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青云之路(青云婠) 作者:洛水落落
第三十八章
顾湄已拿着帕子出门,宝儿却还在房内踌躇不前。
犹豫再三,终是踏出了房门,走出了屋子。回身把门关好,心里暗叹一声,这廖大叔也不知能不能把大娘找回来。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能为他们看这门了。
紧锁门户,宝儿睁着眼略有迷茫地望着前路,浅笑起来,她可真傻,这是要往哪去呢?算了,大路朝天,哪不能走了?既然决定出来了,总要寻求个结果的。
宝儿随意决定了个方向,晃荡晃荡地溜达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闹市,摇头苦笑,还以为会有不同,原来都是自以为,结果还不是一样。
看着喧闹的街巷,宝儿也抛了之前惆怅的心情,左瞅瞅,右瞄瞄地逛起街来,说不准还能碰到之前的小哥,顺便看看顾湄到了没。
宝儿身后几丈远的地方两个灰布衣裳的小厮正鬼鬼祟祟地跟着,那个领头的侧首对着边上的说:“唉,你说这姑娘好端端屋里不待出来做什么,害我们哥俩跑断腿。”
身侧的嘿嘿一笑,只盯着前头那个身影。
领头没趣,暗自嘀咕,“这好人家的姑娘谁整天往外头跑的,真不知这是什么姑娘。”
身旁的只当没听见,见宝儿走了,忙扯了扯暗自嘀咕的人,示意跟上。
领头的也知轻重,虽多少有些不情愿,可还是跟上了。
……
今儿正是集市,街巷本就比平日热闹了几分,原本应在房中温书的陈启也被柳志浩拉出来散心了。
虽名为散心,陈启哪还能不知道这小子的心思,不过是贪图热闹,要拉个人来陪。偏偏这京都也只有他这一人选,无法避免的,自然就沦为这光荣的陪客了。
街上人流多,陈启不愿与人挤,挑了座茶楼听书看人流,竟也有几分味道。
柳志浩耐不住,忍着子听了半天的书,就眼神乱瞟,往外头的那些出来逛街的女子身上瞅去。
陈启皱了皱眉头,忍住没开口,眼睛却是瞥向一旁去,尽量不去看一些人的那德。
“咦?”柳志浩叼着杯茶,啧啧有味地看着街上那些半遮面的少女,突然盯着一个方向,不自觉地惊讶出声。
“你……”柳志浩刚想招呼陈启去看,却又发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捏着茶杯露出深思的神色,半晌拉了拉对面坐着的陈启。
陈启还以为这柳志浩毛病又犯了,冒犯之事,他陈启可做不出来,却经不住柳志浩那拽人的劲,顺着朝他看了一眼,却发现柳志浩那凝重的神色。
“怎么了?”
柳志浩指指下头,并不多言,仍紧盯着前头那抹身影。
陈启看了会,沉声道:“这是哪家的?”
柳志浩闻言扬眉看了眼正皱眉的陈启,“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京都的,倒似……”
自然不是京都人家的,他陈启在京都生活了那么多年,哪会这点都看不出来,可是她怎会惹了不是京都的人呢?
“似什么?”
柳志浩奇怪地瞄了眼陈启,却仍是答道:“我看着像是那青州杜氏的,倒不是我见多识广,实在是那日凑巧看见过他们,这才认得那衣裳。”
各家仆人衣裳都有定制,每个府也都有自己的特色,若是地域不同,那衣服的款式也是大不相同的,若说柳志浩记得衣服,倒是有几分靠谱。
陈启微微点头,可见那两个鬼鬼祟祟地身影,总是心里不舒服,与柳志浩打了声招呼便冲下楼。
“哎,你!”柳志浩都来不及留人,这人已经不见踪影了,招呼了小二过来结账,自己也跟了出去。
宝儿漫无目的地逛着,见着前头人头攒动,又见着前头有几张红榜,这才猛然忆起今儿好像是出结果的日子。
女子朝试是不排名次的,中与不中都各有归属,倒不会如男子放榜那般大张旗鼓。说宝儿不期待,那一定是假的,可有多期待,宝儿却说不清,总觉得既然已经做了,那便要好的,若是不成,失望是一定的。
暗暗想着,不知不觉随着人流走进那人群中。
后头跟着的两个小厮急了,这要是有个好歹,他们拿什么交代。不及思量,两人都奋力往人群中去。
后头跟上来的陈启见状,只当这两人想趁机下手,也加快了脚步,拨开人群赶去。
之后的柳志浩却只见人流,本找不到人,暗恨,找了个高处张望。
随着人流推挤,宝儿也渐渐回过神来,发觉不好,想着往外头挤去,可一人的力量有多渺小,哪能逆流而行。
两小厮见状不好,硬是挤到了宝儿身旁,刚开口,“姑娘……”手都未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量给制住了。
另一小厮见状,想护着领头,却又不敢疏忽宝儿这边的情况,一分轻重,只能往宝儿身旁靠近,“姑娘,这里危险,我们快出去吧。”
宝儿闻言,警惕地看着这陌生人。
小厮见状,忙自报家门,“姑娘别担心,我们哥俩都是杜家的下人,是夫人吩咐我们过来的。”
宝儿来不及细想这其中因由,已经被人流推往了更深处。
情况危急,宝儿也不能细究这个,这要是再挤进去,一个不小心,可就要被人踩饼了,点了点头,让这人带自己挤出去。
陈启挤在一旁,看着宝儿与另一小厮在一起,眼里闪过怀疑,却没时间细想,急忙喊道:“杜姑娘,这儿实不是久待之地,快走吧。”
宝儿这才发现陈启也在,这会却是不能细究什么,四个人团成一圈往外头挤去。
两个小厮自然要护着自家主子,陈启一个大男人,也只能护着宝儿。这样三人把宝儿围在中间,倒也未让其他人冲撞了。
等过了好久,四人才从人堆中挤出来,浑身衣服皱巴巴的,只宝儿稍稍好点。
陈启皱眉看着满是褶子的衣服,颇嫌恶地弹了弹,见拉不直,干脆别开眼,眼不见为净。
宝儿稍稍有些歉意,毕竟他这样,还是有那么一层自己的原因的。若非为着护自己,他也不用任人推搡,弄得这身狼狈。
“真是多谢你了。每次似乎……谢谢!”
陈启未听清什么,倒是听清那声谢谢了,颔首应了,扯了扯衣裳,随即丢开,看了眼旁边的那两人,“他们是谁?”
宝儿抬头,早褪去那抹若有似无的红晕,看了看身侧的两人,迟疑道:“嗯,他们,他们……”
领头的深怕宝儿说不认识他们,他刚才可领教了这位公子的手力了,若是宝儿说不认识他们,指不定这人就把他们当成是那不怀好意之人了,这扭送官府什么的不可怕,怕就怕被乱打一顿。
“小人是杜府上的,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姑娘。”
陈启看着这两人战战兢兢的神色,而宝儿脸上虽是喜怒难辨,却不见其否认。他暗自震惊,却也未表露什么,对着宝儿拱了一手,“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宝儿怔怔看着陈启远去的背影,开口想说什么,却仍是没把人喊住。
这时,那边人群中已经传出几声凄厉的叫声,两小厮一惊,忙央求宝儿快快离去。
宝儿顿了会,就随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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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中等的四合院子,宝儿跨过几道门,才进了正房院子。院中种着几棵青柏,看着已有些年头了,只不知当初种这些树的人可还在。
小厮引着宝儿进了外院就由丫鬟接过,此时丫鬟进去禀报,宝儿站在外头,明显觉察到其他人那躲躲闪闪的打量眼神,只她浑不在意,注视着那扇关了的门何时再开。
不多会,一阵环佩叮当,宝儿静静看着那扇慢慢打开的门,看着里头出来的那个人。
三娘出门来便见宝儿独自一人的身影,眼泪不听使唤地出来,身旁的嬷嬷默默替三娘擦了,又遣了一众的丫鬟,只留下几个大丫头在远处候着。
“夫人,姑娘可是候久了。”嬷嬷笑着低声提醒了句,温和地看着前面站着的宝儿。
宝儿在嬷嬷身上打了个转,在记忆里搜索片刻,确定没这个人的印象,便把人丢开,只看着三娘。
说不怨还是怨。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原来还是怨的,尤其在看到人的时候,那些莫名的委屈便涌了出来,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了哪般。
三娘见宝儿久久不曾叫她一声娘,心中酸涩,那止住眼泪的眼睛又红了眶,只是这次没有落下来。
“宝儿,宝儿……”
宝儿那僵硬的身子稍稍动了动,目光从三娘的身上移到了三娘的脸上,脸色松动,泫然欲泣。
嬷嬷在旁看得分明,忙悄悄退了下去。
四下无人,三娘再也顾不得什么,把宝儿搂进怀里,喃喃叫着宝儿的名字。
“娘……”张了几次口,这声娘终是从宝儿口里喊了出来,一时之间,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
此时已日暮,宝儿坐在榻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外头被夕阳映红的天。
三娘重新收拾了番出来,见宝儿脸上泪痕犹在,拧了水帕,坐在宝儿身旁,替宝儿轻轻擦拭。
宝儿不自觉地别了脸,却又察觉什么,回头来看,果然见三娘僵了的手和不自然地笑。宝儿心中觉得抱歉,接过三娘的帕子,轻声解释起来,“我,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三娘对着宝儿释然一笑,心中却是苦涩,这丫头,何时连自己也这般防备了,才几年,就陌生如斯,要是……三娘不愿再想,起身吩咐丫鬟去拿点心过来。
等三娘回来,宝儿欲言又止,几次对着三娘想开口,最后却仍是拿点心塞了自己的嘴巴。
三娘看在眼里,从宝儿那频频往窗外的眼神,她哪能不知道,可她就想宝儿自个儿说出来,也许她还在期待,这次能把宝儿留下。
宝儿吃了盘点心,塞饱了肚子,又见天色渐暗,终是忍不住,犹豫着开了口,“娘……”
三娘低头苦笑一声,抬头却是笑意盈盈。
“听说你去参加朝试了,这几日结果该是出来了吧?”
宝儿没想到三娘会问这个问题,有一瞬间呆滞,可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道:“应是今日出来,我出门的时候,报信的人还未来,想来这时候……应该已经有结果了。”
“嗯,宝儿想当官?”三娘轻啜了口茶。
宝儿低头想了想,茫然摇头,“也不是,只是当时就这么想来着,反正也没其他事能做。”
三娘盯着那茶盏不曾眨眼,声音暗哑了几分,“那如今,宝儿还想当官吗?”
“做了,便要有个结果,怎能半途而废呢?”宝儿想也未想,顺口答道,其实在她心里,以前当官是谋生,更重要的是为了她们母女能有个生活依靠,可如今……宝儿却是不知自己做官是为什么了,不过既然做了,总要做到底,这是做人的道理。至于在殿上说的那些话,宝儿微微一哂,原来人说谎是很容易的。
三娘不再说什么,只低声了一句,“女子当官,可不容易呢。好了,你既是等着知道结果,便回去吧,这时还亮,路上也安全,我让人送你回去。我记得你那儿还住着一个人,该是你的同窗,若是……”
三娘不再说,宝儿也没接,两人沉默了会,终是三娘先开了口,让人备马车,送宝儿回去。
宝儿心中有些不忍,却还是没接话,告辞而去。她自是明白三娘的意思,可让她下定决心,她一时还难以释怀。
这边过了几日,三娘终是等不到宝儿,最后不顾众人反对,独自一人收拾了包袱,敲开了宝儿住的房门。
“嬷嬷,您别劝我了,我不是三岁孩子了,这点事情还是思量地清楚的。我终是舍不下那孩子,做娘的哪能与孩子计较,她不来,我便去,你就别劝我了。”
嬷嬷虽是不赞同,却没愣拦着,只看到三娘走后,圆哥儿那呆呆的眼神时,有些心痛,拉着圆哥儿在院中说心里话。
“夫人这是去接姑娘呢,回来了,就一家团聚了。圆哥儿是男子汉,整个家里的顶梁柱,该为自家的女人撑起一片天。”
圆哥儿微扯了嘴角,抬头望着那升的半高的弯月。团聚?何难?月也终有圆时,可这人心,何时能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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