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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雷霆,可这回爸爸似乎故意借此机会向外公挑衅,似乎要将这么多年的恶气都撒出来。他们大吵了一架,外公要爸爸将那个女人赶走,可是爸爸不肯,说她已经怀孕了。
“后来,爸爸刻意将那个女人和妈妈安排在同一家医院进行检查和看护。但最后,那个女人没有生下孩子,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可却突然羊水破了,因此流产。听说那时候,她曾经和妈妈见过面,两人似乎起了争执。这些事,有的是从下人口中听说的,有的是妈妈告诉我的,而后来那个女人到哪里去了,妈妈也并不清楚,爸爸似乎将那女人藏了起来。
“妈妈生下我们,但秦翊八个月的时候却因为保姆看护不周,被人抱走,妈妈说是爸爸将孩子抱给了那个女人。可为什么秦翊最后的下落连爸爸也不清楚,妈妈拼命去找过,可是爸爸却无动于衷。他那时候被外公赶出了郑家,正式独立闯荡,他利用之前积累的资金与人脉,开始疯狂地收购金融危机下岌岌可危的小企业,似乎想要打造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帝国。妈妈心里还是很偏爱爸爸的,她选择了跟爸爸走。并且自己想办法找丢失的孩子,直到秦翊七岁的时候才将他找回来。
“那时候秦翊已经有了自我意识,他认人,和他的养父有很深的感情,不愿意回来。像一头被迫离开栖息地的野兽一般,焦躁不安,回到秦家那么多年,他没有叫过一句爸爸妈妈。哥哥自然也没有叫过。说实在的,小时候我非常讨厌他。”
陈迹认真地听着,他努力消化着那么多信息,他终于知道秦翊为何会被人丢在高速路上的服务区了。其实也不难想象,一个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母亲,即使抱来别人的孩子,也无法让自己心中的疮口变得小一点。反而因为日日看着始作俑者的孩子而心生怨怼。想要让别人也痛苦,也明白失去的滋味。或许这就是被仇恨扭曲的心理。
“之后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提的。只是普普通通地长大了而已,后来我捡回了大扬,家里倒是热闹了不少,妈妈不喜欢大扬,她很少有看得上的人,爸爸也是,对于外人他界限分明,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踏足他的领地。即使是秦翊,他是别处养大的,爸爸从不对他说哪怕一句的真心话,更何况是大扬。家里是冰冷的地窖,我一直都这么认为。但我还是努力让大扬留在我身边了,因为我答应爸做一件事。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有很多事,有很多人,只要为了自己,是根本不在乎道德和人性的。”
秦栎面色沉下来,垂下目光缓缓抚摸着手指上的一道疤痕,语气淡漠。
“那年我十五岁,秦翊去上了寄宿学校,平时只有我和大扬两人作伴,我与他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他任劳任怨,听话,感恩,不多嘴,我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但有一种时候,我不能带着他,就是我去见外公和舅舅的时候,因为这是我爸要求的。
“我爸借用郑家的资源起家,两人在许多领域都存在冲突和竞争,爸是后起之秀,外公厚积已久,我爸就一直想要取而代之。他不仅仅通过我这一个渠道,他是个喜欢做万全准备的人,派人盯梢,跟踪,在外公的公司安插人手,他是一条潜伏着的蛇。我每次随妈妈回到外公家,总会格外留意舅舅和外公之间的谈话,我需要将他们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脑海里。我不知道爸是什么时候开始那项计划的,但那次,我向他汇报关于舅舅帮表哥买了一辆新车的事情,似乎令他非常高兴。
“他非常详细地询问我关于那辆车的信息,当他知道这种颜色已经没有了,需要从国外订购,似乎云市也只有见过黑色的,白色的,仅有表哥有。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满意的表情,他告诉我,我喜欢大扬待到什么时候就可以,他不会再反对。并且我的使命也结束了,为了奖励我,他决定也买一辆车送给我。
“白色的宝马,和表哥一模一样的车子。我对车子没兴趣,我只知道大扬可以一直呆在我身边了,我觉得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因此车也就一直放在车库里没有开。但大扬很喜欢,他喜欢车,带轮子的他都喜欢,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去摸去看,有时候抱着车轮就在车底下睡着了。或许冥冥之中就是有神明在窥视,大扬听见了不该听到的话。”
第38章
“我爸决定从我舅舅开始下手,表哥那时大学毕业,正巧开始掌管外公的银石矿业,他时常开着那辆白色宝马车往返矿山与市区,谈生意,或者带地质专家下煤井。而挖掘煤矿与石料,自然需要与运输公司合作,云市最大的运输公司,隆原运输公司和表哥是经常合作的。所以……他经常为了抄近道而走那条很少会有货车以外的车辆途经的小路。”
听到这里,陈迹豁然开朗,他还是个货车司机的时候就任职与隆原运输的分公司,他经常能够看到银石矿业的商标,只是从来不知道银石矿业与秦翊之间的关系。
“我爸他找人做了和表哥车牌号相同的假车牌,并且调查了我表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他选择了那条小路动手。我爸是雇人做的这件事,是他用了近十年的老司机,他承诺会给司机一笔满意的酬劳,司机因为好赌而欠下巨债,他只有铤而走险。但我爸和司机的对话被大扬听见了,他告诉了我。”
“我告诉了并不知情的妈妈。”秦栎点燃了烟,长长呼出了一口气,“所以那天,本该开车前往矿山的表哥临时改变了行程,可还是夺去了另一个的生命,那个人就是秦翊的养父,他或许是这场荒唐、蓄意的意外中最大的意外了。”
“那天下着大雪,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监控录像,我们家不惊不险地安然度过了调查期。而痛苦的人,只有秦翊一个。他不知真相,或许他早已有所怀疑,只是一直都不肯相信,也一直为用这样的恶意去设想亲生父母的自己而感到羞愧吧。虽然他嘴上不说,和爸妈总是争吵,可我想,他心里并不恨妈妈,他是一个太容易心软并且念旧的人。”
“那计划虽然失败了,但我爸却还有后招。秦翊的养父在车祸中并没有马上死亡,在医院,他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两天。那两天,也是决定了他生死的两天。市立医院在政府的管辖下,如果爆出恶性的医疗案件会怎样呢?更何况,市立医院的院长,还是舅舅的岳父。你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吧?抢救病人的时候,有人刻意动了手脚。那个人是妈妈。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要帮助爸爸,或许她也有难言之隐。但毋庸置疑的是,因为失误而导致病人的死亡,这件事本该被大肆报道,但却被舅舅利用权力之便压了下来。媒体集体失声,而秦翊的养父,也没有任何亲人去追究,最后只是医院负责将人安葬就了事了。
“这件事成为了我爸拔除阻碍的最大便利,他导演了一出好戏,先是故意露出马脚,让舅舅追查出动手脚的人是妈妈,舅舅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妹妹抖落出来。而爸爸却借此胁迫舅舅利用职务之便为他大开绿色通道,他进出口的商品从此畅通无阻。但这还不算最后,因为爸爸特意在货物中间夹带了违禁物品,被查抄,而层层追查下来,账却算到了舅舅头上。他的政路,便在此终结了。换了一批领导班子,外公再也得不到方便,抵在爸爸脖子上的一大闸刀就此移开,他从此再也不必拒拍什么。只需要好好将秘密掩藏。而无辜牵连的人又何止秦翊养父一人。这么多年,我都装聋作哑,因为我说不出,因为我也在苟延残喘。”
天色渐渐黯淡下来,秦栎不温不火、平静地叙述完了十几年前的往事。在临走前,他说:“……如果有那么一天,你需要我作证,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你可以录音。”
送走秦栎,陈迹低着头走过长而安静的走廊,窗外的群鸽呼啦啦地飞还巢,秦栎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了自己。可是却还是觉得眼前一片未解迷雾。
回到秦翊的病房。推开门,秦翊已经醒了。黄昏透过窗,在光洁的地砖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琥珀色,秦翊处在黄昏的包围圈中,静静地,侧头望向那一片耀眼的余晖。
陈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走到他身边坐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秦翊转过头来,陈迹便看着他的双眼,“秦栎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了。那些过往,对我而言,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伤……也是因为……你的家人吗?”
秦翊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苦笑,“……我们家的人是不是都很可怕?”
“……不是你的错。”陈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两人之间再也没有多余的话,秦翊好像累了一般倾斜身子,靠在他肩膀上。陈迹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重生后第一次与秦翊相见,在小田的车上,他也是这样靠在自己身上。
“……每个人都是自私的。”秦翊伏在陈迹肩头喃喃自语。
“什么?”陈迹问。
可是秦翊却没有动静了。当时陈迹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直到大约两个礼拜后,突然传来了秦翊的父母被警察带走调查的消息。
当警察到病房来问话时,陈迹还吓了一跳,但秦翊却仿佛早已知道一般,毫不吃惊,平静地接受了警察的询问。
他报了警,亲手将父母送进监狱。
秦栎和宋扬提供了录音,张莹也出庭作证,她是最重要的证人,她的妹妹曾经在市立医院工作,曾经是九年前那场手术的护士,亲眼目睹过那件事的发生。
两个月后,他们一起去听了那场判决。走出法院的时候,秦翊一直沉默。陈迹明白,他心中有多少挣扎与痛苦。路上行人匆匆,有那种氢气球坐在父亲肩头大笑的孩子在他们面前经过,秦翊呆呆看着那对父子,突然轻声叫他:“爸爸……”
陈迹回头:“嗯?”
秦翊赶上来,扶靠住了他的肩,“陈迹……”
“怎么了?”
“你会爱我吗?”
陈迹心头猛跳了一下,脑中却纷纷乱乱一团,得不到答案。最终,他只是回答:“……我不知道。”
“可是我爱你哦。”
“……”
“我爱你哦。”
“……”
没有任何回音,他还是自己轻笑了起来,把脸埋在陈迹肩头,不断低声说:“我爱你。”