能咬舌自尽对阿蛮来说都算是莫大的幸福。
只可惜，事与愿违，每当阿蛮的躯体即将骨销血尽之时，那渗透进他眉心的一点黑色光液就会散发光辉，笼罩全身，然后便血肉再造，筋骨重新，神奇堪比金丹仙药。
只是苦了阿蛮，如同在炼狱煎熬。
这样往复至少几次，就算阿蛮的意志再坚韧不拔，也是两眼翻白，彻底昏迷了过去。
可他虽然神智昏迷，但那炼狱般的刑罚依旧在进行着，往复九次之后才停了下来。
光罩消散，阿蛮瘫软在地，毫无知觉。
石洞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苍老的叹息终于打破了沉寂。
“雷霆，你想清楚了么？”
这声音的主人来自于那一尊古老的巨龟雕像，声音苍老，如沧海桑田。
“不错，本尊想清楚了，这必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是唯一的选择。”
悬浮在石洞上空的巨狮恍若一个桀骜的王者，声语斩钉截铁。
巨龟沉默，叹息一声，又说道：“可这毕竟只是一个人族的少年，天赋再好也无法弑神斩魔，更何况是刹那星海的那群老家伙们，你舍弃大部分的神性押注于一个难以背负命运枷锁的人族蝼蚁之上，这不该是睿智的雷霆王族的决定。”
“这便是本尊的决定。”巨狮的眼神睥睨。
巨龟抬起头，眼神沧桑，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既如此，吾族最后之王，希望你能斩破命运荆棘，老臣先行一步。”
余音枭枭，石洞内九尊远古雕像同时无声的开裂，再化作粉末，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不留一丝灰烬。
巨狮的眼中留露出罕见的悲伤之色，但稍纵即逝，转眼又是那一副桀骜睥睨的狂野之态，它只是低首看了昏死在地上的阿蛮一眼，然后自嘲的一笑：“天地星辰，白云苍狗，什么能得大道永恒不朽？”
说话间，这巨狮的身躯也蓦然炸裂而开，化作灰烬，但其中却有一点金光溢散而出，最终落在阿蛮的掌心，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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