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作者:银清

    第 9 章

    高平跟着萧逸曲曲折折地走了几条街，在一个位置偏僻的客栈面前停了下来。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辰，大堂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几个食客。萧逸也不多话，直接招手叫了一个小二过来，把药包连带两文铜钱递给他，低低吩咐了几句，小二就颠颠地跑去厨房煎药了。

    萧逸并不在大堂停留，用眼神示意高平跟着自己上来，然后直接穿过大堂，蹬蹬地上二楼去了。

    高平见萧逸神色匆匆，和平时大不相同，知道他是在担心林睿。不禁心下好奇，林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让萧逸这般心急火燎的？

    来到二楼的尽头处，萧逸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大踏步地走了进去。高平跟着进门，眼睛四下一扫，就看到林睿额头上敷着一块湿毛巾，绯红着脸，正昏昏沉沉地躺在一张床上，似乎已经人事不醒。

    高平吓了一跳，问萧逸：“他这是怎么了？”

    萧逸不答，低头把林睿额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放入水盆中弄湿，扭干后又重新把它敷了上去。小心掖了掖林睿的被角，这才看向高平：“他从今早就开始发热，直到现在也降不下来。请来的大夫说这是风寒，开了两贴药就走了。”

    高平愣了愣，只是个小小的风寒而已，有什么好紧张的？随即就想到林睿上次也是因为风寒发热才把脑子烧坏的，自以为理解了萧逸的心思，便开口劝慰道：“不过是个普通的风寒，等吃了药后，温度就应该降下来了。”

    萧逸摇摇头，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又用手了桌上的茶壶，感觉还有些温热，便倒了两杯。高平也坐了下来，接过萧逸递过来的茶，慢慢的抿着。

    “你来兴州分行这边也有三个月了吧，干得怎么样？”萧逸见气氛有些沉闷，率先打破僵局。

    高平懒洋洋地道：“就那样呗！我现在对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每天就在货栈随便晃一圈，然后拍拍屁股走人。”

    萧逸十分惊讶：“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熟悉？”顿了顿，见高平神色有些悻悻，猜测道：“莫不是这边的大掌柜不让你手货栈里的事？”

    高平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哼了一声，沉着脸不吭声，算是默认了萧逸的话。

    萧逸知道高平向来顺风顺水，短短时间就从货栈的一个小伙计做到大伙计，不久前又升了监事，正是春风得意、要大展拳脚之时，却被兴州的大掌柜晾在一旁，心中定然极不好受。不过这种货栈内部的权利之争，他也不好开口询问，而且也不怎么关心，便转移话题：“我来兴州之前，听说你家已经给你定了一门亲事，你知不知道？”

    听萧逸说起这事，高平的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我家里已经给我来信说过这事了，定的是我母亲娘家的一个姑娘，我以前就见过，模样还不错。”看了萧逸一眼，又笑嘻嘻地道：“不过，当然比不上李家那闺女了，长得跟一朵花似地。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人娶回家啊？”

    “别胡说，我跟李秀儿间的婚约已经取消了，你可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高平吃惊的看着萧逸。

    萧逸轻描淡写地道：“李叔说我和李秀儿的八字不合，两个月前来我家把婚事退了。”

    以高平的智商，自然明白李家为什么要退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沉沉睡着的林睿，又望了望萧逸平平淡淡的表情，不禁佩服起萧逸的这份定力了。

    两人又就着一些家里发生的事聊了一会儿，萧逸突然问道：“你认不认识昌平货栈的大掌柜周士荣？”

    “自然是认识的，不过没什么交情。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号，随口问问罢了。”萧逸不在意的说道。

    高平不疑有他，解释道：“周士荣经常不呆在兴州，偶尔才会过来坐镇几天，所以我对他不怎么熟悉。不过，我倒是听说，昌平货栈生意做得挺大，而且，有风声说他们跟海盗有勾结。”

    萧逸一愣：“跟海盗有勾结？”

    高平点点头：“应该很有这个可能，不然昌平货栈凭什么把私盐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就是仗着海上有人，连官府也不敢轻易得罪嘛！”接着又神秘兮兮的开口道：“我还听说，跟他们勾结的是海盗是‘东海狐’吴渊。为了搭上这一条线，昌平货栈的东家还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吴渊做妾……”

    萧逸哑然失笑：“不会吧？这些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高平撇撇嘴：“你爱信不信。狼有狼迹，蛇有蛇道，我高平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萧逸心中其实已然信了七八分，那‘东海狐’吴渊他也听说过，是一股盘踞在东海一带的海盗。凡是经过兴州的船只，都必须向他缴纳“过路费”。前些年时，官府还曾派兵去征剿过，结果却被吴渊打得落花流水，大败而回。此后，官府再不敢提征讨吴渊，对其在海上的横行霸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燕朝廷在沿海设了这么多卫所，居然连区区的小股海盗都奈何不了，可见官兵的兵力孱弱到了什么程度。而在陕西河南等地，由于连续两年干旱，粮食颗粒无收，已经爆发了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当然，在官府口中，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叛乱”。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只怕，现在离天下大乱，已经不远了。

    萧逸若有所思的喝着茶，看来，他必须加快步伐了。在乱世到来之前，要为林睿和自己谋一处安身之地。

    高平见萧逸不说话，以为他并不相信，正要再说，门外却突然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萧公子，药已经煎好了，是现在端进来吗？”

    萧逸就起身开门，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从小二手里接过来，道了声谢，然后回屋把药放在桌上，走到床前准备把林睿叫醒。

    高平知道萧逸接下来要喂林睿吃药，也懒得再在房里呆下去，便对萧逸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的话，记得到码头刘记货栈那里来找我。”

    萧逸道：“我知道。对了，你也别和你现在的那个大掌柜对着干，能让就让，反正没差了你的工钱，别去掺和那些掌柜之间乌七八糟的事。”

    高平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抬脚就跨出了房门。萧逸知道他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也不在意，反正自己提醒过他，已经尽到做朋友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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