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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何家公子,一个市长公子。何嘉越是凭成绩上去的,他说过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很有名的医生,救死扶伤。就算求了父亲何年真,也扳不倒市长公子。何嘉越最后对自己下刀,为了那个毫不犹豫的吻。他以为一直对李易之好,就能铁杵磨成针。他的付出感动了自己,却没感动别人。
研二出国深造时,李易之才从敬重的导师口中得知这一切,以及来之不易的出国机会,都是何嘉越的安排。当时是除了感动就是庆幸,等到真正抓牢了手中一切,开始有能力凭借一己之力在社会站稳脚跟时,才发现,何嘉越给了他这么多,他却回报不了他什么。人是多自私的动物!
苏安差点用酒瓶敲李易之的脑袋,幸好还残存一点理智。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嘉越不是笨蛋,明明看得最清,却还是纵容自己往里陷。他只是心疼他,就算再风光,也敌不过有个知心爱人。想到知心爱人,苏安脑中竟浮现出沈小冬的脸,一双乌漆漆的眼,定定的看着他,喊:“苏安!”喊完又幽幽道:“我不想你为难!”
怎么可能因为他才敢赴汤蹈火?苏安嘲笑自己,未免太多情了,未免太自大了。他把脸拍的“啪啪”响,反问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会有这样的幻觉,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想法。
李易之举着酒瓶凑过来:“干一杯!”
两支酒瓶碰上,转眼就被两人喝光。
“我是个混蛋!”李易之也有些醉了。
苏安笑:“我也是混蛋。”
两个混蛋凑一起了,年长的酒保看着将醉的两人笑。来酒吧的人,不是为了烦恼就是为了乐子,烦恼喝醉了就没了,乐子喝醉了就来了。结果都一样,第二天醒来,头晕脑痛,烦恼依旧,乐子短暂。宛如南柯一场梦!
李易之喝完半打,再叫酒。好心的酒保提醒:“你要醉了!”李易之眼神迷蒙,重复他的话:“你要醉了!”顿住反应了下,才道:“那好,不喝了!”酒保放心一笑,结账买单。
苏安的酒喝了一半,已经在椅子上坐不住。
酒保招来服务生送两人出门。
才走到酒吧门口,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李易之打了个寒颤,酒醒一半。从服务生手里接过苏安,扶着他靠墙坐在路边。
刚坐下,苏安弯腰大吐。李易之在旁边望天大笑,夜半经过的行人看着两人指指点点。
吐完了也就好了,李易之问苏安:“舒服点没?”
苏安直起身,靠着背后的墙,冷冰冰的,很舒服。
“如果沈小冬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他问。
李易之望着漆黑的夜空不知如何回答。
“他死了,我也不能活了。”一天内是第二次说这样的话。
李易之转头看着苏安,冷峻的面容上是酒后无法掩饰的担心和不安。这样的苏安,看上去特别有人气!
“你爱上沈小冬了!”李易之早就笃定。
苏安静静的看着他,忽然摇摇晃晃起身:“我想上厕所!”
人在逃避什么的时候,总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李易之捂住脸笑,人都一样!
53迷城
“小冬,今天好玩吗?”孟把沈小冬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问他。十二岁的沈小冬不知是发育缓慢的缘故还是营养不良,个子只有七八岁的小孩高,手臂上的烧伤还没完全好。孟5氖址鞴那些伤疤,心里是无尽的愧疚。
沈小冬不懂孟5哪压,他第一次去游乐场,孩童的天性尽显,兴奋劲儿还未过去,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很开心,超级开心。”童言童语。
孟12牢康男Γ承诺:“下次还带你来玩,好不好!”
沈小冬脆生生的应:“好!”
话音未落,笑容还在脸上,巨大的撞击,眼前一黑后,世界就变了……
沈小冬喊:“孟姨!孟姨!孟姨!”无人应他。身上紧搂着自己的怀抱一点点变冷,警笛声是那么刺耳,有人在头顶的光源处喊着:“有人吗?”
脸上有液体源源不断的流过,从眼睛到口鼻,潮乎乎的,带着绝望的腥味。
沈小冬开始哭,放声的哭……
“嘀嘀嘀――――”耳边有东西在响,不是警笛,也没有人声的吵闹。沈小冬睁眼,头顶一片黑,急切的四处寻望,周围的一切开始好像幻境一样,泛着水波慢慢出现。沈小冬捂脸,发现满脸的泪。一旁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沈小冬用一种极慢的动作拿过手机,屏幕上绿色的机器人下面号码窜动,抬起手指划过接听。
“喂―――”遵从本能的小心翼翼,好像一切都回到了过去。当年的小少年,用一种卑微的姿态,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点点位置。
话筒那头传来哭声,沉闷的,压抑小声。在这黑夜,特别容易招惹共鸣,沈小冬举着电话,跟着一起继续梦里未流尽的泪。
李易之追到酒吧厕所,发现苏安蜷曲在厕所角落,手里握着电话,低着头,哭的满脸是泪。有人从厕所隔间出来,小声的骂:“醉鬼!”李易之沉着脸,低吼他:“你说什么?”尽管李易之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文温和,可冷着脸的样子还是很震慑人的。那人骂骂咧咧的赶紧逃出厕所。李易之站在苏安身前,俯看着沉声哀哭的他,好像面前立了镜子一般,镜子里面的苏安变成了他,他的纠结,他的矛盾,他的难过,他全都感同身受。
苏安哭着,突然扔掉手机,双手抵地,开始又一轮的醉吐。李易之上前,一只手扶住他,一只手捡起手机,居然还跟人通着话,通话人沈小冬,毫无意外。李易之举起电话,凑到耳边。没想到电话那头居然也在哭,并不像苏安这般压抑,而是一种歇斯底里。
“沈小冬!”李易之咬着字喊。
过了很久,对方才颤着声音问:“苏安?”
“苏安醉了!”李易之看着扶着他的肩膀吐的一塌糊涂的苏安,无法想象冷静骄傲的苏安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沈小冬握着电话反应了好久,才回转神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苏安在电话里哭,很难过。
“醉了?他还好吗?你们在哪里?”沈小冬哑着声音着急。
李易之安慰:“不用担心,他跟我在一起。”
“哦,那就好。”担心并没有因此减少,沈小冬等不及又追问:“需要我帮忙吗?”
苏安吐完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脱,不过意识倒是清醒不少。李易之把电话递给他,提醒:“小冬。”
苏安一愣,李易之把电话举到他耳边。
“要我帮忙吗?”沈小冬不停的问。
“不用。”苏安的声音有气无力。
突然换了苏安,沈小冬瞬间沉默,不知如何应对。
苏安对着电话笑:“沈小冬――”喊得软绵绵的。
“对――不――起!”却是一字一句说的沉重有力。
刚刚干涸的眼角再次滚落泪,沈小冬坐在床上,举目四望,皆是黑茫茫一片,房间物件影影幢幢,空调半夜自动停了,空气有些微凉。
电话里突然传来滴滴两声,电话被挂断。沈小冬握着电话,对着电话低喃:“为何这个对不起要你来说呢?”
清晨,雾很大,十米外不见人。
沈小冬早早的就到了医院,坐在大厅里看着几个病人家属拎着饭盒急匆匆的奔进医院。也有一些早到的等着挂专家号的患者已经排队在挂号处外。挂号处早到的护士已经换好衣服,围在一起边整理东西边小声的交谈,似乎说到什么好笑事,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捂着嘴笑。
白班的医生陆陆续续赶来,穿着便装,大家互相打着招呼。人慢慢多了起来!
这个周末骨科办公室轮到李易之值班,折腾了一晚上,踏进医院大门的他看上去很憔悴。女同事看到他,都关心的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他只能解释说失眠。
沈小冬看到他,起身喊:“李医生!”
李易之看到他一愣,很意外,上前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等多久了?”他换好衣服后,给他倒了杯热水。
沈小冬捧着热水:“没多久。”顿了下,问:“苏安,怎么样了?”
“在宾馆睡着呢!”昨晚苏安真醉了,李易之在酒吧附近找了个宾馆,安排他住下,这会儿应该还睡着。
“哦。”沈小冬听到没事,吁了一口气。
“我来体检的。”沈小冬说明来意。
李易之点头,苏安昨晚已经说过了。他以为没有苏安的陪同,他不会来。
“我没吃饭,一切听你安排!”沈小冬一笑,就眯起眼。李易之看到他的黑眼圈,想说:“今天你不适合体检!”可是话到嘴边,吞了回去。
带着沈小冬走了遍体检流程,已经第三次了,沈小冬也熟悉了,很多不用医生提醒,就知道该怎么做。
体检完毕,沈小冬追问:“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李易之沉吟:“明天。”
沈小冬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李易之想想,邀请道:“我请你吃早饭!”
沈小冬扫了眼经过身边查房的医生护士,问:“你不用上班吗?”
李易之伸手,温柔的揉他的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
沈小冬偏头躲开他的手:“那好吧!”
李易之固执的把手再伸到他头上,揉了又揉。沈小冬仍然躲,他有些不习惯。李易之看着别扭的躲着他手的蹂躏的沈小冬苦笑,不管这次的体检结果如何,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已经注定了的,不管是他还是苏安,绝对不是良心作祟就能改变的。
何嘉越坐在轮椅里,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李易之温柔宠溺的笑脸很刺眼!他有些喘不过起来!他虚弱的呵斥护工:“快推我回病房!”一秒也不能看,一秒也不能待。如果还能走的话,如果身体没问题的话,他一定要冲上前,狠狠的给那个人一巴掌。可是,他现在什么做不了,唯独只能忍耐着诅咒,让他死在手术台上吧!
阳光很刺眼,篮筐瞄不准,第一个球射偏了。
何嘉越抢过球,大声的嘲笑:“苏安,你心神不宁吧!”
苏安转身,从他手里抢过球。
“我们比赛,三个球,谁先投进,谁先走!”定下这样的规则。
何嘉越变脸:“你想救那个杂种?”
苏安不吭声,抬手起跳,第一个球,应声入网。何嘉越破口骂:“fuck!”冲过去抢球,苏安跟着跑过去,撞开他,接到球,三步,起跳,球在篮筐滚了一圈入网。
何嘉越愤怒了,更加用力的抢球,阻止他。两人互相冲撞着,一次又一次。何嘉越警告他:“苏安,你别犯浑!”
苏安运着球,一个假动作,躲闪过他,急停,起跳,右手腕下压,“刷”,干脆利落的第三球。苏安转身回跑,何嘉越拦住他,不甘心的大吼:“为什么要帮那个杂种?我知道你老是帮他!”
苏安悲哀的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狠的推开他,朝不远处着火的房子跑,边跑边摸出手机打119。差点就忍不住对何嘉越说了:“你和他是一样的,何苦为难他?”可他不敢戳破真相,何嘉越也是无辜的!
苏安捂着头从床上起身,头里面好像有千万个榔头在砸,很痛,似乎要裂开了。昨晚的记忆开始涌入,喝酒、呕吐、电话――记忆骤然停止,条件反射的去摸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已经自动关机。
他扯过宾馆的座机,拨打脑中熟记的那串号码。电话无人接听,拨了一次又一次,依旧无人接听,苏安一下子慌了,慌慌忙忙的套上鞋子,冲到楼下前台,举着手机问:“有没有充电器?”
前台找出可用的充电器,苏安接上手机,没等上五秒,就强制开机,找出李易之的号码,拨出。
“喂,你帮我找一下沈小冬,我打他电话没人接!”
李易之望着对面埋头喝粥的沈小冬,把手里的电话递给他。
沈小冬不明所以,眼神问他:“谁?”
“苏安!”李易之让他赶紧接电话,苏安快疯了。
沈小冬却犹豫了,迟迟不接电话,李易之硬把电话塞到他手中。
“小冬?”苏安第一次这么喊他。
沈小冬迟疑的“嗯”了一声。
“怎么不接电话?”苏安问。
“忘在家里了。”早上起太早,就忘带了。沈小冬赶紧解释道。
苏安突然无话。
两人沉默。李易之望着沈小冬,看他的眸色变浓。沈小冬踌躇了一会儿,先开口:“我在医院,刚刚体检完。”
酒店的前台看着衣冠不整的苏安,脸色大变,对着电话吼:“谁叫你今天去的?我没去你去干什么?”
沈小冬听着电话里的怒吼,嗫嚅着小声劝道:“这是早晚的事啊。”
对面的李易之心里咯噔一下,电话那头的苏安也是,心被什么瞬间穿过,一阵刺痛。
突然的发火,突然的平静,酒店前台看着苏安瞬息万变的表情,暗想真是不可理喻的男人。苏安安静的挂了电话,拖起沉重的脚步往外走。酒店外,大雾,什么都看不见,北城改名迷城。
54自虐
体检结果出来,所有指标均达到手术要求。沈小冬准备入住医院,进行术前准备工作。韩菜菜和肖扬刚送走爷爷奶奶,开店营业,沈小冬上了半天班后,扭扭捏捏的过来向韩菜菜请假。
韩菜菜奇怪:“不是刚放了两天假吗?”
沈小冬摇头:“想请半个月的……”
说完就看到韩菜菜一张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他只能硬着脖子上前解释:“我姐,就是上次来找我的那个,他爸出了车祸,在医院躺着,她现在又研究生毕业,课题论文什么的都很急,抽不出时间来照顾,让我帮忙看半个月。”幸好张晓晓前不久过来找过他,不然他还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请假。只是张晓晓怎么可能找他帮忙照顾出车祸的父亲,他不得不说谎了。
韩菜菜盯着沈小冬,沈小冬不敢躲,跟她对视着,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生怕被她看出什么端倪来。
韩菜菜皱眉,怀疑道:“她妈呢?”
沈小冬赶紧回:“她爸和她妈早离婚了,不在一起住。”那谎是越编越离谱了。
韩菜菜这才有些信了,准了他假,但一双眼睛仍旧锐利的盯着他瞅。沈小冬曾经跟她说过,他喊姐姐的那个女人曾经对他很好,有恩于他。像沈小冬那种性子,如果她不准他假,估计会辞职跑过去的。
不过准了沈小冬半个月假后,韩菜菜开始发愁,餐厅就她和肖扬忙不过来。沈小冬自觉愧疚,拍着胸脯说要帮忙找一个兼职。韩菜菜知他是请了长假过意不去,就让他去找了。
沈小冬拎了两套换洗衣物自个儿跑到了医院,李易之看到他,有些气不过,没见过这样上赶着要给别人肾的。
沈小冬倒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问他:“我要做什么?”
李易之无语,带着他去见院主任,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
主任看到沈小冬,见他一副懵懵懂懂的少年模样,问他:“你多大?”他记得体检报告上写的是19。
沈小冬老实答:“19!”
主任皱皱眉,似乎不信。沈小冬肯定的点头:“真是19!”说完就要从包里掏身份证给他看。
主任挥手阻止,正了正脸色,问:“紧张吗?”
沈小冬略怔,摇头:“不紧张。”
李易之在一旁别过头,望着主任桌边养的一盆冬水仙,茂盛了一冬,有些花朵垂了脑袋,开始谢了。
主任微笑着点头:“也是,那是你哥哥,弟弟救哥哥,天经地义的。”
沈小冬脸色微变,掩饰的低下头。
李易之眼角瞟到他放在身侧紧握的拳头,他知道沈小冬是何嘉越父亲何年真在外欠下风流债的结果,听苏安所言,沈小冬在何家是没有身份的,他也从没听何嘉越提起过沈小冬。他插话:“主任,没什么事的话,我带小冬先走了,安排一下病房!”
主任见少年也不像多话的人,安慰了几句“少一颗肾对生活影响不大”的话后,叮嘱李易之务必安排好他的住院问题,便放两人走。
刚走到门口,沈小冬忽然转身,问主任:“那个,何,不,我哥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主任呵呵笑道:“你来了就快好了,不用太担心。”
沈小冬并没有露出一般患者家人的喜悦之情,只淡淡应了句:“哦。”
主任当他是手术前夕的紧张,没有在意。
李易之看到他的拳头又握紧,他停了两步等他走上来,揽住他肩,慢慢往前走。
李易之揽着沈小冬从楼梯往上走,楼上跌跌撞撞跑下一个妇人,撞了沈小冬一下,如果不是李易之扶着,估计就摔倒了。那妇人还为自己的受阻很不爽,特意停下来骂:“没长眼睛吗?”
李易之瞧那妇人,上了年纪,一脸浓艳妆容,故意挑高的眼角显得尖酸刻薄,鲜少动怒的李医生不自觉也丢了好脾气,斥问道:“你骂什么?”
妇人似乎有急事,瞪过两人后继续莽莽撞撞的往下跑,一路撞到不少人,楼道里的人骂声一片。
李易之冷静下来,问沈小冬:“你有没有怎样?”
沈小冬揉揉肩:“还好!”
李易之叹气,替那妇人想道:“可能有家人生了重病,才会那样。”沈小冬点头:“也不是故意的!”等他说完,李易之望着他笑,忍不住又去揉他的头,心里重重叹气。
已经在家里关了两天没见人的苏安接到李易之电话。
“小冬已经到医院了!”他就是想告诉他。
苏安沉默着,没说话。
李易之叹气:“我以为你会送他来医院的。”说完了又觉得好像说的不对,现在的苏安大概是最不愿看到沈小冬来医院的。
“他,自己去的吗?”苏安问。
李易之点头:“嗯,一个人来的,换洗衣服,毛巾牙刷饭盒,什么都带了,好像很熟悉住院一样!”看到沈小冬带的东西,作为医生的他很惊诧,只有经常住院的人才知道住院要带什么东西的,他一样不落。
苏安再次沉默。
李易之想象得到他的表情,低沉的苦笑,提醒他:“沈小冬现在挺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的。”
苏安使劲的揪自己的头发。
李易之又道:“三天后手术。”
一把头发被硬生生的从头皮拽下,苏安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他看着手里的一把短发,发根有血,头皮烧灼般的痛,如果心也可以这样拽下来,就好了,苏安想。
再一次打开msn,死寂一片,毫无动静。苏安抱起笔记本,狠狠的摔向地面。“e”一声,笔记本摔分成两半。
看着地面上的笔记本残骸,苏安抱头蹲下来,巨大的愤怒,巨大的内疚,巨大的无可奈何,巨大的无能为力,真的像那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汹涌强烈,撞的整颗心都要碎了,整个人都要晕阙了。
三天后手术?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追问。
苏安握拳敲自己的脑袋,一拳比一拳用力,脑袋被敲的嗡嗡响,竟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电话再次响起。
苏安不想接,可是电话一直固执的响了一遍又一遍。苏安这才停止对自己的暴力行为,拿过电话,看也没看就接通。
“苏安。”是爷爷苏东坤。
苏安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事?”
“那孩子已经到医院了,是吧?”苏东坤问。
明明他什么都知道,却偏偏还要从他这里再确认。苏安觉得很累:“您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你姑妈也到北城了,你姑父给你发过短信了,但你没回。他给我打了电话。”苏东坤想提醒苏安,本以为苏长琴真听了他劝,不再回来纠缠的。
苏安一听,再也克制不住了,厉声道:“她想干嘛?她到底想干嘛?那个神经病到底想干什么?”
“不准这样说你的姑姑!”就算苏长琴再不是,苏东坤也不会容许苏安一个小辈去那样指责她。
苏安对着电话冷笑:“爷爷,你总是纵容她!”
苏东坤终于发觉苏安情绪不对,问:“苏安,你怎么了?”
苏安想挂电话。
苏东坤拦住他,慢慢道:“苏安啊,不管怎样,你大姑都是嘉越的生母,她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的!”
苏安突然想哭,压在心底多年的疑问终于可以脱口问出:“那为什么当年你还要把嘉越给何家?为什么你要送大姑出国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苏东坤被问的说不出话。当年若非是苏长琴任性,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因为爱上不该爱的人,为他怀孕。又因为不该爱上的人不爱她,毅然抛弃与不该爱上的人的一切。被宠坏的苏长琴,大小任性,是从来不会替别人想的。
苏安对爷爷告白:“其实我好累,爷爷您知道吗?”
苏东坤何尝不知呢?苏安从小就早熟,比一般孩子稳重懂事很多,还偏偏听了那样的秘密去。从小便对何嘉越好上一筹,何嘉越的事比他自己的事还重要,见不得他难过,见不得他受委屈,甚至可以为了他跟所有人为敌,都是因为他太善良,太懂事,把上一辈的错当成了自己的责任,总是想着弥补他们大人的过错。苏东坤也知道,苏安不想何嘉越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极力反对苏长琴和他接触。
“苏安啊,嘉越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苏东坤以长辈的身份劝道,跟多年前一样。
可是,管了那么多年,哪能突然说不管就不管的?关心那个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原来想过,只要送他走上幸福之途就好了,可是他偏偏选择了一条最难走的路,跟大姑一样,爱上不该爱上的人,痛苦纠缠,耗尽所有。还生了重病,看,上天对他多不公!
说放下就放下,他又不是神。更何况,现在已经不是何嘉越一个人的事,还牵扯进了沈小冬。苏安现在是多么悔恨当初的建议:“找找沈小冬怎么样?”以为抓住了他就抓住了希望!
可是,不找沈小冬,何嘉越就没了希望。
不管怎么做,都是错错错。
55借刀杀人
上午沈小冬被带到体检中心又做了次检查,检查完后,还派来一个女医生,据说是医院的心理医生,和沈小冬谈话。
沈小冬很配合,对方怎么问,他就怎么答。都是些手术前心里疏导的问题,女医生并非专业,问了几个问题后,再问不出更多专业的问题来,就走了。
她一走,沈小冬就长吁一口气。他不喜欢被人特殊对待的感觉,浑身都绷着去应付,很难受。
女医生刚走不久,李易之就悠哉的走进来,问他:“感觉如何?”
已经是中午,沈小冬摸摸肚子:“饿了!”
明知道李易之问的是什么,却偏偏不想正面去答。李易之倒也没有追究,唤他起床。
“请你吃饭!”跟昨天一样。
沈小冬皱了眉头,问他:“出去吃吗?”
李易之点头,医院的伙食很一般,不太适合马上要手术的沈小冬。
沈小冬皱着眉,摇头拒绝:“就在医院吃吧,我请客。”他不想欠太李易之太多人情。
李易之知道沈小冬想的是什么,犹豫了几秒,决定让步,点头:“好吧!”
沈小冬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
高大的男人立在窗前,挡去半扇窗。
护工推着做完检查的何嘉越进病房,扶着他在床上躺好。等护工走了,何嘉越才唤男人:“你来了!”
男人转身,仔仔细细的看着床上的何嘉越,一张脸浮肿的都快辩不出五官了,早就没了当年的英俊模样。
“哟,丑了不少!”男人眉挑的很高,张口嘲笑。
何嘉越丝毫不恼,反倒做出一副哀怨模样:“还不是这病闹的!”
男人不置可否,坐到他床上,伸出一只手,捉起他下巴,左看右瞧:“还好,只是肿了!”
何嘉越任由他轻薄,抬手虚搭在他手背:“赵阳,你对这样的我都还贼心不死啊!”
赵阳反握住他的手,哈哈大笑,好像何嘉越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突然凑到他脸前,两人眼对眼,鼻尖对鼻尖。赵阳慢慢的抚摸他的脸,有一种病态的硬硬触感,他轻轻的捏了捏,缓缓的笑着:“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何嘉越笑得全身颤抖,他用手指抵着赵阳推开他,嗔骂:“讨厌!”
赵阳收起嬉皮笑脸,突然落寞道:“很想他。”
何嘉越知道这个他是谁,如果没有这个他,他是没办法联系赵阳的。
“你不恨他?”何嘉越问。
赵阳惨笑:“怎么会呢?”当初的一切可是罪有应得!
他问何嘉越:“现在苏安怎么样?”
何嘉越怪笑。
赵阳奇怪,问:“不好?”
何嘉越把他拉进,凑到他耳边,故意小声道:“有人利用他的同情心,缠着他不放呢!”
赵阳马上怒火中烧,暴脾气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揪住何嘉越的前襟,咆哮道:“谁?”
何嘉越掰开他的手,缓缓道:“沈小冬!”
赵阳松开他,一下子又冷静了,疑惑的盯着他,上看下瞧。
何嘉越被瞅的有些不自在,问:“你看什么?”
“沈小冬不是要给颗肾给你吗?”赵阳问。
何嘉越咬牙抿嘴,反问:“那又怎样?”
赵阳撇嘴冷笑:“你又想借刀杀人!当年你让我找人强j沈小冬,我没答应,你还耿耿于怀呢!”
何嘉越瞪着他,赵阳抬起手,摆出枪的手势,眯起一只眼,瞄准了他:“砰!”
“你可比我坏多了!”赵阳吹吹手指,好像真的是把枪一样。
“你是真坏,我是假坏,还是有本质的差别的!”赵阳又恢复一脸痞样。
何嘉越恨的牙痒痒,满腔难听的话没办法脱口骂,他拼命的忍耐着,眼前的人他可需要他的帮忙啊!
何嘉越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赵阳,冷冷道:“不管我是不是借刀杀人,反正,苏安现在的心可在人家身上。”完了又冷笑着补上一句:“这可是你的情敌啊!”
赵阳的脸色果然就变了,何嘉越心满意足的笑了。
不过转眼赵阳又恢复正常,他面露疑惑的问何嘉越:“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沈小冬,处处针对他?”
“杂种!”何嘉越脱口而出:“他是杂种,是何家的耻辱!”
赵阳复杂的看着他,没说话。
一个浓妆妇人推门而入,看到坐在床边的赵阳,紧张的问何嘉越:“这谁啊?”
何嘉越不理她,妇人呆呆的站在一边,巴巴的看着他。
赵阳眼神问何嘉越,这谁啊。
何嘉越撇嘴:“无关紧要的人。”
苏长琴尴尬的看着他,何嘉越赶赵阳:“我有些累了!”
赵阳伸手轻轻的捶了他一下:“你这个没良心的,叫我来的是你,赶我走的也是你!”
何嘉越用被子蒙住头,不理他。
赵阳好奇的看了妇人一眼,冲她笑了笑,挥手先走了。
苏长琴等他走后,走到窗前轻轻的拍何嘉越的背,小心的问道:“这谁啊?”
何嘉越眼睛也不睁,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苏长琴马上噤声,不说话了。她找了个凳子,轻手轻脚的搬到床前,刚准备坐下,床上的何嘉越忽然睁开眼,怒瞪着她:“你有完没完?”
苏长琴委屈的看着他:“我就想陪陪你!”
“你谁啊?陪我?凭什么陪我?你是我的谁?陪我这种事轮得到你吗?”何嘉越一口气问道。
苏长琴被问的眼泪盈眶,她早就表明身份,可是何嘉越只对她说了一个字:“滚!”他拒绝认她。
“我知道你恨我。”苏长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何嘉越却冷笑:“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恨你?”
苏长琴挂着眼泪望着他,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