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桑 作者:银清

    第 5 章

    在和邑村这样的小山村里，没什么事是瞒得住人的。很快，萧逸去城里借高利贷为表弟治病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村。于是，村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萧家的那独苗萧逸，不但去县城借了高利贷，还把自家仅有的两亩水田都抵押了进去！

    对于这件事，大家的态度各不相同。赞扬萧逸仁义者有之，大骂其败家者有之。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它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顺便当做“反面教材”教育一下自家儿子：“要是真正的嫡亲表弟也就罢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远亲把自家搭进去，那是脑袋被驴踢了！”

    萧逸并不知道村里人对他的评价，此刻他正十分头痛。林睿大概是被他整整一天不见踪影吓坏了，自他从县城回来后，就格外的粘着他。现在只要超过半个时辰看不到萧逸，林睿就会哭闹不止，萧逸只好整天呆在家里安抚他受惊的情绪。

    半个月过后，因为总是看不到当事人的踪影，村里关于萧逸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下来，又换了其他新的八卦。而萧逸在安抚好林睿的情绪后，也终于可以走出家门。萧逸卖田所引起的风波，似乎就这样平静地揭了过去。

    转眼间，炎热的夏日过去了，秋收的季节马上来临。秋收的这一个月，是那些靠力气吃饭的打工汉子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在这一个月中，只要你肯卖苦力，不愁找不到活干。

    萧逸来到这个世界也快四个月了，已经完全适应了古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秋收的时候，因为自家的田里不需要忙活，萧逸便随着那些外来的打工汉子去帮屯里的大户人家干活。每天早上天蒙蒙亮，萧逸就得起床，把林睿的早饭做好后温在锅里——林睿现在已经会自己吃饭了，让萧逸省心了不少。然后就立刻带上自己的干粮赶往地理劳作，由于整日在外风吹日晒，他的皮肤变得黝黑；手上、脚上起了血泡又被磨破，逐渐变成了厚厚的老茧。每每辛苦到傍晚回到家里，在院子里脱掉褂子就着凉水洗刷身上的汗水泥土，背上肩上还能看到干重活时留下的疤痕印记。

    每当回到家洗完澡，萧逸都恨不得立刻倒在炕上蒙头大睡，但事情却还没完，屋里还有个林睿等着他做晚饭呢！林睿可不是个好伺候的，萧逸每日里吃的那些面饼之类的干粮，他是绝对丁点不沾的。萧逸不止一次暗暗感叹，他这哪是在养情人啊，简直就是在家里供了个祖宗！

    秋收结束的时候，萧逸一共领到了一百八十五文钱，这挣钱速度是他平时的几倍，不枉他劳累了这么多天。萧逸就去县城里为林睿买了一套崭新的衣衫，又称了半斤新鲜的猪，打算回去给林睿改善伙食。

    回到家，萧逸把猪细细剁了，和白米一起下了锅，再撒上葱花、生姜，煮了一锅香气四溢的瘦粥。林睿好久没见过荤腥了，一口一口吃得格外香。萧逸在一旁怔怔瞧着，只觉得眼中发酸，忍不住搂过林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林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舀了一勺粥喂到萧逸嘴边：“哥哥，吃！”林睿现在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语句了，萧逸就教他喊自己“哥哥”。

    萧逸把粥吞了下去，然后接过碗，半搂着林睿，舀了一勺粥送入他口中：“来，哥哥喂你。”林睿靠在萧逸怀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乖乖地任由萧逸喂他。萧逸闻着林睿身上温暖的气息，觉得心中一片平安喜乐。

    接下来的日子，萧逸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每天给菜地浇水，喂喂猪**，然后就坐在院子里用竹篾编一些东西拿到县城去卖，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十二月份的时候，顾小山家传来喜讯，他媳妇秀兰怀孕了。萧逸听到这个消息，就把平时省下来的**蛋拿了十五个出来，贴上红纸，打了个包袱拎着往顾小山家中去。

    顾小山是第一次即将成为人父，心情既激动又紧张，把秀兰照顾得无微不至，连端茶倒水之类的活都不让她做，让她好好坐在椅子上休息，自己亲自招呼萧逸。

    萧逸瞧着顾小山那个紧张劲，不免心中好笑，问他：“嫂子怀孕有几个月了？”

    顾小山乐呵呵地伸出两手指头：“两个月了。大夫说，怀孕的前三个月最容易出事，要特别小心。”

    萧逸瞄了秀兰一眼，见她的腹部十分平坦，果然是才怀了一两个月的光景。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天天呆在家里，又不用干活，每天做两顿饭就行了。逸哥儿，小山现在都不肯出门揽活了，你得帮我好好劝劝他。”

    “嫂子，反正再过二十天就要过年了，就让山娃子松快几日，过了年再去做工岂不是更好？”萧逸见顾小山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笑着帮他说情。

    秀兰闻言眉头皱了皱，似乎不愿扫了萧逸的面子，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萧逸就和顾小山在一旁喝酒聊天。酒是顾家自己酿的米酒，入口微辛，度数极低，萧逸自然不把这种低度数的酒放在眼中，和顾小山连连干了几杯。没想到顾小山的酒量很浅，不一会就醉了，晕晕乎乎地揽着萧逸肩膀要和他结娃娃亲。萧逸哭笑不得，与秀兰一起把顾小山扶到炕上躺好，看到顾小山睡着了，才告辞离开。

    刚刚离开顾家，萧逸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和李叔家的闺女李秀儿有婚约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但自从他卖了田地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叔上门。要不是顾小山今天提起“娃娃亲”，他都快把这事忘了。婚约是他父亲生前定的，在这个以孝为天的时代，哪怕他再不满意这门婚事，也不能违背他父亲的遗愿，否则甚至可能被宗族以“忤逆不孝”的罪名处置。

    萧逸紧皱着眉头，这婚事还真有些棘手。不过，离他守孝期满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从长计议，不用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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