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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0章 掺和 罪己(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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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
    鞭子在空气中抽出脆响,蜿蜒的道路两旁,避让开的百姓藏在树后面,直到马蹄声远去才探出头望过去,有些昏暗的天光下,十数名骑兵正拖出拼命的抽着战马,风一般向前跑动。
    “快快快,沿着这边回去。”
    偶尔,领头的人呼喊一声,带着队伍向岔路而走。
    马蹄阵阵,夕阳倔犟的挂在天际的一角,抻着头看向显出身形的白月光,只是仍在一点点的下沉,墨蓝色开始渲染天空。
    降下光线的视野中,有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道路上,上下起伏的身影挥舞着手大吼:“前面的,不想死让开!”
    前行的身影陡然停下,随后一声“拦下他们!”传入耳中,战马上的士卒陡然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
    对面,有人将什么东西架到了手臂上。
    颠簸之中,尚能看清对面动作轮廓的士卒,本能一道灵光从脑海闪过。
    入娘的!
    手弩!
    “敌……”
    嗖嗖嗖——
    弩箭陡然射入人的咽喉,惊叫的身影从战马上仰天跌落,其余的士卒有的本能勒马,也有的想要借马速冲过去。
    前方射完一轮的身影陡然下蹲,后方持着手弩的人扣动悬刀,又是一排弩矢飞出,有马匹受惊嘶鸣一声人立而起,背上的身影却早就中箭落地。
    “跑快走啊!是贼军!”
    呛——
    刀光出鞘,数道身影在手弩射出箭矢的时候就从侧旁跑了过来,跳跃而起一刀将人砍落马下。
    对面站起的身形拽住失去主人的马匹,随后检查过马的人骂了一句:“该死,是骡马,上不了战场,都入娘的是废物。”
    旁边的同袍也是无奈,安慰一句:“有代步的总比没有强。”
    惨叫的声音逐渐减弱,杀戮过后的场地闻起来有股子血腥气,人群分开,张顺拎着刀走出来:“你们谁留活口没有?”
    周边的水手面面相觑,低头看看动也不动的死尸,随后有人用手挠着头:“这……将军,刚才光想着杀人了,瞄的都是要害。”
    “是啊将军,这地上不比海上那般晃动不休,射这些骑骡马的就像射靶子,没难度的。”
    “恁地多废话,没活口是吧?”张顺黑着脸瞪他们一眼,随即上前提气高声道:“那边的有活口没有?”
    “有有有。”
    杨林的声音在侧前方响起,将黑未黑之际,他那张脸看着有种模糊的感觉,正拖着一个人影过来:“这厮俺砍的轻,没死。”
    呻吟声从杨林后方人的口中发出。
    随后不远处相继有“这个也活着。”“这厮还有气。”的叫声传来。
    “快带过来。”
    张顺大喜,回头看去,李助腰挂长剑,捻着胡须走过来,弯腰看下杨林拖过来的士卒。
    “你……你要做甚!”
    胳膊上中了一刀的宋军兵士忍不住蹬着地面想要远离。
    李助陡然一笑,呛一声出剑,“噗——”刺入这人大腿。
    “啊——”士卒惨叫出口,手伸向中剑的伤口,想要捂住又不敢。
    “我问,你答。”李助蹲下来,歪了下头看看他,空着的手食指弯曲的往一旁指了下:“那边还有两个活口,明白?”
    “明……明白。”
    李助满意点头:“乖孩子。”
    站起来,手一提。
    “啊——”又是一声惨叫,鲜血顺着剑拔出的位置汩汩而出。
    士卒欲哭无泪,很想说自己嘴不严,不用上来就给一剑,只是看这中年男人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后脊梁发寒,膀胱隐隐有些发胀。
    李助没心思去管他想什么,挥手示意远方两个带活口的水军停在原地,拎着滴血的长剑,淡淡开口:“你们是哪儿的军队,要去何处?”
    “小的是环庆兵,乃是王统制麾下先锋的兵。”士卒疼的满头是汗,偏生一条胳膊被杨林砍伤,一只手按着出血的地儿不敢动,只是快速说着:“先锋见贼——义军人多,不敢战,让我们快速返回禀报统制,引大军南下。”
    “嗯……”
    没在意那生硬的转折,李助捻着胡须,抬头看看已经变换颜色的天空,不知寻思了些什么,又垂首问句:“方腊打到秀州哪了?”
    那士卒连声道:“嘉兴、打到嘉兴了!昨日夕食之时小的从山丘上望见的,只是没打下来。”
    随后琢磨出什么:“好汉……不是义军的人?”
    李助瞥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走去一边,又将另两个俘虏分开各自询问一遍,方才一挥手:“让他们闭嘴。”
    有水手抽刀上前,那些军士叫一声“小人都说了,为何还要杀我?”,被对面冷漠的一刀戳死当场,随后拖去一旁掩埋。
    水军的士卒找出火把,用火折子点了,火光在空气中跳跃几下,昏黄的光芒给这初上的月色添了一抹光彩。
    “李兄。”张顺走上前:“接下来怎办?”
    李助摸着下巴:“赶夜路去嘉兴附近看看。”
    转头看向苏州方向:“宋军不出意外是走运河过来,应是随时会出现在这秀州境内,到时候若是方腊部还拿不下嘉兴,怕是要惨败退出去。”
    “李兄意思是方腊打不过那些宋军?”张顺看着他挑挑眉头:“当年陛下杀他们如屠狗。”
    “环庆兵,是西军。”李助斜眼看他一下:“你何时开始觉得宋军孱弱的?”
    张顺挠挠头,看看一旁没出声的杨林、马麟、时迁三人:“当年咱们在梁山时,他们可不就是孱弱的紧?西军也败在咱们手下。”
    杨林、马麟点点头,时迁一咋舌,猛拍一下大腿:“俺当时不在梁山啊……入娘的,错过多少好戏。”
    “那也是因为陛下咱们才胜的,当年弄那些兵甲费了咱们多少气力,若不是京东的官儿相帮……”
    李助摇摇头,顿了一下:“然而放眼宋国境内,凡是平乱之战,助还未见宋军输过,更何况是动用了西军南下。”
    张顺张张口,脑子里转了一圈,也是郁闷的点点头,承认他说的不错,随即一摊手:“那恁说怎办?”
    “总要先去看看的,我也好奇这纵横东南的方腊军是何等模样。”
    李助捻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只是咱们这点人手还是少了些,总要多些人方才稳妥。”
    随即转向杨林:“杨林,你带五个人回港口,再带百人出来,船上只留少量水手看船就是。”“俺这就走。”杨林一点头,知道时间紧迫,连忙点了五个水兵举着火把向回跑。
    “时迁。”
    被点名的鼓上蚤一挺腰杆儿:“你为人机警,带五人骑马在前探路,若是见着嘉兴那边的方腊军,想法子摸清他们门路。”
    “交给俺了。”
    时迁拍拍胸脯,招呼了五个人,将缴获的骡马带过来,挑了六匹健硕的,飞身上马就走。
    李助这才一挥手:“走,咱们跟在后面,只希望西军不要明日即到,否则这热闹就看不成了。”
    漫不经心的话语从这金剑先生口中说出,其余几人都是“嘿嘿——”怪笑起来,浑然没把即将到来的战事当回事儿,都是打打杀杀起来的,这点儿场面还不至于让他们忌惮。
    秀州这里不过只是位于东南一方土地不起眼的一隅。
    自方腊打下杭州以来,整个东南地界都在沸腾,有野心有实力的人被那烈火燎原一般的景象一激,顿时将身家性命放去一边,拎着把刀就入了义军之中。
    苏州石生,湖州陆行儿,永康县陈十四在拜会过杭州的方腊后,纷纷将旗换成统一的永乐制式,随后向着四方折射,期盼拿下广德军等地。
    而最先报捷的,却是上月就受命攻打歙州的方杰,靠着王寅的策略与司行方的勇猛,这一路直接打通了西面的道路。
    方腊也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组建朝廷,先将自己兄弟方貌封为睦州知州,守自家老巢青溪县,又将方七佛封为大将军,明旨令其快速拿下秀州。
    方腊此时也是私心作祟,方杰虽说没被他提拔入朝中,却是给了个歙州知州的职位,长子方天杰领婺州、次子方亳领衢州,算是将这江南的半壁江山握入手中。
    继而又命方肥为大丞相,东南名士娄敏中、祖士远两人为左右丞,吕师囊、仇道人、陈箍桶、王寅或为将军或为尚书,继续指挥军队攻略周边各郡。
    可惜他现在人员太多,一时间没法将所有官职分封下去,军中仍然沿用着起事之时的渠帅称呼,这也在他的预计之中。
    只是总有事情出乎这位永乐大帝之料。
    ……
    披风交给小太监捧着。
    童贯穿着一身锦袍走入房中坐下,大批的侍卫穿着盔甲,外罩绯色战袍,压着刀柄立在屋子外面,穿着官服的几个东南官员相互看看,小心翼翼的走进房中,拱手对着童贯一礼:“下官拜见太傅。”
    “这些俗礼就别做了。”
    童贯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挺起宽厚的胸膛,说话间,下颔的短须让几个官儿不住上瞥,早就听闻泾国公虽是个阉人却长有胡须,原来还真有,当真是开了眼界。
    这些人也不怀疑,毕竟童贯身为皇帝身边红人,要是作假,依着官家好玩乐的性子早就发现了,断不会任其在外招摇这般长时间。
    “洒家今次来就是为解决江南之乱,要知朝廷一直有北伐之心,江南又是赋税重地,官家容不得这里有失。”
    有小太监弓着身子,从一旁将热茶放到桌上,随后悄无声息的退下。
    童贯一伸手端着茶船,掀起茶盖儿,他不喜欢喝点茶,反是比较钟情加了中药引子的果茶,拿盖子拨弄一下,吹口气,凑近唇边。
    抬眼看看显得有些局促的官员,皱下眉头,轻轻呷了一口,盖上放去一边,换上一副笑脸:“各位,今次官家给了洒家全权处置之权,有什么能降低民怨、快速平定的法子但说无妨。”
    看他们在对面交换目光,又说了一句:“洒家为人如何你等是知晓的,只要速定东南,分润尔等一份功劳乃是易事,反之……”
    目光扫视一下:“官家若是问责洒家,洒家就拿尔等脑袋顶缸。”
    站着的几道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终是有人上前:“太傅,东南民众之所以背反,皆是因为应奉局索求无度……”
    偷看眼童贯,见他眉头皱起,话语一转:“朱勔父子欺上压下,以应奉局之名夺人财物,但有稀奇之物破家灭门也要搞到手,是以方贼用‘杀朱’为号,煽动了众多百姓离反。
    若是太傅想要平息民怨,瓦解贼军,则宜从朱家父子入手,如此可使贼民知晓,非是官家有错,实是朱勔此人过于贪婪导致。”
    童贯听着若有所思,用手摸着胡须:“此事洒家记下了,可还有其他法子?”
    “太傅不若只诛首恶,赦免余众,则东南之乱可歇……”
    “太傅,下关请减免赋税,百姓有了钱财在身,谁还会想着做杀头的买卖。”
    “太傅……”
    “太傅……”
    那些官员见有同僚说开,也放松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出着主意,童贯也不表态,只是着人记录,半晌看他们说完,挥手让人出去。
    “媪相。”名叫董耘的幕僚走过来在下首坐下:“这些人方才所言皆非良策,恁可万万不能听。”
    童贯转首看他一眼:“何意?”
    “东南向来是官家的钱袋子,若是今次不能让这些反贼受到严惩,后续则陆续会有效仿者,官家调遣西军来此,固然和朝廷在犹豫是否北伐,调军入京有关。
    然而更多的,则是希望借着西军的善战,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这些贼子个个诛杀殆尽,如此方显朝廷坚决之态,官家的雷霆手段。”
    童贯拿起茶又喝一口,瓷碗碰撞声响中,放去一旁桌上:“如此说来,洒家今次必须要速胜方合陛下之心了……”
    董耘没有吭声,只是点点头。
    这太监用手指点着桌子,面上神情有些迟疑。
    做幕僚的见状哪里还不知他有了主意,只是在犹豫是否要用,连忙轻声开口:“媪相可是有主意了?”
    “有一点。”童贯轻轻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然而不知是否该用。”
    看眼对面的幕僚:“适才那些人说的屁话不去考虑,洒家却觉着第一个说的有些道理。”
    站起身背着手走了两步:“东南乱到这等境地,姓朱的定然逃不了干系,若是将其放过,怕是那些反贼消停不了。
    然则要处置他,就要官家先承认错误,这……”
    迈出的步子停下,这壮硕的太监迟疑的站在原地。
    “媪相。”董耘笑起来,站起来走去他身侧:“官家来时给恁说的话,就是为了这个。”
    “嗯?”童贯挑眉看他。
    “恁是当局者迷。”这人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除了罪己诏,还有何事需要以诏书的名义实行的?”
    童贯豁然回头,微微眯起眼睛:“……有些道理。”
    这太监缓缓迈步,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厅中伺候的太监、侍卫大气也不敢出。
    董耘垂手而立,一双眼睛盯着脚尖儿,耳听着脚步声由缓到疾,转回来的童贯一屁股坐下:“你说的不错,由你起草一份罪己诏,另外取缔应奉局、罢免朱家父子。”
    砰——
    手掌盖在桌面:“洒家倒要看看,这般下来还有几个反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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