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十年之约
第92章 十年之约
程英叹道:“郭大侠高徒果然是英雄年少,人才出众!”斜瞅身边的风逸,不觉暗叹:“可惜与身边这位一比,就黯然失色了。”
一念及此,就见风逸一双乌黑的瞳子凝注过来。
程英有生以来,从未被一个男人这么注视过,她又面嫩,急忙躲开视线。
风逸笑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以前倒是小看他们了。”
程英一愣,有些迷惑。
风逸不拘小节,对人若心存亲厚,往往只见其长,不见其短。
对人若是不善,那就反之。
武敦儒与武修文两兄弟,风逸均无好感,认为他们与郭芙就是三大草包扎堆。
毕竟黄蓉亲口认证过女儿,就是个草包。
这两兄弟天天围着郭芙转,样样比不上杨过,却只会争风吃醋,给郭靖夫妇惹麻烦。
若非程英提及,只怕他十年八年也不会发觉两人也有闪光点。
今日他们以寡敌众,也不失骨气与勇气,这是很难得的品质,再加两人长的也很周正。武敦儒剑法纯正,后招暗藏,功力虽浅,剑法却甚奥妙,他们拜师也才四年不到,这武功在年轻一辈,也算了得。
也难怪郭靖黄蓉明知这两个徒弟不及杨过,也会为其以身犯险。郭芙更是在这两兄弟间,难以抉择。
看来自己看人终究带着有色眼镜啊,不禁长叹口气。
程英一直注视风逸,些微神色变化也不放过,见他惆怅叹息,问道:“你叹什么气?”
风逸苦笑道:“他们在你眼里,英雄年少,人才出众,两兄弟此刻纵然死了,正如古人所说,‘有美一赞,夫复何求’了。我却是比其,大有不如了。”
程英心头一跳,双颊滚热,欲要笑笑,不知为何,反是冷冷地道:“伱怎么比不上他们了?”
风逸瞧她一眼,说道:“他们两兄弟都曾见过你长什么样子,我却没见过,这不是比不上他们吗?”
“尽胡说!”程英啐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况且我们见面时,都才十二三岁,你这又算哪门子比不上他们?”
她脸皮子薄,被风逸这样撩拨,早已红透耳根。
原来当年武家兄弟的母亲带着他们到了陆家,程英与两人都是十二三岁,曾在一起玩耍,互相认识。
饶是风逸心知程英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可还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他要是走了,就此不见了,或许这份劲也就过了。
可两人同处一地,再加上看这几人打架也没意思,自是心中难忍,但又不能跟地痞流氓一样强行硬来,冲她微微一叹,道:“早知这样,我还不如不见你的好,免得让我伤心难过。”
他有着一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俗话说,脸皮够厚。
然而程英耳根一热,却还是狠狠白他一眼道:“那你就伤心难过吧…”
话音未落,就听武敦儒一声大喝:“大言不惭!”呜地一抖长剑,刺向霍都小腹。
武敦儒与武修文听霍都骂自己脓包,这话要是传了出去,面子如何下的去?
他们又最为佩服师父,眼见霍都还说与师父订约,众人都是大笑,胸中无名火越烧越旺,岂能忍受?当即出剑急攻。
可郭靖武功虽高,却不大会调教徒儿,自己领会了上乘武学精义,传授时却总辞不达意,说不明白。
武氏兄弟又资质平平,在短短几年中,又学到多少?遇上一般人自是够用的紧了。
而这霍都深得金轮国师真传,武功一流,年岁比二人大了二十岁,内功自是深厚的多。
当年初入中原,就伤了河南三雄,后来又在甘凉道上独力杀死兰州七霸,名头登时响遍了半边天。
后来上终南山求亲小龙女,连全真教郝大通都被他一记“大手印”打成重伤,武功之强,端的非同小可。
与武敦儒拆了几招,见他剑来,身子向左拧转,这一转十足巧妙。
武敦儒一剑刺空,方要变招,霍都左手食指往平面剑刃向上一托,折扇击在剑刃之上,铮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
武敦儒大吃一惊,急忙跃开,武修文怕伤了哥哥,单腿一纵,挺剑直刺霍都背心,要教他不能追击。
他一出手剑尖微颤,耀目生光,这一剑斜刺正至,暗藏厉害后招,换了他人,难免穿胸洞腹。
可是霍都何等武学修为,武修文一剑刺出,他看也不看,挥扇一拨一转,铛的一声,
武修文长剑歪歪斜斜,有如一条活蛇,势要从他手里急窜而出。
武修文手中长剑若要顺着扇子而转,肩骨非脱不可,只得松手离剑,向后跃开。
但见长剑直飞上去,剑光在半空中闪了几闪,这才跌下。
霍都手下众人登时震天价地叫好。
武敦儒武修文初生牛犊不怕虎,本想自己兄弟俩已得师父武功真传,一人即或斗他不过,二人合力,决无败理,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兄弟两此时对视一眼,均起拼死之心,两人虎视霍都,武敦儒左掌横空,右掌向下;武修文左掌低垂,右掌横抬,都是降龙十八掌的招式。
只待霍都出手,便以死相搏,纵不能同归于尽,也要分个你死我活。
霍都虽是在蒙古学武,然而师父金轮国师胸中渊博,浩若湖海,于中原名家的武功无一不知。他学武时即已决意赴中原树立威名,因此金轮国师曾将中土著名武学大派的得意招数一一与他拆解。
霍都眼见大小武年纪虽轻,但身法端稳,姿式凝重,倒也不敢轻视,心道:“我赢到此处,已然够了,这两人既然遇上了,自要拿下,可我若是动手,一时三刻又拿不下来,折了威名不说,若被郭靖看见,落了口实,给他出手机会,那可是自讨没趣。”
降龙十八掌是武学中一等一的功夫,武氏兄弟功力虽浅,摆出来的架子却分毫不错,常人看了也不觉什么,在霍都这等行家眼中却知实非易与。
霍都傲狠之中,又带了不少狡诈之气,当下哈哈一笑,道:“我与郭大侠有约在先,跟这两个小辈,只是玩玩。还请各位不辞辛劳,将他们拿下吧!”
这几句话占尽身分,还不落人口实。众人大觉不解,但他既已下令,也不敢违背,有四人双膝微曲,纵上出手。
程英说道:“我们去帮忙!”
风逸耳朵微颤,忽地拉扯住她,一指道:“不用,且看郭大侠如何料理再说!
程英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远处一株大树上立着一人,浓眉大眼,身穿灰衣,年过三旬,看起来土里土气。
然而程英见他立于树巅,朴实浑成,凝如山岳,惊道:“此人便是郭大侠吗?好厉害!”
风逸点点头道:“那是!”
程英道:“他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出手?”
风逸道:“他也刚到,不立刻出手,明显是想看看徒儿的表现。”
风逸神功惊人,灵觉敏锐,十丈之内,脚步杂沓、衣袂拂动之声,他又居高临下,郭靖到来,也瞒不过他。
程英略一思忖,臻首轻点:“也是,一个人的品行,只有遇上大事方能体现出来。”
风逸也点头道:“这话不错,就像我那么想看你面容,也不强求,可见品行也不错!”
饶是程英矜持,也被这一句惹得扑哧一声,还未开口,就听北方马蹄声响,“特特特”来势惊人,就见一乘马急驰而至。
程英一惊:“这马怎地如此快法?”
风逸喟然一叹道:“那可是惹得汉武帝眼热的汗血宝马啊!”
程英听到时远在里外,念头一转,便至里内,那马脚步迅捷无比,风逸话音落下,便已奔到跟前,身长腿高,遍体红毛,神骏非凡。
混战中的几人也都跳了开去。
只见马上骑着个红衣少女,连人带马,宛如一块大火炭般扑将过来,只她一张雪白的脸庞才不是红色。
她一勒马缰,红马倏地立住。
这马在急奔之中说定便定,既不人立,复不嘶鸣,神定气闲。
霍都乃是铁木真义兄札木合之孙,虽说札木合被铁木真杀了,可他对待义兄子孙却未赶尽杀绝,其自幼在蒙古长大,骏马不知见过多少,但如此英物却是从所未见,也不知此马乃郭靖在蒙古大漠所得的汗血宝马。
只是当年是小红马,此时马齿已增,算来已过中年,但神物毕竟不同凡马,年岁虽老,仍然筋骨强壮,脚力雄健,不减壮时。所以霍都等人之前看到,便想抢夺,奈何此马脚力太快,他们追之不及,武家兄弟又护着师妹,这才让郭芙走了,将武家兄弟围了起来。
如今看到这红衣少女到来,心头又喜又惊,喜的是这宝马神骏无双,美人美貌无比,若得之而后快,这趟中原之行那才真是过瘾哪!
惊得刚才郭靖在数里外发啸,必然快到了,自己又如何才能得到呢?
霍都眼见少女一阵急驰之后,额头微微见汗,双颊被红衣一映,更增娇艳,摇扇上前,笑吟吟道:“小王霍都,敢问姑娘芳名?”
郭芙不由得双蛾微蹙,神色间颇为鄙夷,说道:“我不跟你这坏人说话!”
目光转动,落在大小武身上,看见他们身上血迹,心惊肉跳,大声叫道:“大武哥,小武哥,你们伤的重么?”山前本就一片寂静,这脆生生的嗓音,如珠落玉盘,动人无比,任何人听到这声音,精神都为之一爽。
武氏兄弟本来深恐为郭芙耻笑,见她关心,足见有情,更是觉得浑身酥爽,血流了,伤受了,浑然不当一回事,急忙笑道:“没事,没事,皮肉伤罢了!”
武修文道:“芙妹,师父师母到了吗?”
郭芙嫣然一笑,说道:“那是自然!”
众人见她这么一笑,犹似一朵玫瑰儿忽然开放,明媚娇艳,不知为何,心中无不暗生惭愧:“作孽,我们这群人也算武林好手,却跟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为难,也不算好汉啊!”
隐在暗处的风逸,看到这美丽绝伦的少女,只一眼,就确定她必是郭靖、黄蓉的女儿郭芙,这时心中不觉一动。
不禁想起了前世一个颇具争议性的话题,那就是杨过究竟喜不喜欢郭芙。
脑海中当即浮起小龙女的相貌。
若论两人的容貌之美,可算是腊梅、春兰,各尽其致。
因为小龙女不可逼视,像雪中的寒梅,有一种傲霜胜雪的气概,是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给人一种只可远视,而不可亵玩的意境,就显得仙气十足,这是在气质上的完胜。
而郭芙长的十分秀丽,最使男人不可抗拒的,是她秀丽中带着一股明艳之气,是那么显眼,动人,给人一种极大的真实感。
风逸都不由心想:“我也算阅女无数,凌波更是美人,但这妹子却是更胜一筹啊,也难怪大小武为她争得能拼命。
至于杨过肯定也动过心,否则为何一见到她,就自卑?
以杨过骄傲的性子,若不动心,就不会在意;不再意,又何来自卑?
杨过一生遇见那么多美貌姑娘,他怎么不在其他美貌姑娘面前自卑?”
程英目光也投注到郭芙身上,而且看得比别人还要入木三分,不禁叹道:“郭姑娘长的越来越美了!”
她当年在杨过的破窑也见过郭芙。
风逸摇了摇头道:“可惜啊,可惜!”
程英道:“又可惜什么?”
风逸幽幽道:“也不知道你们谁更美!”
“那自然是郭姑娘更美了。”程英说完,又哼道:“你堂堂丈夫,老是关心哪个女子更美,也不怕人耻笑?”
风逸笑了笑,淡淡说道:“我若怕人耻笑,又怎会去当一个杀手呢?又怎会愿意趴在这里看热闹呢?我下去将这群人杀了,不更好?”
此话一出,让程英不禁一怔。
突听有人哈哈一笑,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向郭芙大步赶到,全无怜香惜玉之心,一纵而起,伸手去抓郭芙。
美女固然让人喜欢,可宝马一样勾魂。
郭芙正要出手拆解,就听嗖嗖两声,这人正抡圆胳膊,全神对付郭芙,不想有人偷袭,心惊之下,手腕倏疼,胳膊一软,这时另一块暗器也赶到,正中胸口。
这汉子挨了这下,摇摇晃晃,大骂道:“哪个贼坯……”蓦地面红耳赤,四脚朝天,摔倒在地。
众人定眼瞧时,却是两颗石子,心下一凛,这里的人都是中原、西域武林以一当百的武林好手,却被人用石子击倒。
只听郭芙叫道:“娘!”
霍都心头微动,纵身向后掠出,叫道:“好一个弹指神通,是丐帮黄帮主到了吗?”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几人哇哇怪叫,扑向二武。
二武正要动手,突听一声清啸,一道灰影风驰电掣一般扑向人群,那几人也不知为何,扑地跌倒。
众人均未看清他的面貌,两名同伴就倒了下去,知道来了劲敌,纷纷手举兵刃,一拥而上。
灰衣人信手一挥,众人发出一声惨叫,咕咚咕咚倒了七八人。
霍都见状挥扇送出,不意灰衣人转过头来,左手探出,已将他手掌抓住,说道:“阁下怎能跟小孩儿一般见识?”
霍都给他一把抓住,但感半身发麻,一看这正是在重阳宫一招制住自己的郭靖,不禁惊怒交集,锐声道:“郭大侠难道不知大丈夫信义为重吗?”
郭靖哼了一声,轻轻一挥手,就将霍都扔出丈外,如扔稻草,身子轻晃,已经到了大小武身边,两人跪下磕头,叫道:“师父!”
郭靖将两人扶起,温言道:“你们很好,少年人总要吃点亏!”
“是!”两人立于郭靖身后。
众人被郭靖手段吓得早已面如死灰,此刻两武出口,那还比霍都叫喊下令有用,当即后退,
再定睛一看场上同伴,就见这个长胡子的长剑刺进了老头的肩窝,老头的刀卡住了长胡子的肩头,瘦小之人的峨眉刺扎穿了高汉子的手心,高汉子的三股叉钉住了瘦子的脚掌。
黄脸人的长鞭有如绳索,反将自己双手牢牢捆住,首领霍都一个筋斗落地,倒退两步,扑通一声,坐到在地。
众人向郭靖怒目而视,又惊骇,又佩服,却也不敢再上,尤其跟随霍都大闹重阳宫的人更是胆寒,面对他们这群好手,郭靖出手败敌,无论是霍都还是谁,都只用一招,武功深不可测,除了金轮国师亲临,谁能匹敌?
程英惊疑不定,看向风逸道:“这是什么武功?”她没看明白郭靖的手法。
就见风逸也是一脸凝重,这时才口唇微张,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好厉害!竟然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威,这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
原来郭靖这一手以敌攻敌之技,原自空手入白刃这种普通功夫中变化出来的,虽说有十人八人同时攻上,他也能以敌人之刀攻敌人之剑,以敌人之枪挑敌人之鞭,借敌打敌,尽消敌势。
郭靖的武功早已到了随心所欲,无不恰到好处的最高境界。只是他平时温和,出手给人都留有余地,不轻易伤人,此时见爱徒受伤,出手狠了一些,便让这些人自食其果。
郭芙见爹爹大展神威,心中大觉快意,拍手叫好,不料好字出口,郭靖已然瞪将过来,郭芙最怕父亲,吐了吐舌头。
就听一道柔声响起:“叫你乱跑,你爹不生气才怪!”一道紫影如电掠来,立在郭芙身旁。
是个秀丽绝伦的美妇,正是黄蓉。
郭芙急忙下马,挽住母亲胳膊,撒娇道:“娘哪!”瞪了霍都一眼,咬唇道:“不是我乱跑,是这人太坏,要抢我的马儿!”
霍都坐在地上,运气一转,察觉没有受伤,微微一笑,当即起身,向郭靖持扇拱手道:“郭大侠,别来无恙啊!”
郭靖拱手道:“阁下可是好事多为啊!”
霍都道:“郭大侠,小王着实不知这是令千金,这才多有误会!”
黄蓉冷冷道:“听你这意思,若不是我女儿,你就可以随意抢人马匹了?”
霍都笑笑,不置可否。
一转眼,看向郭靖说道:“郭大侠武功卓绝,但大丈夫无信不立。
你当日可是与我约好了,十年之后再行较量,今日对我出手,难道说享誉中原的武林大侠,也只是一个食言自肥的小人吗?”
他当年在重阳宫遇上了郭靖,被一招妙制,然而郭靖见他练到如此武功,起了爱才之心,并未出重手伤他,霍都却卖鬼耍奸,嘴上说佩服郭靖武功高强,十年之后再行请教。
郭靖初时不觉,一口答应,后来得丘处机点破,方知他与自己订了十年之约,妄想这十年中肆意横行,好教他不便干预。
因为依照江湖规矩,一人倘若自认栽了筋斗,并约定日子再行决斗,那么日子未至之时,纵然狭路相逢也不能动手。
故而霍都明明听到郭靖啸声,知他顷刻而至,也不惧怕,至于黄蓉啸声虽也不弱,当真动手,未必厉害,也不放在心上。
饶是程英一贯沉着,也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忍不住道:“这人好生卑鄙,明知自己不是郭大侠对手,用什么约定来堵他!”
风逸笑笑道:“卑鄙才好啊!他要不卑鄙一些,我还觉得没意思呢!”
“何意?”程英猜不透风逸想法。
风逸眼珠子一转:“想知道吗?”
“嗯。”
“那就揭开面具,我就告诉你。”
程英耳根一红,说道:“我不理你了。”
风逸更加心痒,幽幽一叹道:“我知道了,女孩子家都爱美,可你肯定嫌自己不如凌波漂亮,也不如郭家姑娘漂亮,所以才不好意思让我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